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纔是真正的不夜城。
酒池肉林，男，歡女愛，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這裡成就了真正的天堂，是男人的天堂。
霓虹燈下的情，欲不再隱晦，他們已經不是自己，或者他們在這裡才能釋放本性。
我不喜歡這裡，我依舊活得壓抑，反而因爲熟悉的音樂和場景而感到不安。鄭曉江很照顧我的情緒，他預訂的酒店在新區，環境相對沒有太多混亂。落成的星級酒店恢宏而華麗，宛若宮殿奢靡，且內部設施齊全應有盡有，非常符合這裡通宵達旦的縱情。
我是個行動派，想起琪琪的事情就不願再擱淺。今天週三，只要在週五前趕回去，袁姨就不會有意見，而學校那邊我也拜託同學幫忙做筆記，處理好自己的事情，我搭乘鄭曉江的車前往d市。
大概晚上九點多，我們下榻住進酒店，我坐在牀上，雙手緊握，等待鄭曉江的安排。
“咔嚓——”鄭曉江推開門，手裡提着一些紙袋，我條件反射地站起來，顫顫巍巍地問，“你去哪裡了？”不是埋怨的語氣，聽起來更像是依賴。
“你得換裝，否則帶你出去也查不到什麼。”鄭曉江掏出紙袋裡面的物品，有假髮，有男人裝，還有一些我不知道可以用來做什麼的物品，不過我十分信任他，他怎麼教，我就怎麼做。
我對着鏡子貼上兩撇小鬍子，滑稽的樣子惹得自己笑彎了腰，自嘲的同時，我突然閃過一段記憶，這片段的記憶與不久前的懷疑重疊，我收斂了自己的笑容，沉着臉注視鏡子中的自己。
鄭曉江因爲沒有聽到我的笑聲而注意到我的反常，他收拾地上的垃圾，擡頭問道：“你怎麼了？被自己的樣子帥懵了嗎？”
我轉身，凝視他的玩世不恭，我這個時候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他不說，那是他不願我涉足他的過去，他的過去全都是薛瑤。
“薛先生。”我冷笑一聲。
“你自言自語說什麼？”鄭曉江好奇地走近我，我逼着自己鎮定下來，緩了緩心情，岔開話題問道：“再換上男人裝就是男人了？”
“還要一個步驟。”鄭曉江笑得謹慎，他的手伸向我，然後拉下裙子的拉鍊，我並沒有反抗，只是有些羞於面對他熾熱的眸光。
“嗯。”我皺眉，忍不住低吟，鄭曉江擔憂地問：“很疼嗎？”
我搖了搖頭，又點頭，也不是疼感，就是不舒服。用封箱膠纏住自己的胸脯，我想，是個女人都不會舒服。以前，我總是被人用封箱膠封嘴，這下好了，改封別的地方，活生生把我整成一個飛機場。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爲了不漏風，鄭曉江要求我不要說話，他會掌控一切，儘快速戰速決，好解放我的胸脯。
“別擔心，有我在。”鄭曉江握住我的手。
“叩叩……”有人敲車門，東風來了。
他上了車，我透過反光鏡看到他的樣子，是個結結實實的胖男人，看起來三十出頭，鬍渣濃密，他抹了一把臉，擡起頭將目光移到反光鏡的位置，像是發現了我正偷偷觀察他。
我嚇得扭頭，調整一個坐姿。鄭曉江清咳兩聲，引起男人的注意。
“鄭先生，這裡的名ji暗娼多不勝數，紅燈區的樓外樓那更是壯觀，你單憑一個名字就想找到她，恐怕……”男人面露難色。
鄭曉江將準備好的錢袋子扔到男人身上，面色冷峻地說：“如果那麼容易，我何必開價這麼高？事成後，我還會支付雙份金額。”
面對誘，惑，男人雙眼一亮，笑得貪婪：“雖然是困難了點，不過鄭先生放心，有我阿寶在，就算把d市掀個底朝天也要把那個女孩翻出來。”
阿寶下了車，我們也一同跟隨，我悄聲地意有所指：“你真是結交廣泛。”
“阿寶是夏旭的同鄉。”鄭曉江小聲地解釋，“幫我調查過一些事情。”
我斜睨鄭曉江，疑惑地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阿寶帶我們走向看似這條街裝飾最亮麗的夜，總會，在進門的剎那間，鄭曉江湊近我耳邊，笑得得意：“我可是一等良民啊。”
“阿寶，你看看你怎麼纔來，去哪兒鬼混了？”
“哎喲，這不是寶哥哥嘛。”
門開啓，裡外的風景大相徑庭。吵鬧的音樂依然掩不住男女的歡笑，看來阿寶是這裡的常客，哦不，是這一帶的常客。
