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聲音夾雜着腳步聲響了起來,由遠及近,地上四處支扎的枯草被踩的嘎吱嘎吱作響。
徐崢原本想擒住成璇以後打暈他就離開,可現在過來的這幾個明顯是他的同伴,事情也跟着變得複雜起來了,不想暴‘露’行蹤的話,必須想辦法止住那些人的腳步,而成璇已經認出他了似乎並不可靠。
曾經作爲一個將軍,他只用了一瞬間就已經判斷出了現在最有利於他的形勢。
“不許掙扎,跟我走,成璇看在成家的份上,我現在還不想掐死你。”
懷中的少年聽見他的話輕微的掙扎了幾下,徐崢微微的眯起眼,危險的盯着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那隻卡住少年脖子的手又緊了幾分,幾乎是半帶着強迫的拖着他往後走的,就在他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在那一片草叢的時候,一個溫熱的觸感傳到了他的皮膚上,反‘射’‘性’的手猛然縮緊,差點沒將手中的少年掐死。
但也只是緊了那麼一下而已,很快的他又鬆開了一些,因爲他感覺到少年想要傳達什麼信息。
那陣讓他感觸到的觸感是他的食指,在他的皮膚上反覆的寫下一些字,隨着那些腳步聲的臨近,他的手也越寫越快,頗爲着急,少年想要傳達的信息,徐崢已經在他的指尖上感觸到了,熱度還沒有散去,那雙冷厲的瞳審視的看着被他擒在手中的少年越轉深邃,少年又一次寫下四個字讓他的手不由得又鬆了一些,他寫的是,請相信我。
一開始成璇反覆寫下的字大概意思,是叫徐崢放開他,他有辦法應付。
徐崢與成璇他們兩個人的僵持只是在幾個呼吸間就結束了,那雙殺死過無數匈奴人的手,鬆開了,然而成璇根本就不知道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徐崢經歷了多大的掙扎,才放開了手。
這麼幾個月來,父親的背叛,安落的背叛,二殿下的背叛,一次又一次的付出相信換來的背叛,就像是一塊有一塊的巨石,就連他的內心都自卑的不願意再去相信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他會放開手,是因爲在一連串黑暗的掙扎過後,最後出現在他眼前的那張臉,傾國絕‘色’的笑容就如同螢火的光,帶給了他生的希望。
因爲逸之,因爲這個成璇有着和逸之相似的眼睛,所以他鬆開了手,也罷,就算是換來的又一次騙局,也不過是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株稻草而已。
徐崢放開成璇的時候,成璇只是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迅速的看向了剛纔他來時的那個方向,已經隱隱的有幾個人影出現了,他低低的咳了一聲,那幾個人的步子頓了一下停住了,沒在過來。
“誰在那裡?”
“是我,你們不要過來。”
成璇的聲音略微的帶着沙啞,被那麼狠狠一掐,聲帶有些受了損傷,那頭的人似乎察覺有什麼不對勁,謹慎的問:“怎麼了,遇到什麼事情了麼?”
“沒,只是......我在如廁,你們能不能退得遠一點等我。”
少年略帶尷尬的聲音,頓時就叫那幾個站在不遠處的人放鬆了警惕,傳來一陣爆笑聲,畢竟都是男人,在部隊裡不拘小節慣了,根本就沒有人給他留些臉面,有一個站地就衝這邊喊了一嗓子道:“成小弟,你大號不用着急,我們都知道你便秘,回去以後,我們不會跟小隊長打小報告說你在外面打野戰的。”
“哈哈哈——”
“你慢慢拉,山也巡的差不多了,我們去山下頭那邊洗個澡,一會兒你過來找我們啊。”
“哦哦,好的,你們先去吧。”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合着笑聲以及一些猥瑣的無言碎語,漸漸地離開了。
成璇漲紅着一張臉轉過頭去,看見的是一臉若有所思的徐崢,以爲他是在鄙夷他剛纔的那個不怎麼幹淨的藉口,慌‘亂’了起來,徐崢可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男神啊,他很囧好麼,匆忙的就開口解釋道:“那個,那個將軍你別介意,我們,我們平時都打諢,打諢慣了,不是有意的......。”
“爲什麼要幫我?”
不過徐崢並沒有聽他的解釋,突兀‘插’進來的話叫他一愣,反‘射’‘性’的問道:“什麼?”
“明明剛纔只要你喊一嗓子,他們就會衝進來救你,爲什麼要幫我?”
