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我們的主角在幹什麼呢?
他在看書,一本詹姆森劍士從自己的空間手鐲裡取出來的的書籍。這本書足足有三本英漢詞典那麼厚實,劉定嘉初初拿到這本書時偷偷地比劃了一下,覺得用來砸他空間裡的殭屍,絕對能把它們的腦袋砸個稀巴爛。
而這本有三本英漢詞典那麼厚的書籍,卻是一本神話傳話,其中囊括了從愛丁美倫(生命)、嘉他他(智慧)、佛克達尼(情感)、摩倫(機遇)四位女神從起源之石上誕生,到前三者沉眠爲止,這期間六千一百四十四位神祗們的神話故事。
詹姆森之所以會在帕克特牧師那裡取下眼罩,回到與瘦乾柴同住的房間後立刻就從空間裡取出這本記述神祗傳說的書籍拍到正在看魔法書的劉定嘉面前,原因全在於在晚餐時,這個臭小鬼竟然問了一大頓很“弱智”的問題——
比如:“光明精靈族不是都是從光明之泉誕生嗎?怎麼還被分成三六※九等?同一個媽生的,這是何苦呢?”
比如:“爲什麼不論是魔法師還是戰士,對聖城的印象都那麼差勁?”
再比如:“爲什麼奧南大陸的魔法元素會那麼弱?他們的大祭司會不會很弱,連你都打不過?”
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詹姆森覺得他應該讓劉定嘉這個傢伙惡補一下這個世界的人文地理,讓他掌握一些基本的“常識”。
而《諸神概論》能夠彌補劉定嘉在這方面的很大一部分缺失。
“這本書很厚重,其中不乏古語言用法。”詹姆森將《諸神概論》打開,然後將着重描寫四位女神以及主神戈瑟貝特的章節劃了出來:“我不爲難你那顆小腦袋瓜將它們全部記住,但是無論如何,這五位女神的關係你一定要弄清楚,絕對不能弄錯她們所庇護的對象。”
“你直接告訴我不就可以了。”劉定嘉隨手翻了翻書頁,看着這本書的厚度就讓他感到頭疼,何況上面書寫的還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剛剛他的眼睛在書頁上輕輕瞟了一眼,乖乖,十個詞裡有八個不認識——這要他怎麼看啊?
“我現在就簡單地告訴你,但是這本書你一定要看,對你會有好處的。”詹姆森看着劉定基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恨不得伸手去擰他的耳朵,真是一個不知進取的懶鬼。如果不是因爲他知道劉定嘉那個神奇的院子裡的秘密,以及對他處理莫葉娜向日花的方式還算滿意,他纔不會管這個笨蛋,讓他在無意中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對方欺負死算了。
“你聽好,”詹姆森兇巴巴地一巴掌拍在了書本之上,神情嚴肅地說道:“愛丁美倫、嘉他他、佛克達尼三位女神還好,她們是守護奧東和奧北兩塊大陸上諸國的神靈——雖然各國的信仰略有偏重,但是待遇差別還不是那麼大——但是奧南大陸的守護女神摩倫女神在第一次諸神之戰後即與另外三位產生間隙,根據這本書上所記載,三位女神之所以會沉眠也是因爲摩倫的計謀。”
“所以如果你在奧東與奧北的百姓面前提到摩倫,切記不要傻傻地讚美她,否則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更何況在有些國家更是法律明文談及摩倫即處絞刑的。”
“沒那麼可怕吧?”
聽到“絞刑”二字,劉定嘉嚥了口唾沫,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因爲他的問話而瞪着他的傭兵劍士。
在這一刻,劉定嘉不得不承認,在宣揚“宗教信仰自由”的天朝長大的他,在聽到詹姆森所說的話,以及他那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後,自己的心頭忽然涌起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覺,一種既恐懼又唾棄的感覺。劉定嘉始終都難以置信,一國的法律竟然可以這樣制定,人民僅僅是談起一個神祗的名諱就要被處死。
這真的是太可怕了!
這背後的含義遠遠超過“絞刑”這兩個字所能代表的,他從中感受到的是透骨的陰森與厭惡。
對這個時代的厭惡,這讓他不禁想起了霍爾,想起了這個處於精靈族頂流階層的瘋子,當他發瘋的時候說過的話,他可以對完全無辜的自己動用暴力,將他綁#架——如果不是阿方索恰好看到了阻止了霍爾和索勒,那麼他劉定嘉被帶走後會面對的是什麼?
被動用私刑?
成爲奴隸?
或是得到了霍爾想要的之後就一刀殺死他?
也許死了都沒有人去理會,最後像垃圾一樣被扔在不知名的角落。每一個看到他屍#體的人也許會有同情的人,但更多的是冷漠甚至是嘲笑。他就像阿Q一樣,那麼無意義地死去,成爲霍爾或是別人口中的一段笑料。
這樣的世界多麼愚昧、冷漠、殘忍,令人作嘔?
