聽得黔國公夫人到來,榮兒是萬般爲難:“大娘,這……”
林進寶家的也是一臉的爲難:“若是旁人來只說太太身子不是,推了也就算了,只是黔國公夫人說起來還算是咱們太太的長輩,這不見人家要說咱們老爺在外頭打了勝仗,這還沒褒獎,自己便拿大了。”
自打昨日蔣氏發作了戴家的,林進寶家的便暫時成了英國公府內院的都管事了,她一心想要做好,好堂堂正正地做了這內院都管事,因此這樣的事,便是十分的殷勤。
林進寶家的瞧着榮兒仍舊是一臉的爲難,便勸說着:“姑娘且去吧。我到前頭陪黔國公夫人,一來也拖拖工夫,姑娘可要快着些。”她說完話,擡腳便走人。
榮兒收起面上的難色,眯着眼注視着林進寶家的背影,她還真是心思活絡,手腳快,這就找好了理由要去陪黔國公夫人,她怎麼方纔不陪着,現在又要去陪了?打發個人來不信?還要自己親自來?
心裡雖然是這麼想,但是畢竟外頭還有尊大佛,榮兒只得進去,躡手躡腳地走到牀邊,輕輕地撩起帳子,俯下身子,輕輕地喊道:“太太,太太……”
蔣氏睡得不安穩,榮兒只是低微的叫聲便將她弄醒,蔣氏有些不舒服,重重地牀上捶了一下,翻身又睡過去。
榮兒哪裡能這麼退去,只得硬着頭皮再叫一聲:“太太……”
蔣氏沒有睜眼,緊鎖地眉頭預示着她此時在聽。
“太太,黔國公夫人來了。”
蔣氏這才撐起身子:“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早叫。”她一手揮開榮兒爲自己穿衣的手,“不中用的東西,成日裡養你們都是廢物,要你們做事的時候一個個推來推去。”
榮兒垂手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饒是蔣氏罵的厲害,她也不敢做任何辯解,雖說惹事的不是自己,蔣氏的火也是朝着別人發,但是她還是怕,怕萬一觸怒到蔣氏,自己好容易到了這一步,便毀大了。想想,蔣氏連戴家的都發作了,像她這樣的無根無基,只是因爲幾大丫頭都不在,才輪到她的,她便想着好好的辦差,熬到年紀,得了太太的眼,賞自己配人便萬事大吉了。
蔣氏罵了一陣子,瞧着榮兒渾身微微顫抖着,心中更是惱怒,自己站起身繫了裙子,走到梳妝檯前坐下。
榮兒雖是低着頭人蔣氏罵,但是眼睛耳朵也都還是活絡着的,見蔣氏過去,忙跟了去,拿了梳子,細細的爲蔣氏梳頭。她也就是因爲梳頭梳的好,讓蔣氏提拔上來,曉得蔣氏的喜好。這是平日裡早就做熟的事情,便是手到擒來。想着是黔國公夫人來,便老老實實的梳個端莊的半月髮髻。尋了幾枚端莊典雅,又不失富貴的珠釵替蔣氏簪好,這才舉了手柄小鏡,爲蔣氏照了照:“太太,您瞧瞧。”
蔣氏瞧了瞧,還算不錯,點了點頭。站起身讓榮兒攙扶起自己,到正廳迎人。
黔國公夫人卻不在廳裡吃茶,而是在林進寶家的帶領下看着這府中的精緻,她一面走着一面道:“早就聽說你們府裡頭的景緻好,今日可算是能好好的瞧上一瞧。平日裡都是跟着旁人來,只在那老老實實的坐着,什麼也看不到。”
林進寶家的賠笑着道:“那夫人今日便好好的在這瞧上一瞧。”她真巴不得黔國公夫人在這多逛上一會兒,好讓自己太太有工夫打理。
黔國公夫人笑了笑:“那是一定。對了,你們太太是怎麼了?我親自置酒她怎麼不來,叫人送了東西過來?”
