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竹站直身來轉過頭去,正撞上袁天野那焦急而擔心的目光。
袁天野上下打量了林小竹兩眼,見她身上衣衫完整,臉上雖有淚痕,眼光裡卻沒有那種悲憤欲絕的表情,心裡鬆了一口氣,卻還是不放心地問:“小竹,你怎麼樣?他們在哪兒找到的你?”
林小竹本想回答一聲“我沒事”,但她覺得老爺子把她這樣塞在這裡,當時又說了一句“幫他”的話,也不知是何用意,但顯然是大有深意的。當下又將話嚥了回去,只管搖了搖頭,委曲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本來袁天野作爲一個平民,按禮節是應該跟在那位鄒大人後面進來的,但他心裡記掛着林小竹,也顧不得那麼多,搶先一步進了屋。這會兒見林小竹不說話只流淚,看向他的那一眼似乎含有深意。他心念一動,心情便放鬆下來。停下腳步,等着穿着紫色官服的燕城府尹鄒大人從容地邁着方步從後面走了進來,他轉身拱了拱手,道:“鄒大人,人雖找着了,可看樣子,像是嚇得不輕。您可一定要爲小民做主,將這事追查到底啊!”
“袁神醫,這事先別急,待本官問問你家婢女再說。”那鄒大人撫着鬍子,不緊不慢地走進來,坐到了官差給他準備的一張凳子上。
五孃的目光如刀鋒一般,掃了這位燕城府尹一眼。她家主子本是睿王府公子,即便奪位不成,也是正統皇族。王爺的身份,地位不是一般的尊崇。如果把身份挑明。這位鄒大人給自家公子提鞋都不配。可如今,公子卻只能易容掩飾。用神醫平民身份,在這所謂的鄒大人面前連個座位都沒有。而燕城府尹這樣小官,還在公子面前擺架子,拿腔拿調,真是讓人憤恨難平。
“林小竹。”鄒大人開了口,又轉過頭看了袁天野一眼,“是叫林小竹吧?”
“正是,鄒大人。”袁天野忙道。
“嗯。”鄒大人撫着鬍子,微微頷首。又轉過去,看着林小竹道:“你把你失蹤的情形說一說。”
五娘推了林小竹一把,柔聲道:“別怕啊,有什麼話就說。”
“是,大人。”林小竹知道這些當官的老奸巨滑,那眼光銳利得很,稍不留意便被會看出馬腳,當下一面抽泣着,一面戰戰競競地把情況述說了一遍。說法跟官差問時一般無二。
鄒大人皺着眉頭,盯着林小竹看一會,這才道:“你是說,你被人捂住了口鼻。便暈了過去。醒來後,便在這櫃子裡了?”
“是。”
鄒大人又轉過臉去,看着袁天野:“袁神醫。你原來一發現你這婢女不見,便馬上叫人搜查了這點心鋪子吧?”
他一面問着這些廢話。腦子裡一面轉着念頭,怎麼來和這個稀泥。把這個案子就查到這裡爲止了。畢竟,人找着了嘛,事情也就可以結束了。
在京城裡做府尹,要想保住這頂烏紗帽,那必須什麼情況都得摸透,哪些人得罪得起,哪些人得罪不起,要做到心中有數。
而這位袁神醫,雖說沒有官職,只是一介平民,但近年來卻沒人敢輕視他。因爲他醫術高明,皇上的命都要靠他保着,朝中許多大臣的病都靠他醫治,甚至端王爺的病也離不開他。可這點心鋪子,背後的老闆身份不簡單,那是個二品大員,是文壇上的領袖,北燕國清流的代表人物;而且,他的背後,還站着端王。
這兩邊他都不願意得罪,也得罪不起。所以這個案件的處理辦法,那就只有一個——和稀泥。
袁天野自打鄒大人倒打一鈀,便知道了他打的什麼主意。當下隱蔽地做了一個手勢。跟着袁天野進門的袁十一見,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袁天野這才道:“鄒大人,小民今日出來,只帶了兩位僕從,想要搜查也無從搜起;再說,小民既然是平民,自無權搜查別人宅鋪。那時情急之下,也就四處找了一找,可談不上搜。這找不着了,纔敢報案不是?否則,豈不是無故驚擾官府?”
說完,他滿含深意地看了鄒大人一眼:“鄒大人,小婢雖然找着了,但事情的發生,總是有一定的因由。我聽說,近來京城周圍頗有些不太平,好幾位年輕女子失蹤,鄒大人正爲此焦頭爛額吧?大人,小婢可正是年輕女子,您看,她的失蹤,會不會跟那個案子有關?”
