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一刻鐘之後,滿寵纔在馬良與諸葛喬的帶領之下,來到了劉禪的帥帳。劉禪身着一身白色衣衫,如今已經在帳外等候了。
滿寵連忙稍微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甲和頭盔,這才快步上前向劉禪見禮道:“末將滿寵拜見漢中王世子。”
劉禪伸手將滿寵扶起來,笑道:“滿寵將軍不必多禮。想不到咱們昨日才分開,今日一早便又見面了。”
滿寵的精神似乎還不錯,倒是沒有了昨日那般憔悴的模樣,笑道:“正是如此,也許這便是緣分吧。”
劉禪聽得點點頭,暗道這個滿寵說話還是這般滴水不漏呢!這話聽起來說等於沒說一樣。他便請滿寵進入自己的帥帳。
大家分賓主落座之後,劉禪這才又開口問道:“滿寵將軍,不知你今天前來,又是爲了何事呢?是不是代替曹仁都督前來回復我的?”
滿寵拱手施禮道:“世子英明,寵正是爲了此事前來。”
劉禪點點頭,心裡去其實真的鬆了一口氣,曹仁還是越快立刻樊城,對荊州軍是越有利啊!他便滿寵將情況稟報上來。
滿寵便撿要點說了。他首先告訴劉禪,曹仁已經同意將他們的戰馬,全部留給劉禪,總數約在一千五百匹左右。
劉禪先是一愣,然後便是大喜。他本來以爲曹仁一定會非常牴觸這一條條件的,沒想到似乎對這條他答應得最爲爽快。這讓劉禪心裡不禁感覺,自己是不是太便宜了曹仁了。
不過,一千五百匹戰馬啊!無論對荊州軍還是益州軍而言,這絕對是一筆貴重之極的戰略資源!想不到因爲一個談判,曹仁就乖乖地讓出來了。劉禪頓時感覺眼前有一堆星星在到處亂飛。
劉禪當即問道:“你們決定在何地將戰馬交給我方?本世子覺得,你們撤退的時候,可以將之留在樊城內,我們自己去接收就可以了。”
滿寵問道:“可否在到達浮橋之時,再將戰馬交出呢?”
劉禪眼珠子一轉,便立刻否決了滿寵的這個請求。因爲他們到時候要是耍什麼讓自己始料未及的詭計,直接連人帶馬都跑掉了,那麼自己豈不是要吃啞巴虧了?
劉禪乃是個從來不願意吃虧的主,立刻說道:“不行,你們還是將戰馬留在樊城內,免得到時候出現什麼差錯就不好了。”
滿寵知道劉禪還是在提防自己一方。其實在他看來,在哪裡交出戰馬都是一樣的,便點點頭道:“好吧,就將之留在城內。不過,由於我軍多有傷員,需要留下兩百匹來馱他們,希望世子你可以同意。”
傷員走不快,騎馬離開也是無可厚非的。不過兩百匹嗎可不是小數目啊,劉禪想想都覺得怪心疼的。
所以,劉禪想了想,忽然說道:“滿寵將軍,我看這樣吧。我這邊會提供給你一百輛車子,你就用他們來拉傷員,所以我想大概一百匹馬就差不多了。”
滿寵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個劉禪爲了戰馬,還真是什麼招數都想得出來。他想了想,傷員坐車雖然速度變慢一些,但是其實是要舒服得多的,也就勉強答應了下來。
然後,滿寵告訴劉禪,曹仁也同意讓每個曹兵出城的時候,只挾帶一件兵刃,也同意讓劉禪帶兵尾隨監視。但是曹仁這樣同意,那是有條件的,他們要求劉禪派出尾隨監視的軍隊,必須與曹軍保持一定的距離。
劉禪點點頭,因爲滿寵的要求其實很合理,便問道:“那麼你方覺得,我們應該保持多遠的距離,纔算合適呢?”
滿寵當然已經與曹仁商量好了,立刻答道:“兩軍之間的距離,至少應該間隔三裡以上!”