“因爲你是將軍啊。”
少年單單純純的一個答案,卻叫徐崢愣在了原地,只因爲他是將軍,那種盲目的崇拜他已經好久沒見過了,他自己都快忘記了他曾經是一個將軍,征戰沙場數年,不曾有過敗績,滿身的凌然傲骨,然而那只是曾經,現在的自己,他是一個連自己都鄙視的男人,逃避着心裡的那抹‘陰’影,他以爲他自己來說那根本就不算什麼,卻成了他的心魔,原來他真的太過驕傲了,最後敗給了他自己。
徐崢的‘脣’邊揚了一抹嘲諷的弧度,對着成璇冷聲道:“我已經不是什麼將軍了,別叫我將軍了,原來的那個徵遠大將軍已經死了,一個月前就已經死了。”
“不,你就是將軍,在我們所有軍士的心中,你就是那個大宋的軍神。”
“我都說了,你心中的那個軍神,他已經死了,過去的那個徐崢已經死了,一個多月以前他效忠的陛下宣佈了他的死訊,世界上早就沒有什麼徵遠大將軍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不過就是一個敗給自己的懦夫,什麼用都沒有的廢物罷了。”
徐崢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中竟然帶着潰滅的快意,報復的快意,透過少年那雙清澈的跟他年少時相似驕傲的眸子,他就想要惡毒的說出來,將心中的那些不滿全部都宣泄出來,他看見少年眼中閃過的不可置信的憤怒,他竟然想笑,看着少年心中的那個無比崇拜的軍神,過去的自己一點一點的毀滅。
“骯髒的人盡可夫**,什麼軍神,都是笑話,他......。”
“啪——”一個清脆無比的巴掌拍在了徐崢的臉上,同時定格的還有他那一刻的表情,他愣住了,被扇的臉都騙了過去,俊美的臉盤上,刻下了一個深紅‘色’的巴掌印,不難想象當時打出這一巴掌時候,成璇的心情有多麼憤怒。
“我不許你這麼詆譭他,就算過去的你已經死了,你也沒有那個資格詆譭他。”
成璇那雙驕傲又倔強的眼睛,隱隱的能夠看見含着水霧,很透徹,也很倔強,那樣的神情跟軍營中那次白淺說他的時候多麼相似,少年冷聲對他說:“你不是他生命的全部,你沒有資格去評定過去的將軍怎麼樣,因爲,你不配。”
“現在的你不配,沒有資格,懦夫。”
“那次戰爭發生了什麼我並不知道,但那些事情就那麼重要麼,比你的未來都重要麼?”
“徐長卿,我一直都以爲你是一個值得讓人尊敬的人,至少過去你是,可是現在你讓我瞧不起你,你現在自暴自棄的樣子只會讓你親近的人,愛你的人傷心,你只考慮你自己受到了多大的傷害,卻不去看一看在你身邊的人爲了你受了多麼大的傷害。”
“不不,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個被我當做兄弟,發誓誓死效忠的男人對我做了什麼!”
徐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用盡全力在那一雙與他如初一輒的眼睛中喊出來的,‘抽’盡了全身的力氣,他對着成璇說出來了,他終於說出來了,同時壓抑了許久的淚水也一併的流了下來,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有多麼的不甘,表面的那些平靜不過都是騙人的,他不甘心,不甘心。
淚水一流出來就如決堤的洪水,壓抑不住的奔止不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如同野獸的嗚咽一樣,無聲的怨恨不甘都流逝在了這裡,他恨,恨自己的遭遇,恨他的父親,恨那個被他當做弟弟疼的安安,更恨那個強制將他禁錮起來的君主,但他恨他們的同時也愛着他們,過去的一切都沒有辦法因爲一個事情,一些話而消失,因爲它,那些曾經的幸福真實的存在過。
過了許久,徐崢才聽見一個細小的聲音在他的頭上響起,成璇一直未曾離去,他站在正對着徐崢的方向,目光不經意間撇過他的身後,身體一震,在轉向看向徐崢時候的目光開始複雜了起來,低聲嗚咽了很久纔開口道:“其實,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關於,關於你過去半個月的遭遇,我們,我們都知道,隱隱的能夠猜到。”
“但是這並不能影響你在我們心中的地位,這些只會讓我們更加憎恨那個狗皇帝罷了,就剛剛你看見的那幾個兄弟,我們都收到了京城派發下來的頭像,你和那個大夫的,我們從上邊人那裡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都,都想殺回京城去了,去救你,可是被攔了下來,平南大將軍說你已經逃出來了,所以,我們才還在這裡巡山。”
“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