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淵即使在接受了廖立的主動出擊幽州的計劃之後,心裡依然是感覺非常地擔憂。
應該說,公孫淵這個人的疑心病還是比較重,很難把自己的權力交給別人。
所以,他並沒有把集結軍隊和分配任務的權力,交給廖立去運作,而是把這個權力交給了卑衍執行。於是,廖立這個軍師最終變成了不是在輔佐公孫淵,而是在輔佐卑衍。
這樣的做法,當然能夠很大的掣肘到廖立,讓他無法很好的給各支部隊分配好接下來的作戰任務。
同時,公孫淵私下裡每天都要召見卑衍,詳細瞭解廖立每天在軍隊裡面所做的所有事情,就怕廖立在軍隊裡面跟他搞鬼。
在這樣的被對待之下,廖立即使先前對公孫淵的印象再好,這時候也是感覺壞透了。
還好,這個時候的廖立再也不像以前在劉備手下的時候,那樣喜歡自我感覺良好,而嘴上也沒有把門的了。他還算是比較能忍的,但是最終還是不得不去找公孫淵,當面進行了用詞非常嚴厲的申訴。
畢竟,根據三國開始以來的慣例,軍師在軍隊裡面享有極大的權力,甚至能夠代替主將直接統帥全部軍隊作戰。這從孔明以軍事身份,統帥劉備麾下所有軍隊的做法就可以看得出來。
現在的蜀漢軍方面,已經沒有再設立軍師這樣的職位,只是設置參軍以輔佐軍隊的統帥,也許就是出於這樣的考慮,避免統帥和軍師之間可能產生的權力爭端。
所以,鑑於以上的情況,廖立確實是有足夠的底氣去找公孫淵要權力。
廖立的直接找上門,頓時弄得公孫淵一方面感覺有些手足無措,另外一方面心裡也感覺窩火,自己臉面我光。
不過,公孫淵就是公孫淵,對待廖立這樣的外來官員,還是頗有些手段的,居然沒有當場跟廖立翻臉,只是用來言辭暫時先將廖立給穩住了,答應很快就會下放權力給廖立。
只是不知道,這很快,究竟會是有多麼快。
按照劉禪方面的意思,廖立現在在遼東方面的出兵時間,約莫也就只剩下了一個月的時間。遼東的軍隊必須在雍州方面的軍隊撤退,而幽州的軍隊還沒有回到駐地的這段時間空擋裡面,一舉攻陷遼西郡和右北平郡兩個地方。
所以,廖立現在確實還有點時間,但是這點時間並不是很多。
但是,廖立還是決定不把公孫淵逼得太緊。
這是他跟張溫兩人秘密商議之後,決定出來的事情。
張溫認爲,以公孫淵那種頗爲暴躁的性格,絕對是翻臉不認人,只要讓他自己感覺到丟臉,他自己就會開始去掂量掂量自己現在的做法。
廖立在爲人處世方面,當然比不過張溫這樣的風流人物。加之張溫跟公孫淵這個人之間的接觸,較之自己要長得多,對其個性的瞭解也是要深刻很多。
所以,站在廖立的立場上而言,張溫跟自己有着共同的利益和立場,沒有任何要構陷自己的可能性,這樣的建議,應該說完全是出於一番好意。廖立也就接受了張溫的建議,只是卻找公孫淵討要說法,而且盡力不跟公孫淵撕破臉皮。
應該說,張溫的這個建議,還是有些效果的。
廖立走了之後,公孫淵當即召見了卑衍和世子公孫修,將廖立來找他的事情都說了。
公孫修這個人,跟他的老爹也是差不多,雖然身材生得極爲高大,但是其實內裡並沒有多少真材實料。
加之,他雖然表面上維持着跟廖立之間的友好態度,但是其實內心裡,很是瞧不起廖立那樣的其貌不揚之輩。
如今一聽說,廖立居然敢主動找上門來討要軍隊的權力,他的頭腦一發熱,立刻怒道:“這個廖立真的是不識好歹!我們遼東能夠讓他出任軍師那樣的要職,那完全是看在蜀漢的面子上!他以爲他自己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敢蹬鼻子上臉,跑來跟父親要軍權!”
應該說,公孫修的這個說法,比較討公孫淵的歡心。但是公孫淵畢竟還是有經驗,見到公孫修這樣表面化的情緒表現,覺得太欠火候了。他自己若是像公孫修這樣表現的話,剛纔早就忍不住命人將廖立拖出去殺掉了,現在還用得着跟大家商議嗎?
