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我聽父親說,繁星也是有生命的個體,它們承載了生者的思念,是逝者最終的歸宿。人和故事一樣,都需要一個歸宿。
當然,成長讓我越來越現實,似乎我懂得很多,懂得繁星不可能是逝者的歸宿。生命那麼脆弱,瞬間毀滅,化爲灰燼,記憶就是它的歸宿。
那天晚上,我看到繁星閃耀,這樣的南方城市,高樓聳立,是很難看到如此乾淨的天空。黑幕之下,獨棟山莊矗立半山腰,喧鬧繁華的城市還不知道這裡的槍林彈雨,不知道這裡的生離死別,不知道瞬間的毀滅。
“雪禾,你不是不怕死嗎?”姚振晟叫囂,他勝利在望,其實我們知道,走不出去就只能跟他同歸於盡。
我想站起來,受傷的莫晉翀拉住我的衣角,他手上滿是鮮血,弄得我渾身血腥。徐臨悄然無聲地爬向我們,他很擔心莫晉翀的傷勢,撕掉自己的衣服替他簡單包紮腿上的傷口。
我抹去臉頰的淚水,莫少的鮮血殘留在我臉頰的疤痕上,像是我也受了傷。
“對不起。”徐臨內疚地低喃。
我和莫晉翀相視而笑,我們三人都看了看對方,死亡的恐懼纏繞我的勇氣,要說不怕死那纔是騙人的,一直以來,我總是將自己推到火坑,也許我都習慣了,我做好死的準備,下地獄我也不怕了,這裡的一切,我都能承受,還怕什麼地獄?
雖然沒有交流,但大家莫逆於心,我和徐臨攙扶莫晉翀一同站起來,擡頭挺胸地面向姚振晟。
“雪禾,我記得我給了你一個彈藥。”莫晉翀小聲嘀咕,我一怔,想起衣服裡面藏着的微型炸彈,是之前樑浩權有觸摸到的東西,剛纔慌亂之中,只是將子彈遞給莫晉翀,也忘了藏在身上的其他東西。
姚振晟叉着腰,不可一世地嗤笑:“我說莫少爺,你說你真是吃飽了撐着,跟着雪禾瞎胡鬧,好好的少爺不做,偏要跟我作對,跟我作對也就罷了,幹嘛還要換一身這樣的裝扮?”
“你不是害怕毀滅者嗎?那我就讓你多怕一會兒。”
“啐,什麼毀滅者,還不是鄭曉江那臭小子,那小子有什麼可怕的?即便他現在出現在我面前,我照樣給他轟出去。”姚振晟狂妄自大地怒吼。
“我說姚公子,這麼熱鬧的場面也不記得叫我一聲。”姚振晟剛說完,哪知他的車頂赫然出現一個人,那人像是黑暗處的一盞明燈,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真正的毀滅者不請自來了,姚振晟轉身,舉着槍後退。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傾,我的喜悅難以言喻,卻從眼眸之中泄得滿地都是。我也不知爲何,看到他,就算是死神向我襲來,我都不覺得懼怕了。
“毀滅者?”徐臨抿了抿嘴,又多看一眼莫晉翀。
一臉不悅的莫晉翀不安好氣地罵道:“喂,你這傢伙現在纔來,是趕來跟我們收屍的嗎?”
“都跟你說不要裝扮成我的樣子,扮成我的樣子也算了,就不能不受傷嗎?”鄭曉江故意刺激莫晉翀,卻見莫晉翀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大笑起來:“什麼毀滅者,就是個倒黴悲催的傢伙,這麼多人都想殺你,我扮成你纔會被這麼多人追殺。”
“喂,你們說夠了沒有。”姚振晟不耐煩地打斷他們,“幾個大老爺們有什麼可嘰嘰歪歪的。”
“好,我也不跟你浪費時間。”鄭曉江從車頂一躍而下,他衝到姚振晟跟前,嚇得對方連連後退。
“別過來。”
“姚公子,我跟你討個人情,只要你放了他們,我們的事一筆勾銷。”鄭曉江雙臂環抱胸前,自信滿滿地說,“我相信你也不想兩敗俱傷。”
姚振晟冷哼地迴應:“鄭曉江,你真以爲你是個人物?我告訴你,老子今天就把你們全都幹掉,一了百了,免得日後自找麻煩。”
“他不會放過徐臨的。”我上前一步,着急地說,“鄭曉江,我和莫少留下來,請你帶徐臨離開。”
“要走大家一起。”徐臨扶着莫晉翀,兩個傷者一瘸一拐地挪了兩步。
鄭曉江回首,與他的眼眸撞上,我心中一震,立刻就冷靜下來。
“我來,是爲了救你。”鄭曉江正色沉聲道。
那些年,難得有幾個能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朋友。我會心一笑,衝着鄭曉江堅定地笑起來。他來了,哪怕世界毀滅,我也不畏不懼。
與此同時,姚振晟舉槍扣動扳機,他的攻擊在鄭曉江毫不設防的情況下開始,然而我以爲的措手不及,其實鄭曉江早就察覺姚振晟的動機,他在姚振晟開槍的同時側翻躲避子彈的攻擊,敏捷的幾個空翻,最後擡腳踢向姚振晟,將他手中的武器踢到十萬八千里。
恍然回神的姚振晟猛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想要拔出身上其他武器,豈料鄭曉江又一個迴旋踢,將他整個人踢飛出去。
我揪心重重地觀望他們的相互廝殺,而莫晉翀拉着我,緊張地說:“雪禾,趁這個機會,我們上車離開。”
“不行,還有鄭曉江。”我甩開莫晉翀的手,我真是不想扔下任何一人,卻忘了形勢的嚴峻,別怪我這個時候婦人之仁,我是真心不能放棄鄭曉江。
“姚振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莫晉翀捂着胸口,痛苦地皺起眉頭,我看他依然有流血,面容蒼白,他得馬上去醫院。
“莫少,你怎麼樣了?”我衝着徐臨吩咐,“徐臨,我把莫少爺交給你,你帶他一起開車離開。”
“那你呢?”