三裡的路程其實也不算太遠,自己只要在軍隊裡面安排一些騎兵的話,對方即使耍詐,自己的人馬也可以快速追上去拖住敵人。
不想,滿寵似乎已經看透劉禪的心思,又說道:“但是請世子不要在軍隊中安排騎兵。否則我們當時已經失去了所有騎兵,又如何能夠抵抗得了你們呢?這樣顯然對我們是很不公平的。”
劉禪暗罵這曹仁和滿寵,果然年紀不是白長的,真乃是人老成精!但是劉禪自然不可能這樣善罷甘休,因爲他始終覺得,自己對曹仁軍的優勢一定要最大程度地保持。
劉禪立刻說道:“如此的話,卻也並無不可。但是,我軍必須在各條路口設置關卡。”
滿寵想不到劉禪居然還有這樣一招,面色一整便陷入思索之中。
半晌之後,滿寵才嘆了口氣道:“每個關卡把守的人數,請不要超過三百人。”看來算是勉強答應下來了,劉禪心裡不免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劉禪看到事情已經協商得差不多了,便吩咐諸葛喬進入自己的臥房之中,去拿出那份已經規劃好的地圖。
片刻之中,諸葛喬便將地圖拿了出來,然後按照劉禪的吩咐,攤開在了滿寵的勉強的桌案上面。
滿寵一看,眼睛不由得眯起來,心裡面頓時感覺有些驚訝了。他不是驚訝於地圖上面的路線,究竟對於己方有多麼不利。其實樊城以東地區至淯水一線,地域算是很開闊的,並沒有什麼太特殊的地形,可以對己方軍隊造成威脅。
滿寵乃是驚訝於,這張地圖繪製得非常之精確,比己方的地圖繪製得還要完善得多。
上面不僅標示出大量村鎮的位置,而且村莊、小鎮和城市的標誌都做了區分,各條大小道路也用粗細不同的線條表示,最後,底下還標示出了一個叫做“比例尺”的東西,後面是一列數字,滿寵沒有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但是也沒有太往心裡去,因爲他已經被地圖給吸引住了。
其實難怪滿寵會有這樣的表現,其他人第一次看到這些東西,大抵也都是這樣的表現的。
畢竟地圖上面的這些標示,可都是劉禪根據後世的地圖交給鄧艾的。只是滿寵並未注意到的,這張地圖其實最精華之處,應該是最下方所標示出來的比例尺纔對,可是隻能說滿寵的數學的敏感度比較差了,錯過了這樣一個細節。
劉禪這次倒是沒有跟鄧艾爭功,反倒是將功勞送給鄧艾了
滿寵不禁奇道:“世子殿下,這樣精緻的地圖,出自何人之手?此人真乃奇才也!”
劉禪看了看諸葛喬笑道:“這乃是本世子的侍讀之一的鄧艾繪製的。”
滿寵隨即看了看四周,發現劉禪身邊的侍讀,除了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諸葛喬之外,自己再未見過那個叫做鄧艾的人了。
滿寵便說道:“鄧艾這人末將倒是未曾見過,世子可否請出來讓寵一見呢?”
劉禪笑道:“這恐怕是不行了。我已經派他去主持公安的軍務,防備吳軍的入侵了。現在想來,這事還是因爲將軍而起的呢。”當初奉命到江東煽動孫權背叛孫劉聯盟之人,正是眼前這個滿寵啊!
滿寵聽得老臉一紅,便將頭低下去,不敢再說什麼要見鄧艾的話了。
劉禪似乎覺得這樣下滿寵的面子還不夠,又說道:“滿寵將軍想必還不知道,其實鄧艾祖籍南陽,乃是光武皇帝丞相鄧禹之後。他因爲父親早亡,家道也就中落了,後來便在你們魏國做了典農都尉學士。”
滿寵聞言,不由得一愣,暗自可惜鄧艾這樣的一個人才,居然就投靠了劉禪了。他當即問道:“鄧艾既然是在我魏國,將來很可能會成爲我方的官吏。他卻是如何成爲世子你的侍讀的呢?”
其實,如果繼續在曹魏呆下去,鄧艾日後就會出任典農都尉的佐或者乾等下級官吏,算得上也是有些級別的國家公務員了,只是級別就差劉禪的侍讀太遠了。
劉禪便將鄧艾背母到江陵求醫的事情說了,聽得滿寵不勝唏噓,連聲讚歎鄧艾真乃是孝子,心裡對鄧艾不免由更加看重了一份。
然後,滿寵這才一邊仔細研究地圖上面的路線,一邊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劉禪爲了方便討論,就從座位上面走下中堂。
滿寵見狀便要站起來。劉禪卻只是擺擺手,讓他不必站立。於是,現在的情況就變得有些詭異,劉禪這個漢中王世子絲毫不在意的站着聽滿寵陳述意見,而滿寵居然是坐着的。
開始的時候,滿寵覺得實在有不能夠適應,劉禪給他的這樣優厚的待遇。但是隨着劉禪與他展開爭辯,滿寵自然也不願意退讓,兩人便各自發揮口才,展開了一場火藥味十足的脣槍舌戰。而滿寵也隨之將不適應感,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兩人都毫不退讓的模樣,頓時看得一旁的諸葛喬與馬良兩人,只能是相顧一笑了,因爲兩人現在根本就插不上嘴的。
等到劉禪與滿寵兩人重新確定完新的路線之後,時間已經到了中午,營帳外面的地上撒滿秋日的陽光,較之帥帳內要明亮得多了。
劉禪這時候看了看滿寵,臉色還有處於剛纔與自己爭辯氣氛中的那種緊張感。
——就是這個看起來瘦瘦的人,很多時候都讓自己根本佔不到絲毫便宜啊!
劉禪想到這裡,忽然忍不住嘆道:“滿寵將軍真乃舌辯之士,禪心中佩服!”
滿寵這才發現,劉禪已經在自己面前站立了足有一個時辰,連忙這裡來道:“末將真是失禮,居然讓世子在我面前站立!”
劉禪擺擺手,笑道:“這個無妨,將軍不必計較在心。禪今日總算是真正見識了滿寵將軍的風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