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孫同押解下去之後,就有侍衛進來報告,莊內的火勢已經越來越大,憑他們的人手根本無法撲滅。莊外的孫氏族人聚集了很多人,要進來幫忙滅火,要不要讓他們進來。
劉禪心下一動,讓他們立刻打開大門讓孫氏族人進入,自己的人馬要做的就是將孫同所有家人都集中看押,決不能讓他們乘亂逃跑。
劉禪接着開始審訊管家孫晨。孫晨長得白白瘦瘦的,一副文士的打扮。見到身邊站立數名雄赳赳氣昂昂的武士,頓時就嚇得雙腳打顫。
劉禪看他慫樣,不禁有些鄙視起來,就存心要嚇他,猛地拍了下桌案喝道:“孫晨,你快將孫同要你謀害本公子的事情,給我說清楚,否則立刻就殺了你!”
噗通一聲,孫晨嚇得再也站不住,就跪了下去。如今主人都被抓,對方一定已經知悉他們的計劃,也就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只好將孫同的計劃全盤托出。
劉禪這才點點頭,讓他不準再翻供,因爲還有用他的必要。然後讓他帶路到庫房和賬房去。孫晨聽得一愣,然後明白劉禪是暫時不會殺他了,連忙站起來,千恩萬謝地在前面帶路。
孫家的庫房和賬房設置的位置相對隱秘,所以大火沒有燒到這裡。劉禪先來到賬房,讓孫晨將賬冊拿出來。他翻了一遍,發現孫家的財產未免太嚇人。
孫家一年的糧食收入就有2,5000石,倉庫裡面保存的糧食足有100,000石,足以支持整個荊州的軍隊兩三年之需的!而且金庫裡面還收藏着一萬金!
劉禪倒吸一口涼氣,一個門閥家裡就這樣富可敵國,必要的時候足以組織起一支數萬人的軍隊了,怪不得剛纔與自己交涉的時候,總是帶着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口氣呢!
其實,劉禪不知道,孫氏如今的名頭雖然不大,但以前也是人才輩出,加上本來就是荊州地區最老牌的門閥,家底怎麼可能不豐厚呢?
劉禪讓所有人都出去後,才低聲問韓龍,他的那些食客裡面有沒有做賬方面的高手。韓龍先是有些不明所以,細想一下似乎有些明白,臉上就有些不太自在,但是還是點點頭,將一個人給帶了進來。
那人長得有些粗獷,臉上黑黑的胡茬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颳了。身上帶着一把佩劍,顯得極爲威武,看起來完全是一副江湖俠客的樣子。
看着此人,劉禪心裡感覺有些好笑,就這樣的人,難道還懂得做賬這樣精細的工作?劉禪打死都不相信。
那人一進門就看到劉禪臉上那戲謔的神色,卻並不在意,穩健地上前行禮道:“小人祖文見過劉公子。”
劉禪想不到對方居然認得自己,微微一笑,讓他不必多禮,然後問起他的來歷。祖文字武奇,河北范陽人。家裡時有從事經商之人,從小喜歡算術之類的雜學,後來北方戰亂,就流浪到荊州。
劉禪聽到“算術”二字,心裡一動,難道這個祖文,會是南北朝那個算出最精準圓周率的祖沖之的祖先?他又想到,後世西方工業革命之所以能夠興起,首先是新哲學興起,然後是進化論發表和數學的突飛猛進。這個祖文如果真有數學方面的才能,自己是絕對不能讓他再去當什麼豪俠的了。
劉禪心裡暗喜之餘,連忙從座位上跳下來,上前抓住祖文的手,熱情地請他在韓龍的下面坐下。能夠受到劉禪這樣的待遇,祖文感覺很是震驚,臉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太自然了。
劉禪讓他不要緊張,然後直接切入正題,將孫家的賬本拿給他,說道:“祖先生,你幫我算算看,這孫家這些年所能夠積累的財富最少有多少。實在難爲情,咱們第一次見面就讓你做這樣的事情。”
祖文見劉禪稱他“先生”,心裡一陣欣喜,也不去管劉禪這樣做究竟有什麼目的,立刻答應下來,保證明早之前釐清賬目。劉禪直呼大善,讓他儘管在賬房裡面自由行動就好,然後叫進來三個侍衛做他的助手。
這時候,韓龍才低聲問劉禪道:“劉公子,有必要這樣做嗎?你如果想要孫家的財富,搶了就是了。官家的人做這樣的事情,不是輕車熟路的嗎?”
劉禪擺擺手,示意韓龍先不要聲張,他這樣做當然自有用途的。然後,兩人從賬房出來,走進了金庫,頓時都被那些金燦燦的金子弄得眼睛都花了。劉禪定住神,合上密封的門後,問道:“韓先生,你覺得我是那種貪財的人嗎?”