“我要幫鄭曉江。”
“雪禾,你能幫上什麼?”徐臨走上來扶着莫晉翀,也勸導我跟他們一起走。
我們四人一條心,要走一起走。不過,我們都大意了,姚振晟怎麼可能是孤軍奮戰,就在我們靠近轎車的時候,山莊大門口突然間涌進來一大批身着黑衣的保鏢,他們雖沒有武器,卻黑壓壓的一大片,氣勢上着實嚇人。
他們將我們團團圍住,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姚振晟突然又活過來了,他跳起來,立刻有三兩個男人擋住他,這樣的話,鄭曉江出手也無法直擊姚振晟。
現在想走也走不掉了,這麼多人圍住我們,如果一擁而上一人一拳也是不小的殺傷力。姚振晟不停地罵罵咧咧,像是被鄭曉江暴打到不能站穩,身邊兩個男人攙扶他,他一個勁兒地咒罵,又命令其他人找槍。他和莫晉翀一樣,習慣用武器,而鄭曉江斯文一些,向來靠拳腳,並不以致命爲目的。
我們四人四個方向,背靠着背,謹慎地關注四周的動靜。而莫晉翀忽然走出我們的安全範圍,朝着姚振晟那夥人靠近兩步。
“阿易,我是莫少。”莫晉翀似乎認識擋住姚振晟的男人,他吃力地說話,看着挺心疼他的。
“少爺?”這個男人大吃一驚,看來他曾經是莫晉翀的手下。
“姚振晟反了莫氏,你們不能助紂爲虐。”
“別聽他胡說。”姚振晟氣急敗壞,“你們的莫少爺根本就是個吃裡扒外的傢伙,你們不想想,老爺子離開時,把莫氏交給我而不是交給他。”
“你根本軟禁了爺爺,他交給誰也是你說了算。”莫晉翀挪動每一步都困難至極。
姚振晟推開身前的人,衝上去指着莫晉翀的鼻尖罵道:“莫晉翀,老子今天要爲莫氏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莫晉翀擡眸瞪視姚振晟,咬牙切齒地道,“我今天要爲我哥報仇。”
語畢,莫晉翀一咬牙,使出全身力氣撲向姚振晟,以迅雷不及之勢掐住對方脖子,另一隻手拿住彈藥。
看到此情此景,那些聚攏在我們四周的黑衣人全都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一大步。我們三人錯愕地屏住呼吸,我心裡咯噔一沉,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鄭曉江。”莫晉翀高喝一聲,鄭曉江果然站出來。
莫晉翀掐着姚振晟的脖子轉身,狠厲地喝道:“鄭曉江,你答應我,一定要把雪禾救出去。”
深吸一口氣的鄭曉江冷峻地回道:“不用你莫晉翀提醒,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雪禾,但是,你答應過我的一戰,也不能失信於我。”
莫晉翀仰天狂笑,嘴角的鮮血滲出,我心急如焚,當下也要開口,而莫晉翀轉移目光落在我身上,苦笑地說:“雪禾,你就是我的歸宿。”
“莫少,不要……”我往前衝,卻被鄭曉江抓住手臂。
姚振晟想要趁機逃走,不料莫晉翀察覺此人的詭計,於是將彈藥的開關打開。
“只要我放手,你必死無疑。”
“別,莫少,別鬆手,我不動就是了,你看看你,還這麼年輕,死了怪可惜的。”
“你們上車,快點。”莫晉翀的雙腿微微發顫,他受了傷,支撐整個身體顯得格外吃力。
“莫少……”我被鄭曉江和徐臨一同拽上車,由鄭曉江控制駕駛座,我們相視對望,過了幾秒鐘,鄭曉江迫不得已發動引擎。
“莫晉翀,你不想想,你也是走不掉的,如果你放走他們,稍後我不會讓你好過,我會把你碎屍萬段,就像你大哥那樣,死無全屍……”姚振晟簡直要瘋掉了,他想追出去阻攔我們,而莫晉翀手上的炸彈可不是鬧着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