林進寶家的做了哭臉:“不是我說嘴,我們太太的身子不大好,怕過去叫人說了過病氣。夫人您親自下了帖子,我們太太哪裡敢不去呢?是真的身子不好。”
黔國公夫人一聽蔣氏身子不好,收住了腳,反了身子問道:“是怎麼了?可叫太醫過來瞧了?我親自去瞧瞧她。她也是的,派了人來也不說清楚,只說自己不能來,我還以爲她怕到時候小戲子唱的好了,問她要賞錢。”
黔國公夫人笑着說了,引得衆人都笑了。
黔國公夫人瞧了瞧路,笑着對林進寶家的道:“這裡我可不認識路,還是你領我出去吧。”
林進寶家的張望了四周,尋了路,引着黔國公夫人:“夫人您從這邊走。”
沿着石子小徑慢慢地走着,黔國公也將這府裡的景緻瞧了個夠,都是一樣的軍功起家,這英國公府就是比他們府裡修的好。這些個窗子是怎麼想的,明明是個窗子,可是從這裡頭看過去又是一番景緻,真是別有味道。回頭也讓瓦匠麼這麼弄弄。還有這地裡種了這麼多的花花草草,是比她那個院子種了黃瓜什麼的好看。
可是轉念又一想,若是種了這些花花草草的,吃什麼?再好看,也還不如吃到嘴裡的實在,待看到竹林。,黔國公夫人心裡這才安慰一些,至少這竹林到時候還可以挖竹筍吃,這麼一大片竹林能挖多少啊。
林進寶家的哪裡想得到黔國公夫人心裡想的是這個,還以爲自家院子裡的景緻讓黔國公滿意,她便有意的放慢了腳步,一面使了眼色給跟自己的人,讓她去看看太太那裡到底好沒好。
正在那走着,黔國公瞧見那竹林裡有個人蹲在那,她身邊還放着個籃子,她加快了步伐走到那跟前,瞧着那籃子裡面竟放着的是一籃子竹筍。她道:“你挖了這麼多啊,今天有道好菜了。”
那人聽得身後有人說話,只是蹲着身,手裡動作不聽:“是了,這才下了雨,一冒就一大片,這是最嫩的。雖然這春筍不比冬筍味道好,但若是沒得吃的時候,卻也是好東西。”
黔國公夫人蹲下身子,取了那籃子立的竹棍,也在一旁挖着:“是了,炒肉那是頂好的,若是有酸菜炒上一盤,我老頭子能吃上一大碗。”黔國公夫人笑嘻嘻的回憶着以前的事情。
一雙帶了玉鐲的手,那手上還戴着枚金鑲南海珍珠戒指,那珍珠真的很大。這些東西不是一般人所能戴的。
挖筍子的少女斜了頭,看着那笑眯眯的黔國公夫人。這是位貴****,可是她卻從來沒見過?她居然毫不嫌棄地跟着自己在這挖竹筍,她一點都不嫌髒?她身上的那件豆青色團花杭綢褙子是那樣的精緻,居然就蹲在這泥地裡?
黔國公夫人瞧着少女望向了自己,也笑眯眯地隨着少女看,待她看到少女的模樣,微微地一怔,心裡雖有些意外,卻仍存着疑問:“大姑娘,你叫什麼?”
少女站起身垂手道:“陽妮子。”
黔國公夫人見她這個樣子,想是曉得她的身份了,也就站了起來,接過丫頭遞上來的帕子揩了手:“這名字,怕是家裡叫的吧。你官名兒叫什麼?”
於陽笑了:“我哪裡有官名兒。”
黔國公夫人一想,是了,自己弄錯了,這丫頭哪裡有什麼官名兒,便道:“我問岔了,是要問問你,你姓什麼?多大了?你是單管這竹林的?”
於陽覺得這位頭髮花白的貴夫人有些親切,畢竟能如她這般同人說話的貴****她也是頭次見:“我姓於,今年十五了。”
黔國公夫人一聽於陽自稱姓於,今年十五了,手掌一緊,頓了揩手,追問道:“你姓什麼?姓於?”她瞧着衆人瞧她的目光有些怪異,便收了神色,笑道,“我親戚也有姓於的,只覺得巧了,只是不知道你跟她是不是一個地方的。”
於陽聽這位黔國公夫人這麼說只覺得這位夫人十分的有意思,她這麼說到要是把自己親戚說的跟於陽的身份一個樣了。這位夫人還真是大度。
“我家是錢塘的,怎麼會跟夫人的親戚在一個地方呢?”
黔國公夫人一把抓住於陽的手:“錢塘?你是錢塘的?是祖上都在錢塘,還是後來去的?”
於陽點點頭:“我祖上就……”
她那話還沒說完,便被黔國公夫人截了話:“你父親是不是叫于冕,家裡住石頭巷,母親姓蘇……你還有個弟弟?你是六月初三生的?”
於陽聽了她這麼說,臉色一下子白了,這說的就是……就是……她的親身父母,怎麼這位黔國公夫人問起了這個,而且她居然還是這麼的清楚。於陽顫着聲音道:“夫人問這個做什麼?”
黔國公夫人抓住於陽的手:“你只說是不是?”
於陽沒開口,林進寶家的敲着黔國公夫人這個模樣,開口道:“旁的不清楚,但是她確實是六月初三生的,屬羊的。”
黔國公一聽算了算:“是了,屬羊的今年正是十五歲。好孩子,你父親是不是叫于冕,母親孃家是不是姓蘇?你快告訴了我!”她幾近瘋狂地搖着於陽的身子,眼睛熱烈地盯着於陽,期盼的想從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又怕於陽的頭顱微微的一搖,讓自己心中的願望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