鄒大人一凜。那個案件,影響極壞,這暗示着他燕城府尹不作爲,北燕國不夠安定,不能讓人家安居樂業。一個處理不好,不能及時破案,他是要被上頭追究責任的。這件事,可謂是關乎他的官帽和身家性命。
不過,那位代表清流的正義凜然的何大人會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兒嗎?如果袁神醫這番話傳到那位大人耳裡,而自己又派人搜查了這間鋪子,何大人絕對要雷霆震怒,到時候,自己又怎麼承受得起他的怒火?
正當他腦筋急轉之間,外面忽然急奔進一個下人來,氣喘吁吁地道:“大、大人,不好了,老太太忽然得了心絞痛,痛得暈死過去了。”
“什麼?”鄒大人猛地站了起來,二話不說,便急奔出去。跑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麼,又轉了回來,對袁天野長長地作了一個揖,道:“袁神醫,請你救救我母親。”
這位鄒大人事母甚孝,是人所周知的。
“鄒大人不必多禮。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袁天野將他扶了起來,卻又道,“不過,今日出門閒逛,小民不曾帶着銀針在身上。”
銀針對於醫家來說,那是吃飯的傢伙,絕對是隨時都帶在身上的。鄒大人便明白,袁天野這話裡,便有推託之意。
本來剛纔袁天野說這案件或許與少女失蹤案有關,鄒大人便動了心。此時關乎自己母親的性命,這事便不用再權衡了。他轉頭對着下屬道:“你們,現在馬上帶人搜查這個點心鋪子,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然後轉過頭來,對袁天野道:“想必此時家中已請了大夫,銀針是現成的,有勞袁神醫走一趟。”
“義不容辭。”袁天野這一回,很爽快地答應了。又轉頭吩咐五娘,“你們在這裡協助官差們辦案。”
鄒大人和袁天野一走,這邊便開始翻箱倒櫃地搜查起來。
袁十那裡出去,即刻辦了兩件事。一件是向暗衛下令,讓鄒大人府上的臥底給鄒老太太下一份犯心疾的藥;另一件,則是讓暗衛將一些罪證放到這鋪子的某個地方。
那位何大人,在文官裡一直是如鍾玉貴一般的存在,他代表着文官裡不可忽視的力量,卻又死忠於端王。所以他一直是袁天野重點關注的對象,這鋪子的一切秘密,早已在袁天野的掌握之中。袁十的此番佈置,便極爲便利而迅速。他們要藉着這次的機緣巧合,給那位何大人澆上一桶糞水,讓他跳進黃河都洗不清自己。而剛纔袁天野那般說辭,不過是想要引鄒大人搜查這屋子,好把罪證翻出來而已。
所以在搜查到第二間倉庫的時候,在一個櫃子的夾縫裡,搜出了一些帳目和銀票,裡面有何大人收取贓款的罪證。
掌櫃正瞠目結舌想要辨別的時候,門外卻跑過來一個差役,向鄒大人手下的副官道:“大人,那間屋子發現一個地道,地道里藏了幾個年輕女子,跟這一陣報案描述的失蹤少女一模一樣。”
“什麼?”大家都大吃一驚,急急奔了出去。
林小竹跟在五娘身邊,看到那個地道,終於明白了老爺子說的“幫他一幫”的含義是什麼了。她雖然不明白這家鋪子的主人是什麼人,但料想,這件事對於袁天野的幫助,一定是很大。
那幾個女子一找着,這件案子便不用再查下去了,當下官府將鋪子封了,又將掌櫃、夥計全都拿下,押回官府審訊。林小竹跟着五娘到了官府,也將口供錄了下來。
當傍晚時她跟五娘回到袁府時,袁天野早已回來了,正在書房裡跟袁知柏吵得不可開交。
袁知柏看着兒子,一臉的惱怒:“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有多危險?你爲了一個婢女,調動大量暗衛。這京城藏龍臥虎,端王的手下高手如雲。你這一動作,端王絕對會把你列爲頭號調查人物。一旦被人發現,你的性命堪憂。我就不相信這樣的事你沒考慮到。揚兒啊揚兒,你一向冷靜穩定,凡事謀定而後動,今天怎麼能做出這樣顧頭不顧腦的事情來?你說,是不是爲了那個林小竹?”
“父親,今天的事,雖然有些冒險,但結果卻很好。沒想到他們竟然搜出那幾個女子來,又有貪污的罪證。一個文壇清流的領袖,又是劫持民女,又是貪贓枉法,這一回,便是端王都保他不住。武有鍾玉貴,文有何文清,這端王的兩大支柱已分崩離析。父王,咱們大事可成。”
“哼,你少給我東拉西扯。那樣的事,就算今日不發生,只要我們想讓它發生,總有機會。倒是你今天爲何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你好好給我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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