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背景:2011年)
中東小區南門外是東西走向的正茂街農貿市場,白天人流量比較大。絡繹不絕的人羣和路邊隨意停放的車輛,使原本狹窄的正茂街更加擁堵不堪,叫賣聲吵鬧聲夾雜着刺耳鳴笛聲衝擊着路人耳膜。
極具干擾性的噪音,讓遠在三十米開外五樓的林然也無法靜下心來。她心浮氣躁地從牀上坐起,撕開牀頭櫃上的清熱解毒顆粒倒進嘴裡,服水嚥下。
她懊悔自己的遲鈍,剛剛只顧着驚訝,卻忘記了詢問解釋。高建成到底犯了什麼事?爲什麼警察會通知她?他們不知道高建成和她早已離婚?法律上她沒有權利義務出面?難道高建成故意隱瞞離婚事實不說,因此造成誤會?會不會......他們聯繫不上高解放,沒辦法才找她?
帶着滿腦子疑問,林然試着撥打高解放手機,和預想的一樣沒人接。她猶豫着是否再聯繫一下高麗,想想隨即放棄。若是高麗得知消息,肯定拿父子親情說事,將來無論她管還是不管,都枉做小人。最要緊先和警察解釋清楚,免得誤會叢生。
拿定主意,林然回撥‘派出所’電話,一個男人語氣生硬,“有什麼事?”
林然自報家門,“你好,我叫林然。麻煩您喊一下剛剛聯繫我的那位警察同志,謝謝。”
“警察?”男人略顯遲疑,“什麼警察?”
“幾分鐘前,他用這個電話和我通的話,你問問就知道了。”
“老太婆,剛纔是不是有警察來過?”男人高喊幾句,電話裡傳來一個女人聲音低微的話,“沒有,剛纔就鄭......。”林然仔細聽但聽不清楚,男人似乎捂住了送話口。過了一會兒,男人突然一句,“你打錯了。”不等林然反應,咔嚓一聲摞了電話。
莫名其妙的對話,突如其來的回答,林然頗感意外。
打錯了?她仔細翻閱通話記錄,沒錯啊?早上那個警察就是用這號碼聯繫自己的,怎麼回事?
林然重新撥號,幾次之後,電話終於通了。男人甕聲甕氣道,“沒完沒了了,你想幹嘛?”
“同志,你先別生氣。我就是想問一下,這是湖光路派出所電話嗎?”林然禮貌道。
男人簡單兩個字,“不是。”
聽到否定答案,林然有些領悟,不是派出所會是哪裡?“你能告訴我這是哪兒的電話嗎?謝謝。”
“李莊小賣部。”男人似乎不願多說,啪的一聲又掛斷了。
經過驗證, 林然這才意識到早上接的電話有貓膩,警察怎麼會用小賣部電話通知她?很明顯早上那個男人就是騙子。可騙子都是騙財騙色,他騙自己去派出所,爲什麼?對他有什麼好處?他想幹什麼?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手機號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林然想得腦袋發燙,她害怕危險來臨,着急忙慌撥打110報警。十分鐘後,正茂街街道民警找到她,一番詳細問詢筆錄後,民警耐心給她普及了防騙常識,林然聽後受益匪淺。
一上午就這麼折騰過去了,時間來到了十一點半。身心倦怠的林然本打算下樓買些熟食,遠遠班主任李桐老師打來電話。
第四節自習課高遠因爲手機和同桌錢家豪發生爭吵,嚴重影響了課堂紀律。倆人現在在他辦公室裡反省,他已通知了錢家豪的父親,也順便通知她一聲,希望中午放學前能見到兩位家長。
班主任話簡短冷漠,彷彿從天而降的聖旨,容不得林然有半點喘息懈怠。來不及梳洗打扮的她,匆匆抹把臉便出門了。
她跑到車子棚,發現病了幾天竟然忘給電動車充電,剩餘電量微乎其微。沒辦法,她只能加快腳步徒步前行。
穿過熙熙攘攘的正茂街市場,林然看了一眼時間,離放學不到二十分鐘。
如果遲到,少不得又要多挨老師幾個白眼,多聽幾句難聽話。這是林然最不願見到的情景!自從遠遠上幼兒園,林然經驗教訓是,得罪誰也別得罪班主任。不然孩子在班級裡被孤立分化帶來的心理創傷,將伴隨他一生。
也不知道遠遠怎麼樣?林然又氣又急,眼看攔幾次出租無望,如果再換乘公交無疑浪費更多時間。急出一身冷汗的她牙一咬心一橫,伸手截停住一個剛從農貿市場騎電動車出來的青年,央求道“帥哥,這裡打不到車。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到四中門口,孩子老師找我有急事,我付你車費。”
青年愕然打量着林然和她手裡的二十元錢,審慎地考慮着。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林然肩頭,她回頭一看,身着警服的劉子超赫然佇立在她身後。
大喜過望的林然忘了分寸,她拉着劉子超胳膊興奮道,“子超,怎麼是你啊!你怎麼在這裡?哎,子超,你開車了嗎?”
也許是被林然熱情感染,劉子超笑意縈懷,“開了,怎麼了,老同學。”
林然異常激動,“太好了,子超。快快快,趕緊送我到學校,遠遠班主任找我。”
“這麼着急?什麼事啊。”
“真挺急的,一會兒路上給你細說。”
林然對青年說了聲抱歉,拉着劉子超胳膊往前走。貿然被攔又被貿然丟棄的青年氣憤地罵了句神經病,便悻悻騎車離去。林然也不介意,畢竟她有錯在先。
林然在規定時間內趕到學校,李老師不在辦公室。
遠遠和一個高高胖胖的男孩並排靠牆站立。看到林然焦急憔悴模樣,遠遠忽然抿緊雙脣,眼淚撲簌簌落下。
母子連心,林然心疼道“沒事的,有錯能改還是好孩子。”
遠遠身邊的胖男孩嘴一撇,“他上課玩手機,李老師把他手機摔了。”看着他狡詐眼神,林然洞若明鏡。
林然用手抹去遠遠眼淚,“摔了就摔了吧,以後上課不玩就行了。”
看到遠遠沒被罵被揍,胖男孩似有不甘,他繼續挑唆,“他今天上課睡覺,李老師準備讓他回家反省一週。”
遠遠未做反駁,而是把頭垂得更低,眼淚一滴滴落在地上。
遠遠一反常態的懦弱表現,讓林然敏感意識到兩個孩子互動中,胖男孩一直處於主動上風。而遠遠似乎有意迴避他不願理他,難道遠遠被他欺負?
胖男孩一副欠揍表情,林然笑道,“高遠的事我知道,李老師都和我說了。你呢,犯了什麼錯,怎麼也被罰站?”
引戰未遂,胖男孩還想說什麼,一個又高又胖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闖進來,對着胖男孩劈頭蓋臉扇了幾巴掌,緊接着一頓臭罵。
胖男孩捂着臉嗚嗚哭着,恰在此時李老師抱着一摞作業回到辦公室。他趕忙攔住中年男人,斥責他粗暴舉動。然後對着哭泣的胖男孩和遠遠道,“馬上放學了,你倆先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