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歡緊緊捏着手中的酒杯,花了極大的氣力,才終於擡起了眼簾,看清楚面前這張一直活在她噩夢中的臉,握着酒杯的手指禁不住的微顫了起來。
這是一張三十多歲的臉,油頭粉面,毫無出彩之處,哪怕在努力維持自己的威嚴,笑臉還是帶上了低俗的猥瑣。
記憶是那麼的不堪,是那麼的殘忍,所有隱藏在背後絕望而悲痛的記憶,在看清這張臉的剎那,頓時被撕開了幕布而袒露了出來。
那個風雨狂肆的夜晚,背叛,出賣,求饒,鮮血,絕望……一瞬間,變得那麼的清晰,那麼的刺骨。
顧裴在旁陪笑着,卻久久沒有看到薄歡上前敬酒,眉頭一皺,回頭,見她一雙眼眸竟是晦暗如潭,莫名心驚了一下。可這種時候,根本容不得他多想,伸手將她扯到管潤昭的面前,“阿歡,傻愣着做什麼?還不快些給大人敬酒?”低聲喝斥了薄歡一聲,又擡頭看向管潤昭,一臉諂媚小心,“阿歡向來膽小,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排場,定是爲大人高大的威儀所震,害羞了,望大人能體諒。”
管潤昭見色心起,自然不會跟眼前這勾人的小美人計較,當下豁達地一揮手,笑眯眯道:“既然小美人兒害羞,那便由本官來敬小美人兒吧!”說着,乾脆繞過前面的桌子,站定在薄歡的面前,捏着酒杯“叮”地碰了一下薄歡手中的酒杯,“阿歡是吧?阿歡,來,乾了這一杯吧。”
薄歡擡眸對上他眼中閃動着的熾烈慾望,脣角毫無預警地揚了揚,然後在他一時的怔忪之中,以袖擺遮擋住臉,仰頭飲酒。喝完之後,拿着手裡的杯子反倒過來,向他示意了一下,然後對他巧笑嫣然,“阿歡已經幹了,大人還沒喝呢。”
管潤昭從她勾魂的笑容之中回過神來,頓時興奮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好!果然豪爽!我喜歡哈哈!”說着,擡手也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薄歡不以爲然,粉脣微
嘟起,嬌嗔道:“一杯怎夠?阿歡是女子,阿歡喝一杯,大人需喝兩杯纔對嘛!”
她一個眼波流轉,便讓站在對面的管潤昭立馬酥了渾身的骨頭,笑眯眯着連連點頭,“沒錯,阿歡說得對,我是丈夫,自當喝兩杯纔是!”一邊點頭稱是,一邊趁機偷摸了她的柔荑一把,盯着她的目光愈發的灼熱。
薄歡強忍住縮回手在衣角將他碰過的地方蹭乾淨的衝動,目光淡淡地看着他轉身,接過旁邊美婢遞過來的一杯酒,對她示意了一下,又講了一些討好的廢話,再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大人真是好酒量啊!”顧裴見縫插針地拍馬屁,下意識湊了上前來,以示自己的存在。
方纔看薄歡對着這管潤昭一副嬌笑倩兮的模樣,說實話顧裴心裡的感覺怪複雜的,有些酸,但更多的是高興。看她只隨意的一顰一笑,便叫這個在北祈權傾朝野的司空大人暈頭轉向的,他能不高興嗎?只要一想到她以後只要對這位司空大人多笑笑,自己未來的前途便是一片錦繡光明,頓覺得人生格外的美麗。
倒是從頭到尾都忘了問薄歡一句,若是能攀上了這位司空大人,可願意爲他所謂的前途說上一句好話。
所謂的,一廂情願,不過如此。
管潤昭心情好,連帶着看顧裴也順眼了,擦了擦嘴角的酒漬,對他笑得意味深長,“阿歡長了這般的花容,想來其胞姐定也是百裡挑一的月貌吧?”
其中的暗示意味再明顯不過。
男人嘛,在美色這上邊,總是多多益善的。哪怕面前已有一個足已令他神魂顛倒的罕有美人兒,但想到另一個可能與她並蒂雙開的胞姐,一顆色心便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顧裴哪裡聽不出他話中的暗示,說實話,在這割捨美人之上,薄清屏根本不能與薄歡媲美,若是真能討這位司空大人的歡心,將薄清屏送出他絕對不會有半點的不捨,而不像對阿歡
有百般的不甘。只可惜,在長相上,薄清屏只能算得上是清麗,這位司空大人在邙臨城那樣的大都,什麼樣的花容月貌沒有見過?就連他身邊的婢子都貌美如花,一般的清麗姿色,豈是能入得了他的眼?不然,他也不會忍痛將阿歡割捨來討他開心了。
顧裴只能拱了拱手,向管潤昭如實稟報,“回大人,薄氏所出的女兒容貌雖都算出衆,但是唯有阿歡,方能算得上是拔萃的上乘之姿,其餘姐妹與拙荊,頂多能算得上是不醜,淡淡無奇,難登大雅之堂啊。”
聞言,管潤昭幾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並不再說什麼,只是看他的目光一時淡了許多。
顧裴知道他不相信,心中暗暗着急,在心底暗自思忖着要不要將薄清屏喚來,讓他親眼瞧瞧,證明他並沒有搪塞欺騙。
就在這時,站在他身旁的薄歡身體突然搖晃了一下,顧裴一驚,下意識地伸手托住了她的手臂,緊張地問:“阿歡,你沒事吧?”卻不知,在他背後,管潤昭盯着他攙扶着薄歡手臂的手掌,目光帶上了不善。
薄歡擡了擡手臂,避開了他的觸碰,纖纖玉指撐着額角,臉色染上了微紅,仿若白蓮上的那抹淡淡的酡紅,白裡透紅,格外的勾人心魄。
彷彿沒有察覺到兩個男人的目光突然間變得晦暗灼熱,嘴裡無意識地輕喃:“許是酒的後勁上來了……胸口有些悶,頭有些暈……”
管潤昭從美人醉酒的媚態中回魂,忙招呼過一旁的美婢,“快,快去準備一間上好的廂房,帶薄小姐去歇息!”
“是!”美婢低柔應聲,攙扶着走路搖擺不定的薄歡下去了。
一時間,竟是沒有一人想起,這裡是知州府,而並非司空府。
美婢帶着薄歡進了一間裝飾雅緻的房間,小心翼翼扶着她上了榻,還特地打來一盆溫水,幫她擦洗了一下臉和頸部,然後替她蓋好被,這才悄然關了房門退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