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絲……瘋狂伸展,席捲着血雨呼嘯而來。
米雅卻閉上了眼睛,抱着波希動也不動……
也許在她此刻的心中,也認爲波希的選擇纔是正確的吧。這麼多痛苦,這麼多折磨。從她們生下來就經歷的苦難已經夠多了。米雅也累了。她不想再揹負這詛咒的命運。就讓她們也和波希米雅雙子星上的無數詛咒雙子一樣。
煙消雲散……
可是……她們忘記了……如果命運是一堵牆,爲什麼有人在牆的這端,又有人在牆的那端?如果命運是一道鎖,爲什麼會總有人要揮舞着巨斧,斬斷這束縛之鏈?
懦弱者屈從於命運,但強者,卻要掌握命運!
天空中雷鳴滾滾,那銀絲幾乎瞬間就來到了雙子姐弟的身邊,下一刻,呼嘯的銀絲就將攜帶着小波希的能力,將兩人攪得粉碎。
可就在這一瞬間,卻又一隻手從冥冥中伸出,一把就將雙子姐弟拉到了一邊。緊跟着一個黑影就無中生有一樣出現在她們面前。
銀絲飛舞,好像漩渦一樣向中間一合,頓時將這人切割的血肉橫飛!
但這人卻連哼都沒哼一下,只是默默的抱着雙子姐弟,用他那並不厚重,卻又堅挺如山的身軀牢牢護住了雙子姐弟。銀絲如風,在他的身上割裂下一層層的血肉,只一瞬間就將他切成了血人。無數血沫濺射到天空與血雨混合到一起,再也難分彼此。
“血……血瞳哥哥!?”閉目待死的波希感覺到這溫暖的懷抱,猛的睜開眼來,不敢相信的大叫道。
而在她對面,米雅則緊緊的咬住嘴脣。無聲淚流。
“兩個小傢伙……”血瞳的狀況看起來很慘,不過有着彗星級思感的他,卻還是硬生生頂住了這波攻擊。微微咧開嘴,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
“幸好我進來了,不然你們不是要玩自殺遊戲?”
“血……血瞳哥哥……”小波希的聲音頓時哽咽起來,再也說不出完整的話。
不知道多少次了,血瞳總是在她們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爲她們擋風遮雨。在小波希的心中,血瞳早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親人。可她還是沒想到,在這無邊無際的雨幕世界中,血瞳仍然能穿透這無盡屏障,出現在他們身邊。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驚訝了,而是震撼。
直達小波希內心深處的震撼。
這一刻,血瞳在她的眼中是那麼的高大與堅實。就彷彿一座直插雲顛的山峰,哪怕整個世界崩塌也能爲她頂住。銀絲颳起的層層血雨不僅沒有絲毫減弱血瞳的氣勢,反而透出他的彪悍,他的狂厲!
心情激盪之下,小波希再也不掩飾心頭的軟弱,撲到血瞳懷裡就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發出如同受傷小鹿的悲鳴。
“血瞳哥哥……你……你爲什麼要救我?”
“就讓我們死了吧?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永遠和你在一起!不然我們會害死你的,害死所有同伴!”
“我們是詛咒的雙子,是天生就揹負着血咒的人!你這樣做……會讓揹負厄運的!”
小波希淒厲的尖叫着,彷彿這樣才能宣泄她內心的苦痛。眼淚更是如同小溪般流下,一滴滴混合進血雨之中。
不過血瞳卻沒有在意她的話,而是依舊牢牢的護住她們,然後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輕輕抹去小波希臉上的淚痕。
“不要哭……再哭……就不好看了……”
“血瞳哥哥!!”望着血瞳那熟悉的微笑,小波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右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漫天的銀絲失去了動力,再也不復之前的狂暴。血瞳這才站直身軀,輕輕的嘆了口氣。
“其實我早就進來了,只是一直沒有出現。就是想看看你們到底在害怕什麼……可是想不到,你們原來害怕的是自己。”
“這是我們的命運。不是麼?”米雅輕輕說道,任由淚水滑落臉頰。
她沒有如小波希那麼激動,但痛苦卻是同樣的,反而因爲平靜而顯得更加深刻,更加痛入骨髓。那副柔弱無力的樣子只是看一眼都讓人心疼。和小波希相比,也許米雅這樣的痛纔是最難以承受的。看似堅強的外表下,卻脆弱的如同一張白紙。
看着米雅柔弱的淚光,血瞳卻沒有立即安慰她。而是好似自問自答的說了一句。
“命運……那是什麼?”
