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哥帶來的男人很高大,消瘦,穿着黑大衣,猥瑣的眼神讓我噁心。他一邊和昌哥小聲說話,一邊盯着我打量,我心裡發毛,慢慢地後退,退到牆角的時候,我恨不得變成螻蟻。
昌哥的表情很爲難,那男人塞了一點錢給他,我知道,“交易”成功了,這麼簡單這麼直接,比我想象中還要無恥。
“枚姨說,暫時不動她。”琪琪猶豫地提醒昌哥,那男人惡狠狠地推開琪琪,我擔憂地躲在琪琪後面,她單薄的身子是我唯一的靠山,我太害怕了,我想哭,這是來這裡第一次有哭的衝動,如果可以,我希望這是噩夢,一定是噩夢。
“出去。”男人不客氣地對琪琪怒斥,我抓住琪琪時感受到她顫抖着身子,我以爲對方的吼聲會嚇跑她,哪曉得琪琪反而用僅剩的勇氣護着我。
“滾。”男人一隻手擰起琪琪甩出門,昌哥扶着琪琪,我一下子暴露在男人眼前,本能地尖叫一聲,男人眯着眼冷笑,他朝我走過來,還不忘吩咐昌哥關上門。
“啊——”我躲在牀頭櫃後面,瑟瑟發抖地哭求他,他反而很興奮,想從牀上翻過來控制我,這時候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我抓起悠悠的化妝包向他砸過去,還有枕頭,還有小凳子,一切能抓起來的東西都飛了出去。
我只恨當時沒有看到一把刀,要麼結束我,要麼結束他。
爆發之前,房門打開,是枚姨那老太婆出現了。我扔出去的東西差點砸到她身上,嚇得昌哥用手擋住了。
“文仔,你倒是對得住我。”枚姨板着臉,聲音很有威嚴。那男人看到枚姨立馬泄了氣,我癱坐在地上,琪琪跑進來一把抱住我,她溫暖的臂彎讓我感到一絲安全。
文仔趕緊把枚姨拉了出去,我後來才知道,這個男人是枚姨的姘頭,聽說我是處子,他動了心思,想強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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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過了一個多鐘頭,枚姨再次出現,她的眼神很犀利,與我第一次見到她時截然不同,那個時候她爲了讓我中圈套,擺出一副僞善的模樣,現在像極了嗜血成性的女魔頭。
“脾氣不小嘛。”枚姨用極其不標準的普通話評價我。
我白了她一眼,如果眼神能殺入,相信她早就被我千刀萬剮。
“有名字了嗎?”枚姨又問身邊的昌哥。
“枚姨取的名字,姑娘才紅。”昌哥討好地說。
“嗯……”這老女人還真就思索起來,“雪禾,就這個名字。”
土得掉渣,我這麼認爲。琪琪很驚訝,她看着我意味深長地笑,昌哥也恍然說道:“好名字,我也覺得她應該用這名字。”
枚姨和昌哥離開,琪琪告訴我,這個名字枚姨一般不會用,之前有個叫“雪禾”的女孩是枚姨的心頭好,也是紅牌,之後跟了一個香港老闆出國安家了,這是她們所有姐妹的榜樣,可是有這樣好命的女孩微乎其微,至少輪不到她了。
我不解琪琪的悲觀思想,直到這天晚上,琪琪要我替她上藥,我以爲是皮膚受傷,哪知道琪琪關了門就脫掉褲子,她說她下面得了病,需要上藥治療。
我傻了眼,才明白,這段時間琪琪負責看守我的根本原因。
琪琪並不在乎我知道她得了病之後會有其他想法,當然,要說沒有想法,也是不可能的。只不過這個想法像是魔咒,侵蝕我的勇氣,讓我差點放棄拯救自己。寂靜的夜裡,我躺在沙發上,窗戶被釘死了,只能看到縫隙中一點點月光,那是我跟外界唯一的聯繫,這天晚上,我很想家,很想回到父母身邊,我懷疑自己折騰這麼久,到底是爲了什麼,如果當初我不倔強,沒有什麼野心,或許我順從父親的安排,跟着他在家鄉生活,那麼現在,我一定坐在他們身邊陪着看電視了。
我曾經不甘平凡,也不認同女孩子就應該找一份安安穩穩的工作,然後找個老公嫁掉,這輩子就該如此,靜如止水地生活着。
我反抗家人的安排,得到的是這樣的懲罰,老天爺沒有耐心根據你的犯錯而量刑,是你走到這一步,你就必須吞下自己釀成的惡果,我的懲罰過於嚴重,也是我自己造成的。
輾轉反側睡不着,於是我爬起來,晚上是城中村熱鬧沸騰的時機,只有我被關在陰暗潮溼的房間裡,我踱步環視房間才發現琪琪也離開房間了,至於去了哪裡,我不知道,但是他們有吃夜宵的習慣,每當有手下的女孩子得到大單,他們都會出去高興高興。
我貼着房門聽外面的動靜,我希望他們都出去夜宵,然後留我一個人,說不定我有機會破門而出。
