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伯帶走媽媽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媽媽真正愛的人,是大伯。
我哭着喊着求媽媽留下,可是媽媽掰開了我的手,甩了我一巴掌。
我記得頭嗡嗡地響,我記得鼻血從鼻子裡流下來,我記得那一巴掌的響聲和力度。
媽媽,我做錯了什麼?
我仍記得自己那天的哭喊,媽媽,不要走,不要丟下言言。
可是那個身影,義無反顧地踏進了大伯的車中。
他們走了,帶走了離傑。
一年後,他們回來了,媽媽的臉上,有了幸福的笑容。
我知道他們生活的很好,不像一個人孤零零一年的我,已經學會了洗衣做飯,已經學會了怎樣挑水果蔬菜,怎樣去銀行辦理業務,怎樣打發無聊的時間等待過年纔會回家的爸爸。
他們是回來參加爺爺的一週年忌日。
我看着面前這個曾經抱着我叫寶貝女兒的女人,面對我時已經是冷冰冰的表情,似乎我的存在就是她生命中的污點。
她拉着離傑,毫不猶豫地越過我的身邊,甚至一眼都不願意再看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離傑苦苦掙扎卻被她死死握緊的手,我忽然明白了一切,我鼓起最大的勇氣朝她喊了一聲一年沒有喊過的稱呼,“媽媽!”
她沒有回頭。祭拜完爺爺便拉着離傑走回了車中,一刻也沒有停留。
任憑我哭喊着,任憑我在車後追逐着,眼淚乾了,嗓子啞了,還是被狠狠地拋棄了。
那天,天是灰的,風是涼的。
之後的五年,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
當我已經快忘卻了還有這麼個人的時候,她回來了,說要重新愛我。
我該說什麼,是哭,是笑。
在我最缺乏母愛的時候,她狠心地拋下了我。
在我已經自力更生的時候,她出現了。
現在,我該拿什麼理由原諒她?就因爲她是我的生母?
我苦笑了一聲,找出衛生工具,開始打掃這個再度佈滿灰塵的家。
將近傍晚,我纔打掃了個大方,輾轉來到離傑的家中,沒多說話,拿上行李我就離開了。那兩個人,還在那裡。
也是,離傑要上班,總得有人照顧臨盆的嫂子。
回到家中,躺在那巨大無比的牀上,我開始盤算着今後的生活。總不能一直讓爸爸養着我,雖然爸爸的財產足夠養我一輩子了,但我還是想有一份自己的工作。
以我的文憑,在一家很好的上市公司工作不成問題,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想在商場裡鬥,不想再沾染那些枯燥的數字,這幾年的學習已經把我累得夠嗆,我真想找一份輕鬆自在的生活好好的安詳天年,恩,安詳天年這個詞不算好,不過我真的厭倦了。
迷迷糊糊不知怎麼我就睡着了,再一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百無聊賴的我只好套上衣服出門逛逛,看看有沒有哪個地方願意收留我。
當我走到一家甜品店的時候,看着櫥窗裡裝飾精美的小甜品,我停住了腳步,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或許,做甜品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在國外是時候,我曾在一家甜品店打工,雖然是當服務生,但好奇心還有美女老闆的好心,我還是偷偷學了好多種甜品的樣式,甚至在糕點師傅請假的時候,我還湊合着做了幾天。
後來就漸漸喜歡上了,開始認真對待這份業餘愛好。
這樣想着,我懷着滿滿的自信走了進去。
走到櫃檯,我問服務員,“能見你們老闆嗎?”
“不好意思,這位女士,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那個,你們這裡招員工嗎?長期的。”
“您等一下,我幫您聯繫老闆。”
“麻煩了。”
很快,一箇中年女人從後面走了出來,樸素卻不失風度的打扮,臉上淡淡的妝容讓人看着很舒服,掛着和藹的笑容。
“老闆娘,您好。”我禮貌性地打着招呼。
“姑娘,我們到這邊談吧。”老闆娘熱情地拉着我到了一隔間。
“姑娘貴姓?”還沒等坐下,老闆娘就遞上了名片,我一看,老闆娘全名李學芳,就向象徵性地打了個照顧,“李老闆好。”
“叫我芳姨就好,不必太客氣。”
“哦。芳姨,我叫安言,平安的安,語言的言。”
“你要到這裡來工作,能看一下你的簡歷嗎?”
