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陽睜開眼,屋子裡都是黑的,撩了一絲的帳子,瞧着外面的天色已黑,細細一聽,外頭還傳來三聲梆子響,已經是三更天了?這麼晚了?肚子此時不爭氣的叫了兩聲,她只得爬起來,隨手披了件大衣裳便走下來。這麼晚,就是想吃東西,也不好讓人到廚房去做。即使是做了,東西也吃到口了,可是那些個廚房的大嬸子們,被撈起來,不曉得嘴裡會說些什麼,這些話她又不是沒聽人說過,害苦讓她們背後罵自己。
於陽開了黑漆海棠梨花木的漆盒,那裡面還有些點心,壺裡還有些茶,就這麼隨便對付一下,明早再吃好了。湊在月光下,她翻了幾樣自己愛吃的,又將平日從不碰的一些點心都嚐了一下。
她滿意點着頭,有幾樣還是挺好吃的,不能只看表面,這吃的還是要吃在口裡纔是真的。這幾樣明日跟紫芝說,讓廚房的人再送些過來好了。
於陽吃了個小飽,再喝了口茶,只是可惜這茶不是燙的,若是剛沏的茶那便好了。於陽小小的惋惜着。
“你晚上就吃這個?”
大半夜的,突然有人在身後說話,那聲音彷彿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令人感到格外的陰森,於陽幾乎都要尖叫出來了。
寬厚的手及時將她嘴巴捂上,聲音成功的停留在口中。背後就是對方的胸膛,這是真人,不是鬼怪,可是這樣比那鬼怪還要令於陽感到恐怖。是活人,一個大活人進入自己的屋子,她還不知道。
一隻手捂住於陽的嘴巴,另隻手卻纏上了她的腰,熱氣吹着她的耳朵:“她們對你不好?”
恐懼之後,熟悉的聲音讓她感到安心,於陽深深地鬆了口氣,卻不安地扭動着,大手將她的腰身固定住:“別亂動。”
於陽只得伸手去拉穆時風的手:“我喘不過氣來了。”
手是鬆開了,卻都環繞在她的腰身之上:“她們對你不好?”
雙手收緊,說話的口氣中帶着一絲不悅,顯然身後的穆時風已經生氣了。
於陽整個人都靠在他的身上:“我晚上不餓。”
穆時風將於陽轉了個個兒,迫使她同自己對面:“哪裡不舒服麼?”漆黑一片的,他還能看出什麼來?
“我繡了一下午的東西,頭疼的厲害,便睡了會兒,才醒。”於陽隨口解釋着,卻道,“你來的正好,我有事要同你說。”
她急急的同穆時風將洛氏的那番話說了,也不說自己是怎麼想的,只是將洛氏的原話說給他聽。
穆時風握住於陽的手,低頭看着她:“你是怎麼想的?”
於陽低着頭,瞧着自己的腳尖,喃喃地道:“我還能怎麼想,姨媽說什麼就……嘶…..”手腕被握得十分的緊,於陽不由地倒吸了口氣,擡起頭抱怨地看着穆時風,這人……
“我把你送到黔國公府,黔國公夫人認你當外甥女可不是爲了讓你全聽她的。”穆時風雙眼已經眯了起來,一道明光在他眼中閃過,警告的意味很是濃烈。
於陽當然明白穆時風的意思,可是她也不會傻到會問“那你送我到這來,請黔國公夫人認我做外甥女是做什麼?”她做出思量狀,張了張口:“那我怎麼辦?”
這問題還真是爲難。
穆時風眯着眼,突然鬆開了手:“把衣服穿好!”
於陽一低頭,她只穿了件水紅色綢裡衣在身上,披在身上的大衣裳早就在扭動中滑落在地,她居然一點都沒注意到。
於陽忙轉了身子,將落在地上的大衣裳撿起,穿在身上,仔細打量再三瞧着沒出什麼披露這才轉過身子:“姨媽對我這樣好,我若是不聽她的豈是不孝?”她今日非要聽聽穆時風到底是怎麼辦的。
穆時風面上一笑,拉過於陽,讓她同自己一同坐在炕上:“聽說這些日子黔國公夫人請人教你讀書寫字了?”
