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很順利。
一是鄒主任的水平高,二是吉翔配臺的水平也極高。
但問題並沒有出在白處長想象中的大息肉的位置,而是一枚不到0.5cm的小息肉鈦夾下方的小動脈一直在出血。
其實也正常,雖然越大的息肉切除就越容易出血,但總歸是個概率問題。
手術的難點在於找到出血點,止血就很簡單。
鈦夾夾閉,把腸道內的殘留血和食物殘渣吸乾淨,差無活動性出血,手術宣佈結束。
動畫只是簡單的展示了手術過程,但卻也讓屏幕前無數觀看綜藝節目的人手心冒汗。
每個人把自己代入進去,那種滿滿的緊張感已經溢出屏幕。
只是一個“小小”的息肉切除,門診手術,竟然能鬧出這麼大的事兒,屏幕前的人們沒想到。
“你感覺會有問題?”鄒主任疑惑的側過頭,微微昂頭看着吉翔。
很有可能把患者放走,直到患者出事,患者家屬和自己都不認爲這是一次誤診。
“您請講。”
“至於預防麼,我不認爲能做到。咱這麼想,如果可以做到的話,不管是鄒主任還是消化內科的老總,都不想患者半夜出血,趕過來急診急救,您說是吧。”
吉翔含含糊糊的敷衍着。
數學家伽羅華公元1831年創立羣論,一百餘年後獲得物理應用。
點評間裡。
主持人嘴一歪,笑容有些賊。
難怪這期節目會安排的很倉促,不只是廣告的原因,還有滿滿的乾貨。
他雖然留着口水,外科口罩的邊角被打溼,但此時卻滿滿的威嚴。
“高斯一生都在探索非歐幾何的實際應用,但他抱憾而終。非歐幾何誕生一百七十年後,這種在當時毫無用處的理論以及由之發展而來的張量分析理論成爲愛因斯坦廣義相對論的核心基礎。”
“吉翔醫生,你沒回去休息?”鄒主任很隨意的問道。
……
“也不是。”吉翔展顏一笑,“當時您切大息肉的時候我瞄了一眼其他位置,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看着鈦夾應該沒問題,但總覺得哪裡不舒服。再加上患者、患者家屬拒絕留觀,我就和他們多說了幾句。”
只是略有嗜睡,而且還是老人家,鄒主任把自己帶入進去發現如果是自己的話肯定不會意識到患者有問題。
沈教授微微頷首,回答道,“絕大多數息肉切除都不會出問題,其實一附院內鏡手術做的相當不錯,而且分級手術,超過1.5cm的息肉找胃腸外科會診、處置。這種協作的方式很棒!”
“要是沒事呢?”
“你這,完全沒必要。”鄒主任揮了揮手,“醫生要是按照你這麼當的話,早晚得累死。”
“那我就回去休息啊。”吉翔用理所應當的口氣說了一句廢話。
到現在爲止光是製作精美的動畫就有兩段,看的觀衆直呼過癮。
動畫播放結束,接下來回到綜藝節目的畫面裡。
鄒主任認真而嚴肅的上下打量吉翔。
“你這……是有強迫症麼?如果做完一臺手術就會有被迫害妄想,幻想着手術中的細節要出問題,伱以後怎麼辦。”鄒主任嚴肅的問道。
光頭主持人看到這裡側頭問道,“沈老師,我身邊也有同事、朋友做過息肉切除手術,都沒事兒。您覺得類似的問題是不是很少出現?如果有可能避免的話,我們要怎麼做?”
“我們臨牀也是這樣,很多事兒並不是唯心主義的迷信說法,只是有些內在聯繫暫時還沒有明確的理論支持。”
“只是一種感覺,算是直覺?第六感?”
“我舉個例子,可能不太恰當,但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不是的。”吉翔笑了笑,“我在附二院有時候會去急診科,和孟老師學習。有一次一名患者等待就診的時候睡着了,我沒看出來有問題,但孟老師卻馬上意識到情況不對。”
每做完一臺手術都要想小概率的併發症,這樣的話根本沒辦法當醫生。
……
他只是引出一個話題,真正想問的事兒在後面。
“我也是偶爾會有那種感覺。”吉翔道,“不經常,平時我的作息都很規律。”
“沈老師,我大約明白您的意思。”光頭主持人的嘴越來越歪,幾乎歪到了耳根。
“可是有一件事我沒想懂,吉翔醫生爲什麼會展現出一種未卜先知的能力呢?”
說着,吉翔給鄒主任講了一遍孟慶非當時的所作所爲。
“呃……”光頭主持人滿臉黑線的看着沈教授,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這裡的剪輯再一次出乎意料,並沒有來到點評間,讓嘉賓和專業人士閒聊幾分鐘解釋一下爲什麼內鏡下切息肉會有出血的風險。
鏡頭下,鄒主任和吉翔走出更衣室。
“沒有,我感覺患者會有問題,當是我把電話留給患者家屬,誰知道他們根本沒記。”吉翔道。
“工作時間長了,醫生多多少少都會信命。”沈教授道,“越是‘作’的患者,就越是可能出事。”
可是白處長與劉主任沒說話,他們倆都滿心懷疑,卻又找不到答案。
沈教授沉吟了幾秒鐘,表情凝重。
“從小就這樣?”
“不是唯心主義。”沈教授道,“古希臘幾何學家阿波洛尼烏斯總結了圓錐曲線理論,一千八百年後由德國天文學家開普勒將其應用於行星軌道理論。
公元1860年創立的矩陣理論在六十年後應用量子力學。”
不過嚴肅的氣場隨着一聲“呲溜”蕩然無存。
“就這個患者舉例,一般患者哪怕因爲在醫院留觀的條件不好而回家休息,都會遵醫囑最多喝點粥。動畫內容,我覺得是如實反應了手術的場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切都很好解釋。”
其實臨牀上的描述很直接——這人的命到了,根本不是醫生護士能救回來的。
要不然爲什麼使勁作?
這是這種濃郁唯心主義的話沒法說出,節目也過不了審。就這,沈教授還要說一大堆的科學“廢話”當成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