“恩,在這兒。”說着,我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了厚厚的簡歷。一般這簡歷都是兼職用的,全是英文,不過好像準備裡一份中文的,翻了半天,毫不容易找到了。
接下來就是一個簡單的面試,芳姨開的是小店,所以也沒有多正規,最後的結果就是我現在幹兩個月看看成效,具體的之後商議。
不過她很詫異我專業課都學到那種程度了,爲什麼要回來做甜點。雖然其中的緣由很多,我也不方便和一個外人解釋。但我可以保證的一點是,最起碼我拿到了高級甜品師資格證。簡歷中寫了,我相信她也是看中這點吧。
恩,不管怎樣,總之,我有工作了。
滿臉笑容地離開“停駐”後,我轉身去超市購買今晚的食材。哦,“停駐”是那家甜品店的名字,聽起來還挺有韻味,讓人有一種想進去好好休憩放鬆的感覺。
在超市裡正掂量着兩顆大頭菜的分量,旁邊賣肉的地方突然響起了一陣喧鬧,我推着購物車走過去一看,兩個女人在那兒吵起來了,好像就因爲搶一斤肉吧。艾瑪,受不了,推着購物車我就繞道走了。
有些感嘆,是不是過幾年之後,我也就成了市場大媽,身材臃腫,日夜操勞,爲了幾兩幾毛和小商販斤斤計較?想想就覺的可怕。
晚上回家,爲了犒勞自己今天找到工作,我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肉類居多,陣陣香味飄出,我有些垂涎欲滴。
可拿起筷子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居然如此寂寞。
空蕩蕩的小別墅,又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一般習慣用哪裡開哪裡的燈,沒開的地方都透露着陰暗的氣息,讓人有些發怵。好在長這麼大,倒不怕什麼妖魔鬼怪。但是這種陰冷沉暗的氣息,還是讓我從心裡升起了一股蒼涼。
縱使晚餐做的再豐盛,也沒有一起分享的人。
沒有人聆聽自己的心事,沒有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什麼時候,我這麼可悲了?
想找個人一起聊天吃飯了。
我拿起了電話,隨便撥了一個號碼。
等打通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撥打的號碼是楚林飛的。我是從來不記電話號的,在我將以前的手機摔碎的時候我就以爲我忘記了,什麼時候無意識的舉動會改變了這一切。
已經沒有交集了,按理說我可以掛掉了,最起碼楚林飛不知道我現在的手機號,頂多以爲是一個陌生人打錯了。
但是,我遲遲沒有按下掛斷鍵。那一刻,我好希望楚林飛接聽,我想聽聽他的聲音。
手機裡傳來“嘟—嘟——”的聲音,一下接一下,每一下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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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接嗎?我焦急地等待着。
“滴——”手機被接通了。
“喂——請問您找誰?”手機裡傳來一個好聽的很有禮貌的女聲。
我驚了一下,心中的酸澀蔓延開來。楚林飛,你果然開始新的感情了嗎?對於以前的事,你真的不能等我的解釋嗎?或者,你從未想挽回過?
我苦澀地嘆了口氣,本來想問的話到了嘴邊還是硬生生地被我嚥了下去,什麼都沒說,我掛斷了電話。
頹廢的坐在椅子上,我已經沒有了吃飯的慾望。
看着一桌子色澤鮮豔的飯菜,我已經聞不到任何的香味。
楚林飛,你夠狠。四年了,我還是沒能放下你,還是沒能忘掉你。你呢,憑什麼你就可以毫無顧忌的開始新的生活,憑什麼你就可以這麼輕易忽略我的感受?
心臟撕碎般的絞痛傳來,渾身一陣麻痹。
那麼痛,我卻沒有眼淚。
明明這是我自己選擇的結果,爲什麼過去了這麼久,我還是一如當初?
撬開了一瓶酒,我仰頭灌了下去。
——————“沒有什麼是真正放不下的,除非你真的不想放下;也沒有什麼是真正忘不了的,除非你真的不想忘。時間,終究會沖淡那些人和事留下的傷痕。”
“你是說你,還是說我?”
“說事實。”
“我承認你這句話還算中聽。”
——————呵,這個時候,爲什麼我想起了嶽江川?
我苦笑了一聲,撥通了嶽江川的電話。
“陪我喝酒。”說完我直接掛掉了。
沒多久,門鈴便響了。
我打開門看着這個陪伴了我四年,義無反顧一直照顧着我的男人,已經愈發的高大與成熟,此刻溫和的微笑變成了滿臉的擔憂。
我伸手撫上他的臉,手指描摹着他的脣,閉上眼睛,將自己的脣印了上去。
對方一怔,幾秒後,火熱的吻鋪天蓋地地襲來,將我結結實實地壓在了牆上。
我聽見門拴上的聲音。
脣舌交纏,我任由他在我身上煽風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