於陽點了頭,只是這人怎麼能突然轉了話題,真是奸詐,她不能允許:“我方纔問你的話呢?你說該怎麼辦?我什麼也不懂。”
穆時風卻是自顧自地道:“都學了什麼?”他軟言哄着道,“說完就同你說。“
“學了女四書一類的。”她微微地皺了眉,女先生教了那個,還拿了正史中的烈女傳讓她看,她一看到那些便覺得……女兒未過門,男方逝去,女兒儘自殺殉節,做父母的非但不勸導,還覺得是好事。她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個。
穆時風看出於陽有些不快,口中卻道:“哦,都講了些什麼?不如我來考考你,你有沒有好好聽。”
於陽看着穆時風,他這是什麼意思:“我有認真聽。”那個女先生每日還讓她背誦,不說倒背如流,至少那裡面的東西她還是記得住的。
“那我問了,若是回答不出來……”穆時風停頓了一下。
“那你問。”她就不相信,那女四書裡的還能問倒了她。
穆時風點了點頭,讚許道:“看你倒是很有底麼!那我問了。”穆時風略想了想,開口問道,“既然你讀了女四書,先生一開始便會同你說何謂三從四德?是不是?”
於陽忙點了頭,這一上課便說了。
“那何謂三從四德?”
於陽但覺得這問題真是簡單,穆時風太小看自己了,心裡還覺得有些奇怪,怎麼會問自己這麼簡單的問題,她還以爲穆時風還要抽背自己女四書的一段呢。
穆時風笑着看着於陽:“怎麼?不知道?若是不知道就說,我不會笑你什麼,只是你……”
於陽張口就來:“我哪裡不會,我會的。你聽聽,一個字都錯不了。所謂三從便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是,婦德、婦言、婦容、婦功。”
於陽說了,還有些等好戲的樣子,她在想着怎麼同穆時風談條件。可是穆時風根本就沒有懊惱的表現,而是雙眼亮亮的,那好看的劍眉微微上挑,嘴角露出一絲絲的笑容。
看着穆時風那奇怪的笑容,於陽覺得自己落入了穆時風的陷阱之中。想想,是什麼……
“那你爲何不聽我的?”穆時風問道。
於陽腦子頓時炸開了。她父親不在,所以沒什麼從父的;至於兒子那是沒有,顯然是從不了,只有從夫……於陽頓時紅了臉,無論穆時風怎麼問都不說話。
穆時風笑着將於陽攬入自己的懷中:“這下可放心了?”
於陽哪裡還能回答他,只是埋着臉在那臉紅。這人怎麼這麼狡詐,想着法子黑了自己。想了想,她擡起頭,看着穆時風,追問道:“那麼貴重的荔枝蜜都給了我,你也留着吃啊。如今開春了,天有些幹,你吃了潤肺也是好的。”
穆時風道:“我不吃甜的。你喜歡吃便多吃些,這個吃的可好?還有多少,吃完了我再叫人送些過來。
說的真是輕巧,那是宮中的東西,他輕飄飄的說拿就拿。她不由道:“說到這個,我到想起一件事來。上回你送了這些來,三表嫂專門來瞧了,拿着那荔枝蜜說了好久的事,只說,你從來都沒送這麼貴重的禮給自家姐妹。又說還特地送了這麼貴重的禮,說過些日子,要請你過府吃酒,要我好生的向你道謝。”
穆時風聽了不由的笑了笑,道:“這位三嫂子卻是位妙人。”張氏的那些話對穆時風來說無疑又是一個門道了,他本來還苦於此事辦起來有些棘手,卻沒想到這黔國公府上還有人幫助他的,真是省了他不少力氣,看來不需要等黔國公回來,這事情都可以辦了。看來,他要好好的在這個張氏的跟前努力些,雖然不曉得她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於陽點了頭。張氏是挺讓人討喜的,只是她總是在自己面前說穆時風什麼的,讓她總舉得有那麼一絲的不對勁,她難道是看出了些什麼麼?可是她從來就沒在人前表示過,至於人後,那就更談不上。張氏是…….或者是,單純的就是想讓自己嫁給穆時風?
穆時風不曉得於陽此時心裡想的是什麼,他只是順着自己的思路道:“你同曹沫夫婦處的如何?”
於陽搖搖頭:“二表嫂幾乎不說話,凡事也不開口,有時候問她,也就簡單的回幾個字。”於陽同高氏坐在一處只覺得難受,她不曉得要同高氏說什麼,也不曉得能同她說什麼,那淡淡的表情,讓你所有的歡喜在瞬間便化爲烏有。
穆時風點了點頭:“你若是無事到是可以跟他們夫婦常常走走。曹二哥同我到是處的很好。我聽曹二哥說起過二嫂,人很是賢良,你同她多來往我也能放心。”
曹家的事他也略知一二,這家裡的人是什麼樣,他也知道,跟高氏那樣的人來往,到比跟張氏萬氏讓他更放心一些。
於陽點着頭,可心裡卻有自己的打算。
“你想不想找到你親生父母?”穆時風的問題對於陽來說很是突然,她不明白穆時風怎麼會在突然之間向她問這麼個問題。這個問題真讓她感到爲難。
《枝頭俏》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