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青兒手裡的明黃色卷軸,夏正通的兩隻眼睛都開始放光。舒愨鵡琻
斜睨沈凝暄一眼,他哂然笑着,伸手接過青兒手裡的遺詔,將之打開仔細看過。
果真,見遺詔上是獨孤蕭逸的筆跡,他略微顯厚的脣緊緊一抿,然後緩緩上揚,直接將遺詔揣進了懷裡,然後對一臉緊張的青兒說道:“識時務者爲俊傑,你這丫頭好!很好!”
“那相爺……”
青兒眉心緊蹙着,轉頭看了眼一臉憤懣的沈凝暄,然後回頭看向夏正通:“皇后娘娘和太子……磧”
“等二皇子順利登基,本相會安排他們離宮!”
如是,冷冷淡淡的對青兒說了一聲,夏正通冷笑着又看了眼沈凝暄。
“本宮不走!佗”
迎着沈洪濤的視線,沈凝暄怡然無懼,掙開秋若雨的手,直接上前幾步:“夏正通,你謀害皇上,狼子野心,本宮不會讓你如願的!”
“哦?”
尾音拉的長長的,夏正通一臉嘲諷的看着沈凝暄,忽而眸色一凜,道:“現在的局面,只怕由不得皇后娘娘了!”
語落,他冷哼一聲,腳步輕旋,作勢便要向外。
不過,他纔剛剛走出一步,便緊皺着眉宇,再次回身看向沈凝暄:“若是皇后娘娘覺得,有月凌雲在你身後撐腰,一切還有可能,那麼老臣便奉勸你一句,不要再白費心機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
緊蹙着娥眉,沈凝暄幽幽冷冷的看着夏正通。
“你們女人,還真是愛問這句話!”
想起獨孤珍兒和齊太后也曾經同樣問過這句話,夏正通不由嗤笑一聲,滿目猙獰的看了沈凝暄一眼,他再次轉身擡步向外:“老臣現在要去將皇上的死訊詔告天下,然後找人臨摹皇上的筆跡,將皇位傳給二皇子,並於明日早朝召集羣臣宣讀皇上遺詔,到那個時候,即便月凌雲得到消息,也已回天乏術了。哦!對了……”
在即將離開寢殿之時,夏正通再次駐足,轉身對沈凝暄冷笑道:“二皇子登基稱帝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回月凌雲手中的兵權!”
聞言,沈凝暄面色一變,身形再次輕晃着向後退了一步。
“皇后娘娘!”
青兒見狀,連忙起身扶住她的手臂。
“滾開!”
看着夏正通頭也不回的一路向外,沈凝暄黛眉倏地緊皺,猛然擡手之間,一巴掌打在青兒的臉上:“你這個賤婢,本宮因爲相信你,纔將皇上的遺詔交給你,讓你藏好,可是你竟然自己拿了出來……”
“奴婢也是爲了皇后娘娘和太子啊!”
被沈凝暄一巴掌打的眼淚直掉,青兒緊捂着自己的臉頰,聲音裡滿是委屈。
殿門外,夏正通聽到青兒委屈的言語,不禁微微頓足,然後邪佞一笑,擡起頭來,目光如炬的擡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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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看着夏正通離開,扒着門向外看的秋若雨,轉過身來,對沈凝暄輕道。
聞聲,沈凝暄臉色一柔,忙伸手拉過青兒捂着臉的手,一臉疼惜的凝着她泛紅的俏臉:“疼不疼?”
“不疼!”
青兒搖了搖頭,眼底淚光猶在。
凝着她眼底晶瑩的淚光,沈凝暄不禁蹙眉輕嘆:“委屈你了!”
“爲了皇后娘娘和太子,青兒死都願意,談何委屈?!”目光堅定的對沈凝暄又搖了搖頭,青兒緊咬了下脣,一臉擔憂道:“奴婢不委屈,但是奴婢心裡擔心,您把遺詔交給夏正通,他勢必會毀了遺詔……”
知道青兒在擔心什麼,沈凝暄不以爲然的輕笑着擺了擺手,道:“沒事兒,那玩意兒多着呢!”