公孫淵板起臉,對公孫修訓斥道:“你小子就是太沖了!這天下間的能人賢者何其多,其中其貌不揚者也是衆多,你做事情就是還欠缺火候。今後要多學着點!”
公孫修不服氣地說道:“記得父親曾經說過,若是廖立膽敢來要遼東的軍隊的軍權的話,立刻就要殺掉他嗎?那現在還在猶豫什麼,這可絕對不像父親你的性格啊?”
公孫淵當時在廖立來遼東之前,確實是那樣說過,但是此一時彼一時,誰規定說話一定要算話的?
公孫淵臉色一變,瞪了公孫修一眼,這個小子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微微怒道:“那是以前的事情,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以往了。你難道不知道,廖立提出來的那個出兵的計劃,若是仔細想象的話,其實是越來越覺得傑出嗎?這樣的人,怎麼能夠輕易殺害?何況,他現在的軍師的身份,早就是衆所周知。你聽說過,大軍還沒有出動,就殺掉一個沒有任何罪責的軍事的嗎?”
說到最後,公孫淵的暴躁脾氣出現,臉色都變得有些猙獰,看得公孫修低下頭,不敢再跟公孫淵說什麼了。
公孫淵這纔看向卑衍,問道:“卑將軍,你對今天的事情有何看法?”
卑衍本來一直在可以迴避這件事情。他算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雖然深得公孫淵的信任,但是其實有幾把涮子,還是自我清楚的。
所以,當日在見識到廖立擬定出來的出兵之策之後,心裡也就唯有感覺驚豔的份兒了。
最近他本人一直在軍隊裡面與廖立共事,雖然他其實就是公孫淵派去掣肘廖立的人,但是因爲心裡對廖立的敬重,很多事情還是本着方便的原則,能夠幫的就儘量幫忙。
所以,現在聽到公孫淵問自己的意見,這本來就是必然要發生的事件,但是卑衍的心裡居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本來的原則是,儘量多多配合公孫淵個人的想法,那麼一切也就萬事大吉,但是現在卻很難再這樣做了。
卑衍只好問道:“主公,您現在是否認爲,在曹魏軍大軍壓境的時候,很難保得住我遼東呢?”
公孫淵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稍微愣了一會兒,有些不悅的說道:“那又怎麼樣?”
卑衍說道:“那麼廖軍師的出兵之策,您是否覺得會有效呢?”
公孫淵說道:“也許會有效。但是,他畢竟是蜀漢的人,我的心裡還是信不過他!”
卑衍繼續問道:“那麼主公心裡也承認廖立是個人才吧?”
公孫淵點頭說道:“是的。廖立現在看來,確實是很了不得的人才。”
卑衍便說道:“廖立是個人才,而主公現在信不過他,也並不想把軍權交給他,這樣只怕會耽誤了我軍的行動。”
公孫淵的臉色再度沉下去,說道:“那麼卑將軍現在是贊同把軍權交給廖立了?”
卑衍低着頭,鼓起勇氣說道:“其實主公不必把事情想得那麼壞,即使把軍權交給了廖立,其實最終的軍事決定權還是在您的手裡,軍隊究竟最終要不要聽從廖立的命令,決定權還是在您的手裡。”
公孫淵一聽就火大了,暴躁的脾氣一下子爆發,指着卑衍的鼻子怒道:“你是不是已經受了廖立的什麼好處了,居然膽敢這樣爲他說話。”
卑衍連忙說道:“主公息怒,末將還有下情要稟報。”
“說吧!”公孫淵說道,“若是你不能夠說出個所以然來,我立刻就把你殺了!”
公孫修也是非常不滿地看着卑衍,心裡嘀咕着:這下子你可死定了吧!
卑衍連忙解釋道:“主公,末將經過這幾日跟廖立的相處,也從他的身上得知了一些事情。廖立在劉阿斗那裡,一直都是個被棄之不用的舊臣。要不是因爲這次到遼東來任務兇險,劉阿斗是不會啓用廖立的。”
公孫淵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奇道:“以廖立的才能,應該不至於會受到這樣的境遇吧?這些事情,真的是廖立本人說的嗎?”
卑衍點頭說道:“他偶有提及這些事情。末將因此留了個心眼,就派人到海港去跟那些江東和荊州的商人打探情況,證實事情應該是差不多真的。”
公孫淵說道:“所以呢?”
