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工們舉着火把,拉着板車,逐漸消失在山谷外的深沉夜色中。
剩下的人們站在羣屋間,好像是經歷了一場夢。
沒多久,開始有人反應過來,跑進屋子裡翻找之前的東西。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搜刮的行列。小斯莫帶走了大部分值錢的東西和資源,但一些笨重、用不上的還是留了下來。比如一個指針是黃金的座鐘。
這種地精帝國時代遺留下來的精美機器被暴力地拆開,只爲了那根黃金指針。還有紅木桌和書架也被拆掉,只有書籍倖免於難——不是他們意識到知識的寶貴,而是所有書都被瘸腿巴布帶走了。
自由之刃走後沒多久,本來還算有序的屋羣變得像是進了強盜般,被洗劫一空。
礦工們搜了一圈,準備將主意打上廚師、工人這些曾間接欺壓過他們的人的時候,礦場的西方亮起一道火龍。
跑回伊澤灣的看守帶來了援軍。
正因收穫而興奮的礦工們像是被潑了盆冷水,醒了過來,揣着鼓鼓囊囊的衣服縮在一旁。擔心會被抓住,再次丟進礦洞……
倒是先前還擔驚受怕的廚師、工人們長舒口氣,跑到山谷入口迎接他們。但當看清趕來的隊伍,他們也嚇得不敢說話了。
盔甲光潔的騎士,披着法師袍的法師團,在外圍靈巧躍動的遊俠……他們再天真也不會覺得這羣精銳騎士是工頭背後的貴族派來的人。
騎兵端起長槍,指向擋在前面的工人們,套着亮銀色盔甲的隊長邁出,居高臨下道:“你們是誰?”
“騎士大人,我們是礦場的工人!”絡腮鬍廚師恭敬地說,“這裡的礦工發生了暴動,殺了工頭和看守,還把我們抓起來……他們剛往那邊跑了——”
他希望騎士能消滅那羣泥腿子,這樣口袋裡的五枚金納爾也歸自己了……
“別相信他的話,自由城人就是喜歡藏在平民之中,傳播邪惡的教義。”一名貴族裝扮的年輕人牽着繮繩和騎士隊長並排。
“自由城人?我們不是——”
年輕貴族抓起長槍,擦着腳蹬,將長槍刺進絡腮鬍廚師胸膛,用力拔出,舉起長槍喊道:“這裡的人都是被自由城蠱惑的信衆,消滅他們!”
他身後的騎兵動了起來,衝向背對他們尖叫、逃跑的人羣。
圓睜着眼睛的絡腮鬍廚師捂着胸口,踉蹌倒地,跌出口袋的金幣被奔來的馬蹄踏進泥土。
連武器都沒有的礦工和工人不可能對抗得過一羣精銳騎兵,他們輕易殺死了所有視野裡會動的人,還抓了幾個活口,審訊出離開的礦工。
“果然和自由城人有勾結。”
年輕貴族冷哼一聲,和隨隊文書說:“記錄下來,我們在維斯將軍的帶領下又消滅了……數百名自由城人,還發現了他們的指揮官,準備追擊!”
……
“維斯將軍在伊澤灣消滅精銳自由城士兵近千人,正向其據點發起攻擊……”
嘩啦——
被舉着的《瑞坎爾榮耀》拿低,露出一雙滿是震驚的黑眸:“我們發展了那麼多人嗎?”
“不可能。弗朗科伊斯說小斯莫和瘸腿巴布最多到了一個星期,他們再厲害也沒法發展這麼多人。”旁邊的奧爾梅多說道。
“所以新聞上是假的?”
“這很正常……擰乾了水分差不多就是實際人數……差不多縮小十倍吧”
“這是沾了水的棉花嗎……”
而且以瑞坎爾王國的作風,說不定只是抓住小斯莫的尾巴,順手屠了一個村莊當做戰績。前幾天新王都就冒出這樣一個笑話,一名老人在港口欣賞海景時不慎落水,他高寒救命,但港口的城衛軍視而不見,他急中生智只好高喊:“我是自由城人!”城衛軍頓時變色,把他撈上來抓走。
不管怎樣,被弗朗科伊斯寄予厚望的小斯莫看起來境遇很危險,實際一點也不安全。
瑞坎爾王國或許已經糜爛,抵達了一個王國的末期,勒索商人、拿平民泄憤,殺良冒功,誇大戰果……但伊澤灣肯定有一羣忠於王國的人。
他們最好在伊澤灣之前找到小斯莫,並提供幫助。
叩叩叩——
房門被敲響,女僕艾比站在走廊外,說外面有一隻灰毛鼠想見安南。
“灰毛鼠?見我?”
安南以爲是傑瑞和它的“女神”,結果衛兵領進來的是一隻陌生而美麗的灰毛鼠。
鼠人和美麗的唯一關聯是它們破壞美麗的事物的時候,不過凡事總有例外,就像有精靈血脈的黛菈和經過幾十代培育的瑪莉亞,她們的鼠人特徵少之又少,看起來就和人類差不多。
而眼前這隻灰毛鼠有着嬌小而纖細的身形,更像是亞人種族。而和皮膚光滑的亞龍人不同,她有着蓬鬆而柔軟灰毛,外面套着一件女式皮甲。
挺拔的鼠耳旁的長髮系成好幾縷垂到臀部的髮辮,尾巴就藏在其中。
安南的眼睛陷進它蓬鬆的毛髮裡,難以挪開。
“英俊的安南大人,我帶着尤彌爾的信箋。”連它的聲音都如夜鶯般動聽。
還好安南還記得正事:“尤彌爾?”
“她臨死前給我的信。”它說。
安南接過了信,信上寫着兩段精靈文:
【我意料到的事情:
噁心的鼠人想要控制我;
它們除了數量沒有任何優點;
以及,我恐怕逃不出來了。】
【我沒料到的事情:
居然有隻灰毛鼠能正常交流;
我們被麥肯恩氏族騙了。這場總攻只是幌子,它們真正的底牌是瘟疫;
我有辦法讓那隻灰毛鼠把消息帶出去了。】
“鼠疫?”安南擡起頭。
“正在北境蔓延。”灰毛鼠說。
他們在北境有地盤,問一問星爾城就知道了。
很快,星爾城傳回消息,前些天肆虐的鼠疫不禁沒被撲滅,反而越來越嚴重了,甚至還讓帝國集結的軍團暫緩了進攻。
這場來勢洶洶的鼠疫算是麥肯恩氏族給凜冬的一個答案:它們沒法在凜冬進攻,那就讓瘟疫代替它們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