“呃……”
聽聞沈凝暄的話,青兒一愣,嘴裡跟含了個鴨蛋似的。
沈凝暄給沈洪濤遺詔時,青兒並不在場。
所以,她以爲,遺詔只有一道。
按照常理說,遺詔確確實實該有一道,但是獨孤蕭逸當初中毒時,爲了讓沈凝暄沒有後顧之憂,一樣的內容,寫了不下三道遺詔!
想到他的良苦用心,沈凝暄眸色微暗了暗,輕揉了揉青兒的臉,然後擰眉對她說道:“明日早朝時,宮中必定動盪,你膽子小,待會兒跟着朱雀一起帶着太子離開這裡,卻避暑山莊吧!”
“奴婢不走!”
一聽沈凝暄要讓自己走,青兒瞪大了眼睛,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奴婢知道,奴婢膽子小,但是眼下奴婢無論如何,都要留在皇后娘娘身邊!”
聞言,沈凝暄心下緩緩淌過一道暖流。
滿懷欣慰的伸手扶住青兒的肩膀,她十分耐心的,凝眉對青兒說道:“你好好聽本宮說,太子還小,需要人照顧,不是你走,便要若雨走,你覺得在你和若雨之間,若是遇到危險,誰留在本宮身邊更好?”
沈凝暄給青兒的選擇題,讓她一臉黯然的低垂下了頭。
若是沈凝暄遇到危險,秋若雨一定可以出手相助,可換做是她,則必然會成爲沈凝暄的累贅。
她和秋若雨,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可是,她從小跟在沈凝暄身邊,將她視作這世上最親的人,沒道理現在她在最危險的時候,她卻……
“青兒!”
大約瞭然青兒心中所想,沈凝暄輕蹙着黛眉,面色凝重道:“你和太子,都是本宮最親的人,只有你們遠離危險,本宮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聞言,青兒心頭一震!
擡起頭來,與沈凝暄深幽凝重的視線相接,她重重的點了點頭。
見青兒點頭,沈凝暄眸色微緩。
伸手握住她的手,她輕笑着說道:“趕緊去收拾一下,本宮先去看看太子!”
“是!”
青兒頷首,轉身離開寢殿,去收拾自己的細軟。
迴轉過頭,冷冷看了眼龍榻上早已沒了氣息的夏玄明,沈凝暄眸波無瀾,轉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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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裡,獨孤煜剛剛睡醒,正由乳母抱着。
見沈凝暄帶着秋若雨進殿,乳母抱着獨孤煜恭謹福身:“參見皇后娘娘!”
“免禮吧!”
視線微擡,自乳母身上掃過,沈凝暄一步步上前,終至錦榻前停下腳步,伸出手來,極其溫柔的接過獨孤煜。
微垂眸華,凝視着懷裡的親生骨肉,沈凝暄那顆冰冷的心,終於柔軟了幾分。
她的孩子,還那麼的小。
但始於母子天性,在她抱起他的時候,他竟然往她懷裡又蹭了蹭。
感覺到他輕蹭的動作,她的脣角,不禁也輕輕勾起。
這是,她和獨孤蕭逸的孩子。
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他是那麼的可愛。
可是獨孤蕭逸卻看不到。
如果可以,她願意以江山來換,換他一直陪在她們母子身邊,親眼看着他長大成人!
但是,如果只是如果。
“娘娘!”
邊上,秋若雨看着沈凝暄脣角的笑,漸漸凝結,然後又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久久不曾言語,不禁上前扶住她的肩頭:“您沒事吧?!”
“沒事!”
微微回神,沈凝暄深吸口氣,轉身看向秋若雨,她凝眉苦笑:“如今本宮的死穴,便是太子,只要將太子送走,本宮便可心無旁騖的對付夏家了!”
