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禹這番話,衆人神色皆變得古怪起來。
不待殷天正答話,韋一笑已經先一步捧腹大笑起來,指着殷天正大聲道:“殷白眉,教主這是在譏諷你這老傢伙不學無術呢!你這老傢伙,識得字可有你的年齡多?”
殷天正老臉一紅,卻也不甘示弱指着韋一笑說道:“咱們多年老兄弟,哪個不曉得哪個。這句話,教主可說得,楊逍可說得。至於你,哼哼,你識得字可有我兒子年齡多?”
此言一出,衆人皆鬨然大笑。
待笑過後,趙禹正色道:“我說這話,卻並非爲了譏諷鷹王,而是真的有這個考慮。這世上,可並非只有識文斷字,道德文章這一個行當。耍刀弄劍,拳腳功夫,同樣有大大的文章可做。”
聽到這話,殷天正愣了愣,才問道:“教主是問我有沒有再收徒弟的打算?這卻是沒有想過,年紀大了精力也越發不濟,膝下兩個孫兒教導起來,都要煞費苦心。”
趙禹擺擺手,說道:“卻非是這個意思。我的打算是,準備在滁州設立一所專學拳腳武功的學堂,且暫叫做講武堂吧。可以預見,未來許多年,神州戰火未必就會消停,隨着日後總管府所轄疆土越來越遼闊,無論是保境安民、巡風緝盜,還是兩軍交戰時攻城陷陣、偵查斬首,都需要大批勇武之人。軍隊之中雖也遴選精兵悍將,但所學疆場廝殺粗獷功夫,終究不甚合用。成立這講武堂,以作人才儲備,因此,我打算讓鷹王暫且領這山長一職。”
聽到趙禹的解釋,衆人皆仔細思忖起來,良久之後,韋一笑才略顯羨慕點頭道:“教主這是打算要殷白眉開宗立派?”
聞聽此言,殷天正臉上也禁不住流露出喜色。能夠開宗立派,成爲宗門祖師,可說是武林中人最崇高的夢想。如張三丰一手開創出武當派偌大局面,在江湖上聲望之高,不做第二人想。然而要做成這樣偉大之事,卻不是那麼簡單,首先最起碼自身武功造詣要深厚無比,可爲一代宗師。還要有充足的人力物力來支持,最重要是有人肯來拜師,一脈相承代代相傳,人才層出不窮,一個門派才能發展壯大。最可引以爲鑑的,武當派創派之初,若無張三丰將近一甲子養望江湖,也未必就能創建起來。
這當中的艱辛,只要想想,就足以令人望而卻步。以殷天正年輕時那般氣盛,背出明教後也只搞出一個天鷹教,尋常江湖幫派的組織。對於開宗立派,卻是想都不敢想。
這番趙禹提起來,並且流露出要全力支持的意思,殷天正原本消沉的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卻仍覺信心不足,期期艾艾道:“我雖在江湖上也有些薄名,可是德行武功,只怕還差了一些。”
趙禹耐心解釋道:“這個講武堂,卻非尋常的江湖門派一般,而是要隸屬總管府轄制。若要比較,可算作武人的國子監吧。講武堂要設武試,學有所成通過武試者,擇優編入總管府直轄驍果衛,餘者講武堂向各地官府舉薦,統領廂軍義勇。另外,我準備撤掉轄地所有鏢局之類,若不過講武堂武試,不許經營鏢局車馬行之類。”
趙禹侃侃而談,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關於這個講武堂的計劃,他心中一早就有雛形,只是不及現在這樣清晰,而且先前也根本沒有條件來施行。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世事沒有絕對好,也沒有絕對壞。漢武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隋唐科舉取士,打破世家壟斷,儒者進而理政安民,名臣輩出。俠者習武健身,修身養性,卻不入九流,遊離於江湖之上,非得改頭換面,纔有一番出路。
俠隱之中,不乏真正名士,然而卻不容於法理。趙禹這番計劃,未必要是一心爲整個武林作福祉,卻也想試着結束這武林江湖的混亂。武林中法理不存,卻只憑氣節義氣行事,所造成的就是一團混亂。法理未必就是好的,合時宜的,但是卻能夠最大限度約束最大數量的民衆。
要想讓整個武林心甘情願套上這個約束的枷鎖,勢必要有足夠的誘惑。世人所求者,無非名利。名門大派未必真就白璧無瑕,之所以爲江湖人所追捧,所爲者無非也是一個名利。便如江湖上鏢局這一最尋常的勾當,兩個鏢師一般的本領武功,名門子弟就可拿雙倍薪酬,決定這一切的,無非兩個字,出身!
所以,趙禹就準備以“出身”兩字來打動人,不拘少林、武當的出身,都不及講武堂。學成文武藝,貨於帝王家。原本是沒處賣,現在趙禹就要明碼標價來收。以此釜底抽薪之策,徹底瓦解整個武林!
他一邊沉吟,一邊說道:“講武堂的創建,要加快進度。第一批講武堂武生,可從教中原本就精通武藝之人當中遴選,儘快安排第一場講武堂武試。這第一批所有通過武試者,用以組建驍果衛,暫且作爲總管府親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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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聽完了趙禹全盤計劃後,纔算是洞悉了他的意圖。除了殷天正略顯失望之外,其餘人皆拍手叫好。說實話,若能有一個堂堂正正官身,哪個也不想懵懵懂懂在江湖上廝混一生。
殷天正卻皺眉道:“非是我敝帚自珍,不肯傳授絕技。可是我這鷹爪擒拿功,非得要有十幾年外功苦練才能略有小成。若只學得一個皮毛,又濟得什麼事?”
趙禹笑道:“倒不要鷹王傾囊相授,況且各人資質脾性不同,即便鷹王將所學盡數傳授,這世上也不可能個個都成了鷹王。現下只是草創,一切只能因陋就簡。講武堂的課業,也絕不是僅僅侷限於武功的傳授。便如天下各地皆有蒙學,蒙學之上有縣學,縣學之上有府學。講武堂也不要強迫人來進學,只是但凡想要得用之人,必須要有講武堂的出身!”
講完自己的打算之後,趙禹又說道:“現下只是大江兩側淮泗之間並皖南兩地,日後還要推及到整個江南,乃至於整個天下。最終的目的,要天下習武之人,皆是講武堂出身!”
聽到趙禹這一番話,衆人也覺心潮涌動。單此一項舉措,明教便可凌駕於武林各派之上!但凡學有所成者,哪個不想做出一番大事業?雖然這還未出現的講武堂並不屬於明教,但是卻由明教開創出來!若此事真能推行下來,將會在整個武林掀起驚濤駭浪!
趙禹所要做的很簡單,就是給習武之人一個出身,讓他們不再糾結於江湖廝殺爭勇,而是真正的學以致用。這法子一時之間或會引起牴觸,但從長遠來看,卻是制衡武林的不二法門。
許多事情,擺在檯面之下,玄之又玄,外人見到只覺雲山霧罩一般不真切。但若真擺到檯面上,不外乎也就是那麼一回事。
講武堂武試製度若確定下來,雖說未必能一舉摧毀江湖上諸多門派只見,正邪之爭,但卻可以最大限度將之淡化。
當然,這一切仍是設想,具體會演變成什麼樣子,還要看施行起來效果如何。
至於講武堂所要教授的課業類比,以及講武堂武試怎樣安排,還需要仔細斟酌考慮。這些事情,趙禹全交給殷天正等一干老江湖去思考。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與殷天正等人交待幾句,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