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那一聲嬌叱正是出於一直守在門口的木香。守在門口的木香是一肚子的不服氣。蔣氏居然連她面都不願意見。都是木槿那個死丫頭,也不曉得她在蔣氏面前倒地說了些什麼,讓蔣氏對她那麼反感。守在門口的時間,木香一直在想法子,想着如何能讓蔣氏注意到自己,即使是處罰她也願意。尋思了這麼久的時間,也就是這個了。
木槿聽到了這話,忙開了盒子,裝粥的盒子只有皮姨娘素日吃的黃芪粥,卻是沒有蔣氏要吃的山藥薏米山楂粥。
這……
沈雲英見木槿楞在了那,忙走了過去。一件盒子裡只有一品黃芪粥。沈雲英明白了。
“姑娘且略等一會兒。”小丫頭期期艾艾地回道。雖然在屋裡看不到小丫頭的樣子,可她那帶着顫音地話語卻傳到了屋內。
沈雲英看了眼木槿,又望往向了屋外,木槿的臉色並不好,木槿跟木香的矛盾,她老早就見識了。對於這兩個大丫頭,她誰也不敢得罪,可是她不能總在兩邊擺。她要選一個能幫助她們沈家的人,她沈雲英不可能總是跟在蔣氏身邊,她要有一個能向自己透露信息的人。可這個人選要誰呢?沈雲英還沒有下定決心。
“去!把陽妮子找來,讓她找的人找到哪裡去了?”木香的聲音瞬間擡高。“你還不去!你沒聽見?我卻不知道,我們英國公府的丫頭什麼時候成了別府的人?我倒不如府外的人,指使不了你?是看我沒錢麼?”
尖銳的聲音傳進了屋裡。
沈雲英悄悄地轉過身子,木香句句指向了自己。她卻是花了不少血本,打理英國公府的人,連這個木香都知道?沈雲英瞧見,蔣氏的眉毛又挑了上去。這一刻,沈雲英下定了決心,她已經決定了要幫得是哪一邊了。
於陽對着蔣氏蹲了半身,掀了簾子走了出去。於陽知道,木香就是要把事情鬧大,鬧得滿府皆知。聽着木香先前說的話,好像還有木槿的事,或者說木香並不是真正的對付自己,而是木槿。
“木香姐姐,你找我做什麼?”於陽的聲音平和溫潤。也許是因爲這些日子一直跟着皮姨娘誦經的緣故,她的聲音平緩了許多。讓人聽起來是種不緊不慢的感覺,話語從她口中吐出,察覺不出一點不悅。
相比之下,木香的聲音就顯得咄咄逼人:“我說你跑到哪裡去了,原來是看着太太來了,跑到太太跟前去了。叫你做事的時候,你跑的沒影;見太太了,你跑的比誰都快。我問你,我讓你去找清蓮,清蓮人呢?太太的粥這時候怎麼還沒上?”
清蓮還沒有來?穆時風明明答應幫自己去找清蓮的,怎麼會沒來?早知道。自己就跑出去找了。
於陽的不回答,讓木香更有了機會,她抓住這一瞬間的機會,向於陽發起攻勢:“我一時沒看見,你們就辦了這樣。成日裡說我不給你們機會,不讓你們去做,可我交給你們呢?你們又做了什麼?”
於陽垂下頭,等木香說完,這才道:“木香姐姐,太太在屋裡。別打擾了太太。”背對着屋子,於陽沉下了臉,她略微揚起頭,與木香對視着。她並不怕木香,尤其是喜歡發火的木香,愛發火的人,其實是最容易對付的。
“你!”
