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縱身躍出窗戶,而裴麟則仍然在房間裡待着。
懷裡的紅葉已經死了。
裴麟站在窗口向外望去,面色凝重了許多。
因爲這件事情,已經接連死了許多人,至少因爲他的出現而死的,已經有十幾個。
孫誠一家的離奇死亡和紅葉的突然暴斃,都足以證明了一點,這個杭州城裡有一雙眼睛正在無時無刻地注視着他,他很討厭這種感覺。
天忽然起了陰雲。
細雨綿綿,空氣也開始清冷了起來。
裴麟的思緒也開始冷靜了下來。
他不能被牽着鼻子走。
如果現在去找孫誠遺留下來的東西,勢必又會落在那些人的後面,繼續被牽着鼻子走,他必須要找到一個捷徑反超他們。
他低下頭,目光掃視了紅葉一圈兒,最終眼神停留在了她的手帕上。
裴麟取下手帕,拿起一看,上面用十分清淡的墨跡寫着一行字。
【鳳仙閣三樓琴瑟生香】
裴麟走出了房屋,徑直來到了三樓,這才發現琴瑟生香是房間的名字。
推開了角落裡掛着琴瑟生香的房間,裡面坐着一個人。
裴麟看不清楚此人的面容,她坐在屏風後,手裡似乎抱着一個樂器。
“你來了。”
她的聲音很溫柔,像是江南水鄉里的女子。
窗外的雨,還在淋漓。
裴麟安靜地走了進去,坐在小圓桌旁,“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女子道:“我以爲你不會來呢。”
裴麟道:“我應該直接跳出窗戶去,去找孫誠?”
女子扶脣輕笑道:“不錯,但你並沒有去,這確實讓我意外。”
裴麟道:“你很喜歡藏在屏風後面?是爲了什麼?保持神秘感?可對我來說,你並不神秘,反而有些好笑。”
女子愣了愣,“嗯?”
裴麟道:“我有一個本事,只要我見過一面的人,無論再怎麼躲藏,我都能知道你在哪兒。”
女子道:“哦?那你告訴我,我是誰?”
裴麟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只不過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你能回答我兩個問題,我便可以猜得出你的身份。”
女子似乎根本不相信裴麟所說的,“你問。”
裴麟道:“第一個問題,死的,是孫誠麼?”
女子似乎愣住了,停滯了半晌,嘴角微微翹起來,“你很聰明。”
這已是一個答案了。
裴麟笑着道:“第二個問題,航運司的那筆財富,是不是已經到了杭州?”
女子深吸了一口氣,“你根本不是一個簡單的江湖人士,你到底是誰?”
這已是第二個答案。
裴麟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了屏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根本不是第一次見面,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對麼?”
他走入了屏風,裡面坐着的是穿着一身大紅,抱着琵琶的苗仙桃。
苗仙桃的臉頰還是鼓鼓的嬰兒肥,淺淺的梨渦上有些溫潤的紅霞,她欠身站起,做了一個萬福,“白公子果然厲害。”
裴麟道:“我該叫你苗仙桃,還是該叫你紅葉?”
苗仙桃無奈地笑了笑,一言不發。
她確實覺得自己並不神秘,反而有些好笑。
裴麟其實並不能根據棋子來判斷這個人具體是誰,這次能找出苗仙桃,依靠的並非是棋盤。
棋盤只能記錄身份區別的棋子,並不能認出特定的某個人,除非這個人的身份已經在國家層面很高了,才能判斷出具體是皇親貴胄還是將軍大帥。
比如一屋子坐着十個人,其中九個普通人,一個皇親,裴麟就能一瞬間斷定誰是皇親,但若是十個都是皇親,讓他找出特定的人,裴麟仍舊是無法找出來的。
裴麟道:“你爲什麼躲着我?還讓一個女人用命去欺騙?”
苗仙桃道:“因爲這是一個很大的秘密。”
裴麟道:“航運司在向外運送什麼?如果真的如你所言是一大筆寶藏,那你已經告訴我了,何必又讓她死呢?”
苗仙桃道:“她若不死,死的就是我了。”
裴麟哈哈一笑,“這就是所謂的快雪樓?所爲的爲百姓生存所生的江湖義士?隨意處置人命的江湖義士?”
苗仙桃的眉毛一橫,“你知道什麼?知道我們做的事情有多危險?知道這是一筆多大的財富麼?你這一生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一筆財富!”
裴麟懸着的心放在肚子裡了。
秦王的名頭雖然大,但人們似乎都沒有切身體會過這種大,對於百姓或是一般官員來說,這種大是虛無縹緲的大,根本沒有落實到實處。
只有那些朝堂的老狐狸們才知道,秦王這兩個字代表的是什麼,歐陽琴的冷靜和機敏顯然已經是一流的,想來他早已經預判到了這一步,猜到了皇帝想要秦王來江南的目的,可能會和他有關。
無論是否是真的,他都得準備萬全,佔得先機,否則剩下的就是被動。
他們這種人,最忌諱的就是被動。
就算是這次猜錯了,將東西轉運走也沒什麼太大的損耗,可一旦被發現了,損耗的就不是銀子了。
謹慎的對手,最難預判他的行動,也最難猜測他的想法。
裴麟雖然明面上仍舊落在下風,可現在他的手裡已經掌握了最重要的一個人。
苗仙桃。
他低聲道:“你覺得你們一個江湖勢力能夠吃得下這筆財富?”
苗仙桃道:“我就是把它倒在西湖裡,UU看書 www.uukanshu.net 也不會讓任何人拿到這筆財富。”
裴麟道:“爲什麼?”
苗仙桃站起身來,仍舊抱着自己的琵琶,清冷的面色和那張圓圓的臉頰形成了一個明顯的反差,“你不是問我爲什麼她可以去死麼?這就是鬥爭,只要是鬥爭,就一定要有人去死,而且要死的有價值。”
裴麟道:“什麼價值?她的死作用是什麼?”
苗仙桃道:“騙過航運司的人,讓他們以爲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大多都死了。”
裴麟道:“你認爲你騙過了他們?”
苗仙桃不可置疑道:“當然!”
門開了。
武封直接將一個人丟在了地上,冷着臉拱手道:“少爺,我等到他將信傳出去之後回到家,才抓了他。”
裴麟看向了苗仙桃,“你現在認爲,你騙過了誰?”
苗仙桃怔住了,“你們這樣抓了他,航運司一定會起疑的!”
裴麟默然地笑了笑,“你以爲,光憑你一句話,航運司就會不起疑麼?你知不知道爲什麼到現在爲止,你還活着?”
苗仙桃吃吃道:“什麼?”
裴麟道:“你根本不懂,你們的力量無法與航運司抗衡,他們之所以讓你們活到現在,不是因爲你們有多高明,而是之前除了你們根本沒有意義。”
苗仙桃表情瞬間凝固,咬緊牙道:“不是的!”
裴麟道:“要不要聽聽他怎麼說?”
苗仙桃厲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