韓龍搖搖頭,誠實地說道:“韓某人不知,但是並不贊成你的做法。”
劉禪知道豪俠其實有兩類人,一類人的行徑其實跟強盜流氓差不多,見錢眼開;另一類人,則是潔身自愛,甚至是胸懷天下。韓龍肯定屬於後一類人,這也是劉禪爲什麼會這麼欣賞韓龍的原因。劉禪說道:“韓先生誤會了。我這樣做,是爲了保住孫家人的性命。你想想,孫同謀殺本公子之罪是要滅九族的。”
“所以你就想要用孫家的財富來買他們的命?但是孫同這個人……”
“孫同這個人絕對不能留,否則日後一定會來報復咱們。我知道孫同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不想讓他們因爲父親的失誤而受到牽連。戰亂至今死的人已經夠多的了,我不想再多做殺孽。”
韓龍聞言,忽然噗通一聲給劉禪跪下了,激動地說道:“劉公子,韓某以前只是覺得你日後前途無量,如今才知道你胸懷仁義,韓某服了!剛纔無禮,公子見諒。”
劉禪點點頭,就將韓龍扶起來,兩人相顧一笑。劉禪這才讓等在門外的侍衛和門客擡進來好幾口箱子。讓他們先收起6,000金,因爲這是他最低底限的金額。
兩人這才走出金庫,來到糧食倉庫,又被裡面堆積如山的糧食驚呆了。劉禪指着裡面說道:“韓先生,你說他們囤積這麼多的糧食幹嘛呢?恐怕足以讓孫家吃上一百年的吧?日後一定會爛掉的,實在太可惜了。”
韓龍點點頭告訴劉禪:“其實韓某家裡也一樣囤積了大量糧食,只是沒有孫家這般多而已,否則怎麼可能養得起那麼多門客呢?”
但是劉禪並不贊同這樣的看法,因爲這只是表面原因而已,只要稍微有點見地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他這才告訴韓龍道:“真正的原因是,如今戰亂頻仍,有糧食才能保住性命。所以人們就因此產生一種幻覺,以爲儲存的糧食越多越好,越多越安全,就拼命收刮糧食,完全不管它們是否會因爲放置的時間過長而爛掉。”
韓龍心裡一震,事實好像真的就是如此,劉禪似乎完全看透了他們這些豪族和門閥的心理!韓龍連忙向劉禪請教。
劉禪則非常嚴肅地告訴韓龍,豪族的莊園經濟的存在本來就是一種錯誤,不僅阻隔了地方經濟(要素)的自由流通,而且還極大地阻礙農業的發展。理論上,完美的國家經濟,必定是一種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
這些後世的經濟理論在劉禪看來非常簡單,但是像韓龍這樣的古代人,肯定無法理解。
劉禪只得嘆了口氣,直接授意道:“韓先生,你可以將家裡的糧食留下五年的需要就可以。其餘的,逐年拿出一部分拿去賣掉,換成金子儲存起來;一部分用來將佃戶手裡每年的新糧都換回來;再一部分,在農閒的時候,用來僱傭人手興修水利,保證今後年份的糧食生產。”
“哎呀!”韓龍驚叫一聲道:“公子真乃神人!”然後又要下拜,劉禪連忙將韓龍扶住。其實他自從見識到韓龍家裡的豪富之後,就一直在思考豪族莊園的經濟問題,好歹也給他想出一些東西來。
劉禪又勸韓龍道:“韓先生,這五年的糧食,是要將你家裡所有佃戶的人口都算進去的。遇到災年的話,就用來救濟他們,否則他們一定會餓死或逃荒。那麼本來災後一年就可以恢復的農業,恐怕今後數年都無人爲你耕作,損失就無法估量。韓先生,這樣雖無法兼濟天下,但是足以造福一方了。”
韓龍心裡一陣感動,他本來就是個有大志向的人,知道劉禪已經爲自己指出了一條明路,連忙答應道:“韓某回家之後,一定遵照公子的吩咐去做!”
接下來兩人又聊起一些別的事情,快要天亮的時候,祖文真將新作的賬本送過來了,告訴劉禪,賬本已經做得天衣無縫,只要給孫家留下二千金就可以
。劉禪大喜,立刻讓侍衛去搬箱子再裝起二千金。劉禪這時候又對韓龍說道:“韓先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能否答應呢?”
“公子高義,你就是要韓某的頭,我也立刻奉上!”
劉禪笑道:“韓先生的頭貴重得很,我是不敢要的。你可否將祖文先生留在我那裡,讓他謀個差事呢?”
門客本來就是去留自由的,韓龍當然沒有阻攔的權力,立刻答應下來。祖文也是大喜過望。他本來就懷才不遇,只能寄居在韓龍家裡當門客,如今有人賞識,當然欣然應允,跪下重新向劉禪見禮。
劉禪將祖文扶起來,讓他儘管安心留下。他又看天色已經要亮了,就讓大家趕快去休息,今天下午還有要事要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