可是,這就是這個世界,這所有的一切,即使在他看來是多麼的不公正卻是這個世界行之千百年的公正之法。
這不由地讓他想起了以前讀書時在教科書上看到的論調。書中總是將封建社會比作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而他現在呢?就站在了這樣一個怪物面前,需要翻閱眼前的這本書,熟記這個怪物的每一個噁心死人的古怪習性,踩不會淪落爲它的腹中餐!
劉定嘉低下了頭,看着那本書籍的邊緣縫隙,兩隻手扒在木桌邊沿,手指死死地扣着上面的破洞。在這一刻,在詹姆森嚴肅到可怕的視線下,劉定嘉的心中那一股長久以來縈繞在心口的,對這個世界無法真正適應的情緒忽地全都冒了出來,甚至無限地擴大着,蔓延開來,將他自以爲是的粗心、樂觀淹沒、溺斃,最後剩下深深的恐懼、憎惡。
如果,如果他真的回不去了怎麼辦?
如果,如果他要一輩子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怎麼辦?
如果,如果他再也見不到家人,老爸、媽,姐姐,其他的親人、朋友,他該怎麼辦?
劉定嘉瑟瑟地發抖了起來,他看着那本厚實的神話書,就像看一個怪物一樣,它的每一張書頁都是一張嘴,張開,然後將他關於那個世界,關於劉定嘉的一切一口一口地吃掉,然後他就變成了康吉,變成這個世界上一個普通的任人欺壓的可憐蟲。
終有一天,劉定嘉會死去,甚至在另一個世界裡的劉定嘉已經成爲了失蹤人口,成爲了法律上的一個“死人”……
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所有他愛着的人在他還活着時已經將他當成了死人,爲他哀傷、流淚,最後忘記,只在清明、在他消失的那一天突然記起。
或許有一天,連在這樣特殊的日子裡,也不會有人再爲他哀傷。
劉定嘉覺得自己想得太深了,甚至都有點魔症住了。他自己都覺得很奇怪,以前的他絕對不是這樣的。面對這樣的事情時他只會神經大條地一笑置之。但是今天不行,他無法控制這些負面的情緒,它們像決堤的洪水,洶涌地向他涌來,包圍住他,包圍住他……劉定嘉的手像被指引一般,無意識地碰觸到胸前的吊墜。
就在劉定嘉的手指與白色的玉石碰觸的剎那間,在白玉之中急速旋轉着的黑色粒子旋轉得越發迅速,像被鞭子抽打的陀螺一樣,快速地旋轉着。突然,彷彿能夠聽到聲音一般,這些細小的黑粒爆裂開來,像白晝中綻放的黑色煙火一樣,最後碎裂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而劉定嘉的腦袋裡立刻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聲,夾雜着尖利的哭叫聲,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經——這樣的痛楚就像在公會聯盟裡進行測試時所經歷的痛楚一樣,唯一的不同是他看不到那一點如指甲蓋一樣大的光明。他只感受到疼痛,加倍的疼痛,像有一隻邪惡強大的猛獸潛藏在他的腦子裡,而他的大腦就是一間巨大的牢籠。這隻猛獸就在他的大腦中咆哮着、嘶吼着,拼盡全力想要從他的束縛中掙脫。
但是本能在告訴劉定嘉,不能,絕對不能讓它逃出來,絕對不能,就算他的大腦爆炸了,就算他所有的神經只剩下痛覺,就算現在的他生不如死也絕對絕對不能讓這邪惡的猛獸從牢籠中逃走。
瘦小的男孩極力地抵制着突然從腦海深處迸發出的疼痛感,一雙手如同抓着溺水前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緊緊地抓着胸口的白色玉墜……劉定嘉感到非常非常的疼,他多麼希望能有一個人代替他承受這份痛苦,哪怕只有一分,不不,只有一秒也可以——爲什麼要他來承受這樣的痛苦?爲什麼是他?突然的疑問困惑着疼痛中漸失思考能力的男人,莫名的,恨意一點一點地累積了起來,麻痹了從腦海中爆裂開的疼痛感,彷彿將思想寄託在這份恨意上,他的腦子就沒有那麼疼那麼疼了!
“你怎麼了?”
當矮小瘦弱的男孩臉色慘白,渾身瑟瑟地顫抖起來時,坐在他身旁的傭兵着急地站了起來,他會說那樣的話並不是想要嚇唬這個男孩,而以他對劉定嘉的瞭解,更難以相信那個大大咧咧的男孩會因爲這麼一句半嚇唬半警戒的話所驚嚇到。
詹姆森急急忙忙地站了起來,伸出手去拍打着男孩的臉頰。當他的手落在男孩的肩膀上,當他急切話音落下時,矮小的男孩像被驚醒的熟睡者一樣猛地渾身彈跳了一下,然後愣愣地看着他,眼神卻冰冷得可怕。
這樣的眼神,就像卻幾天前,在這間房間裡,眼前的小鬼忽然半夜醒來看着他時的眼神,一模一樣,冷得像冰封的千年的冰雪一般森寒!
作者有話要說:傘:╮(╯▽╰)╭一時情#動,俺就抒情了一把,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