“我辦砸了差事,等伺候了太太的午膳,便去姐姐跟前領罰。還請姐姐不要動怒,我這就去找清蓮姐姐。”
於陽雖然把事事都怪罪到自己的身上,但是話裡的意思,卻處處指着是木香的不對。她於陽再做錯什麼。木香就是在鬧,也不能在太太面前喊打喊殺的。這不過是一般的意思,於陽的重話在後面,她在指責木香小題大做,處罰她於陽不過是小事,耽擱了蔣氏的午膳纔是真正的大事。像她這樣連大小輕重緩急都分不清的人,哪裡還有資格說她。
於陽的話兌的木香氣得牙癢癢,她恨不得上去就給於陽兩巴掌,這才解氣。木香咬着一口銀牙,一字一頓地道:“還不去找!”上下牙之間觸碰的過於激烈,站在木香對面的於陽都能聽到木香牙齒相撞的聲音。
垂頭站立在一邊的妞兒,忍不住要笑了出來,陽妮子真是有本事,能把木香氣成這樣,真是厲害,她以後也要這樣,也要像陽妮子這樣說話,真是太神氣了。
“不用找了,我來了。”從那邊走來個姑娘,卻是清蓮,她身後跟着雙手端着一隻砂鍋的溫嫂子。
於陽一見清蓮,歡喜得迎了上去,她纔想開口問清蓮,清蓮一擺手,示意於陽等一會兒再說。她拉着於陽的手帶着於陽進入了屋裡,一點也不理會木香的反應。
清蓮一進屋,向蔣氏行了禮,笑着道:“傳話的人傳的晚了,現在是沒法子吃了。我現熬了玫瑰粥,太太嚐嚐。那山藥薏米山楂粥,我晚上再送到太太跟前去。”
蔣氏點點頭。
木槿趕緊接過手,盛了半碗奉於蔣氏。
盛了粥的木槿垂手退在了一邊,立在了沈雲英的身邊。木槿正想着要怎麼解決木香,這個木香,再不把她打發的遠遠的,她那張嘴,是要壞事的。她可不想日後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這次,不是她木香死,就是她木槿下地獄。
想着心事的木槿,只覺得有人觸碰了自己手背一下,木槿只當身邊的人無意識之舉,並沒有在意,她心裡盤算着計策。
又被碰了一下,又一下。這不是無意之舉,是有人在提醒自己。木槿忙擡起頭,習慣性的望向了蔣氏。
蔣氏面前的粥碗便空了,她將勺子放在碟子上,依舊拿着筷子夾着東西吃。這說明,蔣氏還要吃東西的。
木槿忙盛了半碗粥放在了蔣氏的跟前。蔣氏已經到了中年,身子已經有些發福了,她成日裡講究着惜福。每頓只吃半碗飯。
皮姨娘將自己的空碗遞給了於陽。讓她再爲自己盛碗粥。
立在皮姨娘身側的一名蔣氏身邊的二等丫頭纔要接過去,皮姨娘笑着道:“不用你,讓我的丫頭去做,她知道我吃多少。”皮姨娘掰了塊竹節小饅頭,笑着對蔣氏道,“太太如今還在惜福麼?”
在於陽看來,蔣氏的身材根本就不是那種發福型,是在弄不清蔣氏還要惜什麼福。於陽盛了粥,端到皮姨娘身邊。才退到一邊,清蓮悄悄地走了上來,拉了她一把。向她使了個眼色。
於陽跟着清蓮從後門退了出來,清蓮拉着於陽去了皮姨娘歇息的西廂屋子。清蓮將於陽推進了屋子,反手從外面將門關了起來。
“清蓮姐姐,你這是做什麼?”於陽不解地拍着門,這又是怎麼了?清蓮爲何要這麼做?把自己關起來又是要做什麼?
清蓮從外面上了鎖:“你老實待着,過一會兒,我自然會來找你。”
於陽怏怏地找了椅子坐下。難道清蓮在生氣她跟木香在太太的跟前鬥嘴?她在怕她吃虧?但是她就讓木香欺負不成?
於陽環視着皮姨娘的屋子。雖然新佛堂這裡修葺一新,富麗堂皇,可是,皮姨娘屋子的佈置卻依舊樸實無華。這間屋子裡的物件甚至說都是原來屋子裡擺過的。唯一不同的便是那邊的牆上。
於陽的目光落在了牆上掛的一副畫上。那是一副新畫,原先掛的是觀音像。
而現在,那是一副絹本戎裝圖。
當中一人身穿甲冑,佩帶腰刀、弓箭坐於地上,旁邊各立兩名身着身着鎧甲,身負刀劍的武士,其中一名武士還纏着白布,顯然是受了重傷,可卻依舊身形挺拔。
一張圖上只有這五個人,別無旁物。
這是於陽頭次看到這樣的畫,皮姨娘的屋子裡換下了觀音像,卻掛上了一副戎裝圖,這讓於陽十分費解。若說這是副畫法精緻的圖,還可以理解,但是,雖然人物的面部不是採用傳統的線條勾勒,而是上了顏色,有種真實感,但是,這幅圖還是一張十分簡單的圖,並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難道又是什麼大人物的畫?
於陽湊近了,瞧見了落款——石峰居士。
石峰居士,石峰居士。
於陽只覺得這個名字十分的熟悉,像是在哪裡見到過一樣,可是在哪裡呢?於陽仔細的想了又想,仍舊想不起來。她放棄地搖搖頭。
“記以西征,寰宇一統……”
於陽默默地點着畫邊的題跋。這是副西征圖,西征圖?皮姨娘要這圖又是做什麼呢?
對於皮姨娘。於陽感到熟悉又陌生,自己已經知道皮姨娘的作息喜好,可是她背後的事情,又讓她無法理解。皮姨娘今日一定讓自己跟着木槿木樨伺候擺桌又是爲了什麼呢?
於陽盯着牆上的畫。直到那中間的人成爲一個點,一個黑點,她還盯着那!
突然於陽新發現了一處,她“咦”了聲,想湊到近前再仔細地看看。
此時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
於陽轉過頭,走到門口,門從外面被推開。
“清蓮姐姐,你……”
話說到一半,於陽收住了口。站在外面的人是板着臉的尹大娘。
“尹大娘。”於陽恭敬的打着招呼。
尹大娘肅然立在門口,沒有任何表情,張口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