凝着沈凝暄嘴邊的苦笑,秋若雨心頭微顫!
雖然,她沒有孩子,但是同爲女人,她可以體會沈凝暄現在的感受。
失去了獨孤蕭逸之後,獨孤煜便是她堅強下去的唯一理由了。
一個做母親的,絕對不想跟自己的孩子分開。
沈凝暄亦如此!
“娘娘!”
伸手輕撫沈凝暄懷裡的獨孤煜,秋若雨緊擰着黛眉問道:“若雨有句話,一直都想問娘娘!”
“你直接問過便是!”
淡淡的,轉頭看向秋若雨,沈凝暄懷抱着獨孤煜坐在了錦榻上,滿是慈愛的架着獨孤煜的腋窩,將他轉向自己的方向,輕蹭着他小小的額頭。
“北源……”
凝着沈凝暄一臉慈愛的模樣,秋若雨甫一開口,便見沈凝暄臉上的笑意微斂,但即便如此,她卻仍舊問出了自己想要問的話:“玄武從北源傳回的消息,除了說夏家死士在追殺鬼婆,可有提到皇上?”
沈凝暄早已料到,秋若雨要問的是這個。
但是,即便如此,她的心還是忍不住刺痛了下。
竭力忍着心痛,她擡頭看向秋若雨,脣角的弧度,微微泛着苦澀之意:“玄武的飛鴿傳書上說,本宮的師傅和梟青,一直被夏家死士追殺,但是並沒有皇上的消息!”
聞言,秋若雨心下揪起:“何爲沒有皇上的消息?”
“皇上……並沒有跟他們在一起!”
輕蹙着娥眉,重新將視線調轉回獨孤煜的身上,沈凝暄抱着他的手,不禁驀地一緊:“若雨……雖然本宮不願意相信,但是皇上也許,真的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聞言,秋若雨的心絃,驀地便是一顫!
不去看,也知沈凝暄滿心滿眼都是傷,她緊蹙着黛眉,不敢再多言。
不久,青兒提着包袱和朱雀進來。
看着兩人雙雙行禮,沈凝暄淡淡一笑,垂眸看着自己的孩子,而後依依不捨的起身將之遞到了青兒懷裡,輕撫着他柔嫩的小臉兒,喃喃低語道:“好了,小傢伙兒,要乖乖的哦,等一切塵埃落定,母后便接你回宮!”
“娘娘放心吧!”
知道沈凝暄捨不得孩子,青兒抱緊獨孤煜,對沈凝暄鄭重說道:“奴婢一定會照顧好太子殿下的!”
“有你在,本宮當然放心!”
輕笑着擡手,將青兒垂落在耳際的髮絲掖到耳後,沈凝暄輕嘆一聲,轉頭看向朱雀:“太子和青兒,本宮就交給你了!”
“屬下誓死完成任務!”
朱雀恭身,一臉鄭重的對沈凝暄恭身行禮。
見狀,沈凝暄輕點了點頭,然後又深凝獨孤煜一眼,遂轉身向裡:“走吧!再過不了多久,這裡會被夏家的人包圍,想走都走不了了!”
“娘娘保重!”
青兒見狀,眼眶微紅,卻沒有多言,垂眸便抱着獨孤煜跟朱雀一起離開了偏殿。
青兒一行離開許久,沈凝暄始終面向殿內,緊閉着雙眼。
“若雨……”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凝暄終於開口出聲:“現在夏正通顧不上天璽宮,正好本宮也想出去走走……給我一張普通的人皮面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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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正午,天氣仍然帶着燥熱感。
只短短兩個時辰不到,獨孤蕭逸駕崩的消息已經從宮中傳出,此刻皇宮大內,早是滿目素縞,夏正通則早早在宣佈皇帝駕崩之後,便出宮聯絡衆臣,準備翌日獨孤瑞登基一事了!
