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餘晴經過醫院走廊的時候,看見了季理,她正想上前打招呼時, 發現季理似乎是打算走去院長辦公室, 於是她貓下腰, 小心翼翼地尾隨着季理, 等季理真的敲門進入院長辦公室後, 她立刻把耳朵湊到門上去偷聽。
陶波這時經過,看見餘晴,“嘿, 餘晴,你幹嘛呢?鬼頭鬼腦的?”
餘晴趕緊“噓”了一聲, 叫陶波別吵。
陶波屁顛屁顛地跑過來, “有什麼重要機密麼?我也來聽聽!”
院長辦公室內。
季理交出一個信封放在院長的辦公桌上。
院長轉頭看了一眼, 臉色一下就變了,“季理, 你這是做什麼?”
門外,陶波趴在餘晴的腦袋上着急地拍她的肩:“餘晴,你有聽到什麼嗎?爲什麼我什麼也聽不到?”
餘晴急道:“你別吵啊!你這麼吵不是更聽不到了嗎——”
就在這時,門突然打開了,季理從裡面走出來, 看見這兩人, 嚇了一跳, “你們, 這是在幹啥呢?”
整整一天, 季理都忙着自己的工作,餘晴找不到機會問他, 季理,他到底去找院長做什麼呢?以季理的個性,他是很討厭去找領導麻煩的,難道,這件事,還是跟蕭意有關?一想到蕭意,餘晴的心又沉了下來,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她還是沒有提起勇氣去向季理詢問有關蕭意的事,果然,自己真的很卑鄙呢!爲了愛情,還是把友情給拋棄了,餘晴憎恨着這樣的自己,也因此,就更加不敢去面對季理了。
但僅僅過了一天,有關季理要辭職的消息便在院裡傳播開來。
“辭、辭職?”剛一聽陶波這麼說,餘晴差點把眼珠都給瞪了出來,她把手裡的東西往陶波懷裡一塞就跑了。
餘晴一口氣衝進了季理辦公室,只見季理正俯案寫病歷,她一個箭步衝上去,“季理!”
季理回頭一瞧,“咦?餘晴?”
“季理!”餘晴大叫着,站到了季理的面前,“聽說,我聽說你要辭職了?”
“啊?”季理微微怔了一下,隨即便笑了,“是啊,你也聽說了啊?”
“怎麼回事啊?”餘晴像被五雷轟頂一樣,整個人呆住了,“難道說,這是真的?”
季理不想在辦公室裡說,於是把餘晴帶到了醫院花園的人工湖旁。
餘晴不等站定便又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啊?爲什麼要搞到辭職這麼嚴重啊?季理,你是瘋了嗎?”
季理靜靜地眺望着眼前的湖面,一臉平靜,過了好一會兒,他纔開口:
“因爲……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很重要的事?”
“是。”
“是什麼事啊?”
季理沒回答,他先是看了餘晴一眼,接着便慵懶地眯起雙眼,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遠遠地拋向了湖面,然後,他才冷冷地說:“這不關你的事。”
餘晴的呼吸頓時就凍住了。
餘晴氣不過,打電話給鬱天,叫他陪她喝酒。
席間,餘晴藉着酒意,向鬱天發了好大一頓牢騷,“他啊,他到底是哪來的底氣啊,居然可以這麼不把我放在他眼裡啊!我啊,我啊,就算不能像蕭意那樣,成爲他的心上人,好歹我也是他多年的老朋友吧?什麼叫這不關你的事啊!他這是存心要跟我撇清關係嗎?哦!就因爲蕭意回來了,他就可以連老朋友都不要了是吧?是開始覺得我很煩我很累贅了是吧?哦,不,不不,他是打從一開始就覺得我好麻煩了啊!每次,只要我稍微多管他一點,他就給我擺臭臉啊,每次都這樣啊,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他的呀,爲什麼他就是不能對我好一點啊,哪怕只有對蕭意的一半好,我也就知足了啊!!!”
而同一時間,季理和陶波兩人一起站在便利店門口,一個喝啤酒,一個喝水。
陶波瞥了季理一眼,“季理,下班的時候,我看到餘晴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啊,是不是你還是沒有告訴她你辭職的真正原因啊?”
季理苦笑了一下,對陶波說,“那丫頭,一天到晚就會瞎操心,我不想讓她有機會來破壞我。”
“破壞?”陶波皺眉:“你這麼說就有點過份了吧?你明知道,餘晴那是在關心你,而且,除了關心,她對你——”
但季理阻止了陶波的話,“別說了,陶波,是朋友的話,就幫我繼續隱瞞下去吧,反正,也只剩一週時間了。”
餘晴不想再理季理了,因此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每次在路上遇到季理,她都會板起臉,昂起頭,像只驕傲的鴨子一樣生氣地避開季理,可不知爲什麼,季理反倒覺得這樣的她變得好可愛,“是因爲,自己很快就要離開的緣故嗎……”這麼一想,季理感覺自己心臟曾經缺掉的那一塊又在隱隱作痛起來。
在剩下的一週裡,季理拼盡全力,認真完成需要他完成的工作,然後,終於到了他臨行的前一天,他發了條短信給餘晴。
“餘晴,有時間嗎?我們見個面吧!”
餘晴看到這條信息時,正在家裡,她興奮地直接從沙發上蹦起來,因爲這一週,她憋得實在是太痛苦了,沒想到還是季理先服了軟,啊,真是太棒了,季理你是好樣的,就爲了這條信息,本姑娘決定原諒你!不過,餘晴還是想挫挫季理的銳氣,因此忍了十來分鐘纔回了條信息過去,“好啊,在哪裡?”