“tmd(省略罵人的髒話)。”是二哥和另外一個男人大罵,不過不是爭吵,好像是罵賭錢輸錢的事。
“咕咕。”我肚子餓了,一個星期以來,我吃過兩頓飯,其他時間都是用粥打發了我。
由於有人在家裡守着,所以我很容易就推開了房間門,被關了這麼久,我也是第一次踏出房間。二哥和那個陌生男人不約而同地朝我看了看,我自然不會給他們好臉色,我知道我身上的傷是誰造成的,每天晚上還隱隱作痛,這種痛煎熬着我的自尊,讓我一輩子都恨不欲生。
“出來幹什麼?”二哥不安好氣地問。
我看到他們桌上有飯菜,肚子餓得難受,自尊暫時有些退避,可是我沒有開口,一聲不吭地盯着食物。
陌生男人堆着笑容說道:“她大概是肚子餓了。”
他們的口音都是北方那邊,這時候令我有些反感,絕非故意,就是聽到他們東北口音心裡就毛骨悚然。
“餓了?”二哥冷冷一笑,“到現在還是白吃白喝,想吃東西?行,賺錢了再說。”
“人要是餓了,也沒力氣賺錢嘛。”那男人站起來,拿着飯菜遞給我,我稍微正眼打量他,這男人有些魁梧,白皙的臉上好像永遠都堆着不懷好意的笑容,他算是長得比二哥和昌哥都好看,可是我覺得他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笑面虎,說不定骨子裡也有更多齷蹉的思想。
我不屑與他說話,轉了身準備回房,與此同時,琪琪拿着炒麪回來了,我看到琪琪纔出了聲。
“聲音真好聽。”笑面虎突然嘆了一聲,二哥壞壞地笑道,“揚子,文哥前幾天因爲她被枚姨修理,你不會也是想破壞規矩被修理吧。”
“這姑娘好,以後一定紅。”笑面虎揚子討好地看着我,又說道,“你就是雪禾?”
我不搭理他,牽着琪琪的手走進了房間。
“揚子是枚姨的乾弟弟。”琪琪打開炒麪遞給我,我狼吞虎嚥地吃起來,琪琪喝了一口水,繼續解釋,“在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馬仔,都不能跟自己的姑娘發生關係,否則被枚姨知道,兩人都會受罰。”
“二哥和悠悠?”我意識到問題。
“悠悠是二哥帶來的,聽說他們在老家結婚了,之前就是夫妻,枚姨破例收下悠悠的。”
“什麼?”我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問,“悠悠是二哥的老婆?”
“是啊。”琪琪不以爲然。
“既然是老婆,怎麼還要她做這樣的事情?”
“聽說悠悠和二哥的家鄉很窮,悠悠在家裡生了兩個小孩,之後再出來做,這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琪琪平靜地說,“其實枚姨手下面的女孩子,有不少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們賺了錢回家嫁人,如果不夠錢蓋房子,就再聯繫枚姨出來做,只要有分紅,枚姨當然不會介意,何況結了婚的少婦也有一定市場。”
不知道是炒麪難以消化,還是琪琪跟我說的事情我無法消化,總之我的喉嚨裡塞滿了炒麪,心裡沉甸甸地,一時半會兒咽不下去。
“你的傷勢好得差不多,明天昌哥會帶你逛場子。”琪琪抓住我的手,輕聲說道,“逛場子的時候會有不少人看你,你不要慌張,他們暫時都不敢動你。”
“我爲什麼要逛場子?”本能地排斥,什麼場子都不想逛。
“逛場子是讓很多老闆先認識你。”琪琪一本正經地說,“我聽昌哥說,枚姨很重視你,所以要先給你標價,不急於送你出去。新來的姑娘,極少被牽出去逛場子,大多都是通過馬仔宣傳出去。”
“哼,我纔不稀罕。”我完全吃不下去了,把炒麪扔進垃圾桶。
“我知道你不稀罕,可是現在沒有辦法,你就不要跟二哥硬碰硬,他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那就一拳頭打死我。”
“你那天晚上跟我說,無論多麼艱辛你都要留一口氣活着出去,那你要是被二哥一拳打死,怎麼活着出去?”琪琪惆悵地問,“我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處理死屍,但絕不可能通知你的父母認屍。”
我心裡悲涼地嘆息:“直到死,我都再也無法看到父母了?”
“你不要這麼想。”琪琪安慰我。
“不,我要活着,我一定要活着離開這裡。”這個念頭堅持我一步步往前走,這條荊棘之路血肉模糊,卻動搖不了我活下去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