卑衍說道:“所以,廖立的心裡一定會劉阿斗有所不滿。主公現在大可以把軍權痛快地交給他,讓他對主公在心裡存有一份感激。同時,主公也可以越發地厚待他,他近年來生活一直很貧苦,主公就可以多送給他財寶,這樣逐漸收買到他的心……”
公孫淵心裡一動,說道:“你是要本公乘機收買廖立,讓他背叛蜀漢,最終轉頭我遼東這邊嗎?”
卑衍擡起頭,看到公孫淵的臉色好看了好多,就壯着膽,說道:“是的!即使日後收買不成廖立,等到日後跟曹魏之間的戰爭結束之後,再殺掉他也並不遲晚。”
公孫淵心裡登時大喜,轉怒爲喜,伸手拍了拍卑衍的肩頭,笑道:“很好,卑將軍你真的是本公離不開的左膀右臂啊!那麼,這件事情就先交給你去辦理,你現在就到府內去拿一些寶物,送到驛館去交給廖立,就說是是我送給他賠禮的東西。”
卑衍問道:“主公,那麼軍權的事情呢?”
公孫淵的心情似乎忽然變得很不錯,笑道:“既然都賠禮了,當然是要給他軍權了。”
卑衍大喜,當即立刻就領命了。
公孫修卻連忙對公孫淵說道:“父親不可啊!父親將來能否把廖立收買另當別論,只是他如今乃是蜀漢的官員,給予他遼東軍隊的軍權的話,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誒……”公孫淵擺擺手,說道,“子長你不必再說。這件事我已經決定要這樣做了。”
公孫修憤怒地看着卑衍,卑衍連忙轉身告辭出了公孫淵的書房,並不想在這件事情上面跟公孫修產生衝突。
公孫修隨即也從公孫淵的書房出來,本來想要找卑衍算賬,但是卑衍刻意躲避公孫修。他對公孫修這個公子哥實在是太瞭解了,絕對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所以,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公孫修找不到卑衍,氣哄哄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遊擊將軍楊祚一見公孫修的樣子,連忙迎上前問道:“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公孫修怒道:“還不因爲那個卑衍!那個小子居然膽敢幫廖立說話。我父親正是因爲聽了他的蠱惑,現在都同意把軍權交給了廖立。”
楊祚是個不學無術之輩,怎麼能夠理解,這其中的要命之處呢?但是他是個擅長溜鬚拍馬之輩,當即也是怒道:“這個卑衍難道是不想活了嗎?居然膽敢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公孫修惡狠狠地說道:“將來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楊祚當即高聲叫道:“公子何必等到以後,末將現在就去找卑衍,好好幫公子你教訓他一頓!”
楊祚的話,登時就讓公孫修有些樂了,拉住他說道:“你現在去找他做什麼?他現在是我父親跟前的紅人,你去了,也是自討苦吃。何況,你現在根本就找不到人的。”
楊祚本來就沒真心想去找卑衍,他只是個遊擊將軍,怎麼跟卑衍比較?到了人家的面前還不是要畢恭畢敬地給人施禮,然後自稱一聲末將嗎?
總之,他之所以說的那樣大義凜然,無非就是爲了拍公孫修的馬屁而已。
所以,楊祚一聽公孫修不讓他去找卑衍,心裡頓時就鬆了一口氣,轉而笑道:“那麼公子,末將今天就陪您喝酒玩樂吧?聽說府內蓄養的舞姬,剛剛排好了一出新的舞蹈,正好能夠讓公子欣賞欣賞。您覺得如何呢?”
公孫修聞言大喜,笑道:“如此甚好。走,你趕快去叫她們準備!”
“好的!”楊祚笑道,“末將今天還給您準備了產自江東的美酒,也讓你嚐嚐。”
這天晚上,廖立回到了驛館的時候,剛一到門口,就有守衛驛館的白耳禁衛上前告知廖立,卑衍已經在裡面等候他回來。
廖立的心裡頓時感覺有些奇怪。他跟卑衍現在可謂是在軍營裡面天天見面,有什麼事情怎麼忽然找到驛館來了。
廖立登時就快步進入了驛館,來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裡面,就看到卑衍一身日常的裝束,並未如同在軍營裡面那樣,整天的是一身戎裝。
廖立隨即走進去,對卑衍拱手說道:“卑衍將軍,你怎麼到我這驛館了呢?”
卑衍笑道:“廖軍師,真是喜訊啊!”
然後,卑衍就把公孫淵給廖立的回覆說了,並且讓人拿來了諸多禮物。
廖立心裡不由得大喜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