餘晴快速收拾完,匆匆下樓,剛一走出樓道,就看見季理。
“季理?”餘晴驚愕地合不攏嘴,“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接你。”季理平靜地一笑,邁動長腿,向餘晴慢慢地走了過來……
餘晴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嗵,撲嗵,隨着季理腳步聲的靠近,越來越響,直到,季理停住了腳步,站在離自己不足十釐米的距離。
餘晴臉紅了,爲什麼,爲什麼季理要站得這麼近?害她心臟都快跳出來啊,怎麼辦,得想個辦法掩飾過去才行啊,於是餘晴突然就大力咳嗽一聲,“季理!哎呀,你來了就早說嘛,害我嚇——”
她剛想拍一下季理的肩,沒想到季理反倒俯過身來,把臉整個湊向了她……
餘晴整個人都凍住了,季理……
心情無法控制地盪漾了起來,可越是這麼盪漾,餘晴就越覺得自己好可悲——什麼呀,餘晴,你算是季理什麼人呢!他啊,可是屬於蕭意的啊……
餘晴一下就想哭了起來,就在這時,季理伸手,摸向了她的臉頰。
餘晴呆住,“季理……”
季理嘆了口氣,開始整理起她的衣領,“你是傻瓜嗎?這麼冷的天,爲什麼不戴條圍巾下來?萬一凍着了怎麼辦?”
誒?
誒誒??
很快,季理幫她把外套衣領的扣子全部都扣上了,接着他又幫她整理了一下弄亂的頭髮,直到這時,季理才突然發現餘晴的一臉呆樣,頓時嚇了一跳似的,“怎麼了?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餘晴瞬間紅起眼睛,卻馬上用力甩起頭來。
沒有,沒有什麼,季理,只是突然間,覺得被你這樣關心和寵愛着,好幸福……
季理笑了,輕輕拍了拍餘晴的額頭說:“我們,去哪裡玩一下吧?你有好提議嗎?”
夜晚的街心公園,空無一人,季理一個人在傻瓜兮兮地溜滑梯。
餘晴來電話了,她走到一旁,接起來:
“鬱天?你找我有事嗎?”
鬱天問:“餘晴,你在哪裡?”
“我在公園啊!”餘晴大敕敕地說。
“公園?”鬱天打開窗簾,朝外面看了看,“現在天都黑了,你在公園做什麼?”
“能做什麼啊?哈哈哈,”餘晴笑着說,“我在和季理一起玩吶,溜滑梯什麼的!”
溜滑梯?!
鬱天無語了,“你怎麼又和他在一起了?不是前幾天才說過,再也不理他了嗎?”
“啊?啊!誒,那只是醉話而已啦!”餘晴說着,回頭看了季理一眼,季理站在滑梯上朝她揮手,她馬上也高高興興地衝他揮起了手。
這時,鬱天發起火來:“醉話?沒想到餘醫生你是個這麼沒有志氣的人!”
“誒?”
“難道我有說錯嗎?是誰說過再也不理他,再也不想受他的控制?是誰說過,再也不想做一個卑鄙的人,要離開好朋友的對象,要做一個正直坦白的人,絕不做出背叛友情的事,難道,這些話,也全是醉話嗎?”
“鬱天……”餘晴無言以對了,鬱天的話,深深的刺痛了她,然而,也令她清醒了。
鬱天又接着說:“餘醫生,不,餘晴,我,是真的不願再看到你陷入迷茫了,總是徘徊在季理的身邊,關心他,緊張他,爲他的一個笑而笑,爲他的一個哭而哭,卻全然忘記了你自己,這樣的餘晴,讓我很生氣!所以,請不要再那樣做了,請不要再那麼輕易就被季理動搖了,請別忘了,季理,是屬於蕭意的!”
餘晴收起手機,默默地轉身,望向了季理。
季理從滑梯的圓桶裡鑽出來,站起身,笑着望向餘晴,然而,在看到餘晴的表情後,他也漸漸地止住了笑。
季理跑去買來冰淇淋,遞給正坐在蹺蹺板上一臉失神的餘晴。
“你喜歡的是巧克力口味的,我沒記錯吧?”季理笑着問。
餘晴呆呆地看着季理,把冰淇淋接了過來。
季理笑了笑,拍了拍她的頭說,“我們來玩吧!”他走到蹺蹺板的另一端,提醒餘晴:“坐好嘍,我要上去了!”季理跨開長腿,坐上蹺蹺板,很快,餘晴那一頭便緩緩上升起來。
季理仰頭,看着餘晴,略帶抱歉地說:“餘晴,對不起哦,那天,我不該用那樣的態度對你。”
餘晴沒回答,這時,季理又把腳輕輕一點,把他自己那一端升上去。
這次換成是俯視,季理接着說,“還有就是……明天,我要走了。”
蹺蹺板開始持續不斷地上升下落。
“你要去哪裡?”
“非洲。”
“非洲?爲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因爲……”季理頓了頓,然後依舊是一臉平靜地說:“因爲蕭意在那裡。”
“蕭意!!!!”
餘晴差點從蹺蹺板上摔下來。
可是爲什麼呢?爲什麼明明已經找到蕭意了,季理臉上,卻是那副表情?
餘晴僵硬地哈哈一笑,“什麼啊,季理你爲什麼不開心啊?哦,雖然蕭意去了非洲這件事確實是有夠意外的,不過,終於找到她了,這不是好事嗎?”
好久好久,蹺蹺板已經不再上下了,被停在半空的餘晴只得無奈地叫道:“季理,我下不來了!”季理這纔回神。
季理跨下蹺蹺板,同時小心地控制住,直到看到餘晴安全地下到地面,他這才緩步向她走過來。
“因爲……”季理停頓了好久,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微笑地回答了餘晴剛剛的問題:“他爸爸對我說,她,已經結婚了……”
餘晴手裡的冰淇淋球噗的一聲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