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洛弗礦坑曾是離黃金城最近的礦坑,但在十年前的那場動亂中起了場大火,燒死數百名來不及逃跑的苦工,濃煙籠罩城市上空三天三夜。
大火撲滅之後,科洛弗礦坑也被廢棄。據說荒廢的礦坑之中,有枉死者的亡靈在徘徊。
“你留在這裡。”
礦坑前,雷蒙德大領主對親衛道。
“是,大領主。”
忠誠的黃金甲親衛只聽從他的命令
雷蒙德大領主獨自走進對他而言稍顯狹窄逼仄的山洞,黑暗剛將他吞沒,套在小拇指的戒指閃過一道魔法光輝,一盞魔法燈出現在他手中。
隨着深入,到處是黑色燒燎痕跡的礦洞深處傳出陣陣令人不安的鬼哭狼嚎聲,
科洛弗礦坑鬧鬼不是傳聞,這裡確實存在成羣結隊的亡靈。
它們從巖壁裡鑽出,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嚎聲撲向闖入的生者,但在接近光輝邊緣時便感知到熟悉的氣息,紛紛停頓,好似奴僕般退去。
雷蒙德大領主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洞穴深處,這裡也亮着幾盞魔法燈,還有一羣被關押在囚籠,帶着禁魔鐐銬的人。
財富教會的牧師和修女幾乎全都在這兒。
“雷蒙德!果然是你……你瘋了嗎,居然敢對教會出手”
牢籠中一名牧師死死盯着走來的雷蒙德大領主。
他的體型實在臃腫,以至於擋住了灑向身後的全部的光,像是披着一件幽暗深邃的披風。
“主教和其他人是不是也被你抓來了!?”
雷蒙德大領主面無表情地說:“哈森,別這麼激動,你應該感謝我,因爲我要帶你們去見女士。”
“女士……”
懷着憤怒和憎恨的牧師、修女們全都愣在那裡。
“霍格修斯主教和其他人已經在那兒了,我現在帶你們過去。”
雷蒙德大領主打開牢籠,放出愕然的牧師們。
“你確定是……女士?”牧師忍不住開口。
“我向你們保證。”
牧師要求要派人先出去,被雷蒙德大領主否決:“事關女士,你們誰也不能離開。”
聽從雷蒙德大領主的亡靈們從巖壁裡鑽出,將他們團團圍起,連魔法燈都晦暗許多。
別無選擇的牧師和修女們只能跟着雷蒙德大領主往深處走去。
主教大人是史詩,即使雷蒙德大領主也別想不吭不響地殺死他,難道……
幾十分鐘的路途幾乎只有腳步聲和偶爾響起的咳喘聲。衆人的耐心幾乎消失之時,山洞走到了盡頭,眼前豁然開朗。
信徒們看見了那塊巨大的山銅碎片,露出和主教相同的神情。
只因那巨大山銅碎片的玄奧紋路和女士所居住的神殿一模一樣。
“女士在上……”
不知是誰在輕呼,驚醒了某道意識的沉眠,山銅碎片的紋路緩慢亮起。
“吾聽見你們的到來,過來,離吾更近些,讓吾感受到你們……”
衆人的腳步不聽使喚,猶如迷失的羔羊,一步一步向山銅碎片走去。
“觸碰吾……”
他們懷着虔誠伸出手,觸碰所有教徒心中最尊崇的那位女士居住的神殿……然後,生命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們身上流逝。
枯瘦,乾癟,接連化作一團灰塵。
眼見最後一名牧師也即將化作一團齏粉,他突然醒了過來。
“你不是……僞神——”
牧師發出最後的嘶吼,乾枯的臉皮一塊一塊脫落,化爲灰燼。
吞噬了數十名信徒的山銅碎片明暗不定的閃爍,彷彿是在消化。
“偉大的女士,您是否恢復了些許力量?”
看見這一切的雷蒙德大領主虔誠地矮下身軀。
“拜你所賜,我已經恢復了一些力量……”那道空洞的聲音迴盪着,帶着詭譎之色,“來吧,走近我,我會於你一同分享我的力量。”
雷蒙德大領主在聲音的輕喚中,麻木地一步步走到山銅碎片前,他那因肥胖腫的幾乎難以辨認的手指輕輕搭在碎片的表面。
如同那些教徒一樣,他的身形像是被放了氣的氣球,迅速乾癟,失去支撐的皮囊如哈巴狗般掛在身上。
雷蒙德大領主即將步入那些牧師的悲慘後塵時,他的身上突然綻放如同初露時分的曙光,充滿溫暖與光明。
山銅碎片發出了一聲尖銳而驚恐的尖嘯:“保護神咒?不……這不可能,你怎麼會有光明神的庇護!!!”
緊接着,山銅碎片吞噬的全部力量,竟通過雷蒙德觸摸的手逆流而歸,重新注入他的身體。
雷蒙德大領主那被贅肉淹沒的身軀迅速充盈起來,恢復臃腫的臉龐帶上譏諷的笑意。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只是個假扮女士的神孽?”
“你不可能知道!你帶來了財富教會的信徒,還獻祭了自己的兩個兒子,那不可能是假的!”
“他們當然不是假的。”
雷蒙德大領主身上的金色光輝逐漸黯淡,那層緊緊貼合在他肌膚上的人皮緩緩升起,破碎,消散無形。
“人皮……你竟然殺死光明神的聖者,剝掉她的皮囊……?”空洞的聲音轉爲尖叫,“你纔是瘋子!你纔是——”
尖叫在山洞中迴盪,逐漸減弱,最終化爲卑微的哀求:“停下……快停下!我掌握衆多神祇的秘密,我可以全都告訴你!”
“不需要,殺死了你,我將是艾倫大陸第一個燃起神火的存在……”
“不——”
最後的呼喊回蕩着消失,山銅碎片徹底陷入沉寂。
雷蒙德收回了手臂,翻轉掌心,凝視着那團被他輕輕托起的、不規則而朦朧的光團:
“沒錯,就是它……唯有神祇才擁有的……神性……”
美妙的光團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帶着超脫凡塵的純淨與神聖。光暈的外圍,似乎籠罩着一縷縷細膩的銀色雲霧。它們緩緩流淌,如同微風拂過水麪泛起的漣漪,又似是神祇編織的夢網。
當凝視起它,彷彿看見了晨曦與夜幕,生命與死亡,神祇與凡人,浩瀚與渺小。
什麼財富,什麼權利,什麼子嗣……都不如它的萬分之一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