他放開雙子姐弟。然後轉身指着頭頂的天空。“如果你說它是命運,我看不到。”
又指了指血雨。“如果你說它也是命運,我感覺不到。”
最後,他指了指自己的手和腳。“如果你說這纔是命運……”
血瞳轉過頭,對米雅牽動了一下嘴角。“你說對了。”
“這道傷痕,是我五歲時與一隻斑駁獸打鬥時留下的。當時它比我強壯一百倍。如果我相信命運,我已經死了。”
“這個孔洞,是我六歲時和一個試圖搶劫我的傢伙留下的,他用一發子彈穿透了這裡。不過現在我還活着,他卻不在了。命運沒告訴我這些,它只說我應該在那次戰鬥中死去。”
“另外還有這裡……這裡……”
血瞳指着身上的傷痕,表情平靜的訴說着,每一道傷痕都有一個故事,都凝聚着他的意志。看着這些傷痕,米雅就好像看到了一個瘦弱的孩子,在一次次戰鬥中堅持,在一次次磨難中成長。命運沒有壓垮他,反而讓他越來越強壯。越來越堅強。最後,他成爲了一堵牆……一堵厚重的,連命運都無法奈何的嘆息之牆。
天空越來越紅了,血雨越下越大。可是米雅卻再也感覺不到寒冷。她的眼睛越來越亮,開始燃燒一種名叫希望的火光。
不過,當血瞳的聲音逐漸減弱,天空中的血雨再一次遮掩她的視線之後。她卻嘆了口氣。輕聲呢喃道。
“不一樣的……血瞳哥哥,不一樣的……”
“怎麼不一樣?”血瞳低着頭,平靜的問道。“難道在這虛無的世界中你還不能面對自己嗎?你在畏懼什麼?畏懼衆人的評論,還是內心?”
“又或者……”血瞳指了指空無一人的身後。“畏懼着克拉米?你們曾經的主人?”
“不是,都不是……”米雅連連搖頭,淚水揮灑在血雨中。“我們……我們畏懼的是……”
“你們沒有值得畏懼的東西。”血瞳打斷了米雅的話。眼中突然閃過一抹冷厲。“如果非要說畏懼,只是那個所謂的詛咒。而實際上連你們自己都不知道那詛咒是真的存在,還只是一個傳說!”
“所以你們畏懼的,只是一個流言!一個毫無價值,最虛幻的流言!”
“可是……可是……”米雅拼命堅持,想要說那詛咒並非虛幻。是實際存在的東西。可是面對血瞳冷厲的目光,卻發覺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她們確實從小就蒙受着苦難,可是眼前的血瞳又何曾比她們好上一點?甚至在那末日般的x35星球上,血瞳爲了活下來,要比她們經受更多的磨難,更多的痛苦。
可他卻從未迷茫過。不管是野獸還是強敵。他從未退縮,從未懼怕。命運這個概念更是從未出現在他的腦海。他唯一相信,也是唯一可以依賴的,只有自己的拳頭。
所以他才能在x35走出來,成爲一名宇宙傭兵。並且不斷的戰勝比他強大的敵人。
在這一點上,血瞳已經用行動,向米雅解釋了什麼叫做命運。
命運,就是一條路……如果你任由它發展,那麼它可能把你帶進深淵。但如果你親手鋪下每一塊磚瓦,那麼它就會成爲你前進的基石。
“但我們……是不一樣的。”看着血瞳冷厲的目光,米雅最終還是低下頭,近乎呢喃的反駁道。
“我們的詛咒並不只限於自己,任何靠近我們的人都會被傷害……”
“我們不想再害人了。血瞳哥哥……我們真的不想,再有人爲我們……受傷害……”
“是因爲克拉米嗎?”
“什麼?”米雅擡起頭,驚訝的看着血瞳。
“我是說,是因爲克拉米,你纔有這樣的想法嗎?”血瞳目光平靜,死死的盯住米雅。就好像要看穿她的內心。
“我看到了你們之前的遭遇。是那個女人,讓你們相信命運的吧?”
“…………”米雅保持沉默,但是表情卻出賣了她。
看着她近乎掙扎的神情。血瞳嘆息一聲不再安慰了。他轉過身,走到之前幻境出現的地方。然後平靜的說道。“爲什麼,你們不把幻境繼續下去呢?不要告訴我直到現在你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由來。既然它是你們潛意識的延續,爲什麼你們不把它完成呢?是害怕再一次與克拉米分離嗎?”
“血瞳哥哥……”
“繼續下去吧!”血瞳打斷了米雅的話。然後望着對方的眼睛。
“如果你相信命運,就讓幻境繼續下去……去尋找你要的答案。”
“這一次沒有人來干擾你。你也不用畏懼任何事。你只要再次回到那個夜晚,那個女人面前。”
“你們不是要對她說出一個稱呼嗎?去做吧!”
“這纔是你們要面對的命運!”
血瞳轉過頭,認真的對雙子姐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