我躲在鄭曉江身後，阿寶和媽媽桑交頭接耳，像是說得很歡樂，過後，媽媽桑又笑臉盈盈地對着我和鄭曉江寒暄，她一直帶着我們穿梭在五光十色的過道上，這裡的包間很特別，門口把手掛着請勿打擾，因此也就不會有公主少爺進去打擾，這裡的公主和少爺可不是尊貴的身份，他們都只是夜，總會的侍應。
穿過小房間區域，然後就是一個舞臺，舞臺上有跳舞的模特，衣着暴露，搔首弄姿，她們的眼睛真會放電，我看了也不由得臉紅心跳。
媽媽桑指引了一條路，她的對講機響起來，恐怕又有新的客人，所以接下來帶路的只有阿寶。
“慧姐說了，這裡叫琪琪的姑娘有七八個。”阿寶興奮地說，“有小的，老的，大的，平的，各式各樣，鄭先生，你想找什麼樣的都成。”
我和鄭曉江將信將疑地看着阿寶，進入預定的包間，裡面倒是沒有外面過道的吵鬧，稍微能耳根清淨，我挨着鄭曉江坐在沙發上。
阿寶留意到我的侷促，陰笑地靠近我，有意無意地問：“喂，第一次出來玩？”
“阿寶。”鄭曉江冷冷地叱呵，“我的時間很寶貴，不要浪費你賺錢的機會。”
“好嘞。”阿寶站起來，回頭衝我一笑，我覺得他可能看出什麼端倪，礙於鄭曉江，所以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鄭曉江示意我鎮定，我繼續保持沉默，不敢吱聲。之後，阿寶吩咐媽媽桑安排一批叫琪琪的女孩子進入我們的房間。
進來的五個女孩都很年輕漂亮，我看着她們的臉，濃妝豔抹之下必定也是傾國傾城，我不知道她們爲什麼會選擇這條路，但我此行的目的不是爲了分析她們的命運。
鄭曉江回頭看着我，我對着他搖頭。
“化了妝，你會不會看走眼？”鄭曉江湊過來，謹慎地問。
“琪琪化成灰，我也認得出。”我對她的熟悉不是一兩天形成，這是一種默契，無形之中讓我永遠記住她的樣子，妝容能改變的只是表面的樣貌，而五官的輪廓是無法改變的，所以我對自己很有信心。
接連看了三批，全都沒有我要找的琪琪，阿寶急了，跟外面的人交涉，然後走進來，對着我們緊張地說：“我說鄭先生，這麼多琪琪，難道都不是你們想要的女孩？”
“你不是說只有七八個叫琪琪的女孩嗎？爲什麼來了十五個？”鄭曉江嚴厲地質問，“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樣，否則我讓你有錢沒命花。”
“我的祖爺爺，我阿寶怎麼敢跟您過不去。”阿寶哭喪着臉，“就因爲只有七八個，所以我讓他們把沾邊兒的人全都喊過來了，什麼小琪，琪兒……”
“好了好了。”鄭曉江不耐煩地說，“去下一家，趕緊的，我們時間不多。”
“等一下，鄭先生，按照規矩，您進來超過半小時，無論有沒有相中這裡的姑娘，都必須點鐘，這些個規矩……”阿寶爲難地支吾。
鄭曉江頓了頓，又掏出一筆錢扔給了阿寶，拿了錢的阿寶幫我們處理媽媽桑那邊的事情，鄭曉江帶着我先一步離開這魚龍混雜的地方。
“爲什麼一定要帶上阿寶？”我喘了口氣，站在街邊，張望夜，總會大門口。
鄭曉江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這個小社會之所以可以存活下來，就是因爲他們的規矩。”
我想起枚姨，還有枚姨口中的規矩，也許枚姨就是從這裡走出去，在另一個更大的領域建立自己的王國。
“剛纔我們進門，如果不是阿寶，媽媽桑就會帶我們進入另一道門，那道門後面只有單純的ktv娛樂。”鄭曉江耐心地解釋，“阿寶就是我們的鑰匙，他對這裡熟悉，這裡對他也熟悉，所以我們必須帶上他。”
我蹙眉地瞪視，忿忿地說：“鄭先生對這裡似乎也熟悉。”
鄭曉江眨了眨無辜的大眼，我較真地說：“鄭先生既然知道這裡的勾當，爲什麼不站出來？就像對付g市的城中村，瓦解莫氏那樣英勇。”
“唐馨。”鄭曉江扶着我的雙肩，語重心長地說，“我是良民，可不是超人，他們的，早晚一天會覆滅，我相信我們會等到那一天。”
我暗歎一聲，有些感慨，爲了對付莫氏，我們犧牲了很多生命，也花費不少精力，所以要對付這裡更多的罪惡，的確有些力不從心。
我思索着遊離目光，看到夜，總會門口的阿寶，正一邊數錢一邊下臺階，我想，他一定貪了不少。眼神落在他身上，同時也看到那一片的區域，視線裡，有個熟悉的人影，他叼着一根菸，低頭接電話，說到激動時，他擡起頭，於是，我完全看清楚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