同樣易容成普通的宮人模樣,沈凝暄和秋若雨雙雙一襲水藍色宮裝,低眉斂目的端着菜餚,跟隨前往長壽宮送膳的宮人,朝着長壽宮行進。
彼時,皇宮大內,入目全都是夏家的士兵!
長壽宮門口,更是被夏家的士兵,包圍的水泄不通!
雖說,一日三膳不能少。
但是送往長壽宮的膳食,卻要經過夏正
興的層層把關,纔可以送得進去。
然,沈凝暄和秋若雨,都是見過大世面的。
是以,在面對夏正興的時候,也全都遊刃有餘。
終是,順利通過夏正興的檢查,她們兩人跟前面的宮人一起,端着午膳進了齊太后和獨孤珍兒所在的內殿。
內殿之中,此刻早已一片狼藉。
看着夏正通帶着宮人們進門,齊太后便如瘋了一般,赤紅着眸子,抄手拿着手邊的茶盞,朝着他衝了過去:“夏正興,哀家要殺了你!哀家要滅你們夏家九族!”
夏正興見狀,眉頭驀地一緊。
但是,念及夏正通方纔離開時的說過,現在還不是動齊太后的時候,他強忍着心中怒火,對送膳的沈凝暄等人吩咐了一聲伺候太后和大長公主用膳,便灰溜溜的退出了內殿。
擡起頭來,見齊太后一臉氣鼓鼓的樣子,沈凝暄低眉斂目的出了聲:“太后娘娘您該用膳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齊太后神情一窒!
就連一直沉着臉色坐在窗前的獨孤珍兒,也緊蹙着黛眉,直愣愣的轉身看向沈凝暄。
輕輕的,將手裡的菜餚擱在桌上,沈凝暄輕勾着脣角擡頭,笑吟吟的看了眼齊太后,然後轉頭對上獨孤珍兒的眸子,“怎麼?不過是換了一張麪皮,母后和師姐都不認識我了嗎?”
“皇后……”
“師妹!”
齊太后和獨孤珍兒幾乎是同時開口喚着沈凝暄,然聲音纔剛剛出口,她們又雙雙噤聲,看向跟沈凝暄一起進殿的宮人。
“沒礙的,都是我們的人!”
輕笑着回身,見秋若雨已經站在內殿門口把風,沈凝暄轉頭看向齊太后。
見狀,一直把心提在嗓子眼的齊太后心絃猛地一鬆,整個人如釋重負的向後退了一步!
“母后!”
沈凝暄走近齊太后,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凝着她泛紅的眸子,神情肅穆道:“有些事情,事出突然,臣妾生怕母后和師姐會着急,這才冒險過來,還望母后不要見怪!”
“哀家不怪你!要怪只能怪夏正通有不臣之心!”
心力交瘁的搖了搖頭,齊太后眸色深深的看着沈凝暄,關切問道:“夏正通命龐德盛與皇上下毒,如今宮中都知道皇上駕崩了,宸他是不是……”
雖然,齊太后痛恨如太后。
但是卻不得不承認,獨孤宸這個孩子的秉性卻是好的!
他若死了,她心中總會覺得不安!
“死的不是宸……”
獨孤珍兒的聲音,微微有些暗啞,在齊太后身邊站定,她凝眸問着沈凝暄:“我說的對不對?”
“對!”
沈凝暄淡笑頷首,對獨孤珍兒和齊太后輕道:“死的只是一個該死之人,獨孤宸……他還活的好好的!”
“如是就好!”
心中緊繃的弦,微微鬆動幾分,獨孤珍兒伸手拍了拍胸口,然後眸色忽地一沉,壓低了嗓子輕問着沈凝暄:“如今外面形勢如何?”
“如今外面到處都是夏家的軍隊!”沈凝暄扶着齊太后緩步朝着膳桌走去,邊走還邊回頭對獨孤珍兒說道:“夏正通今早從我手裡搶走了皇上遺詔,並對外宣佈了皇上駕崩的消息,還要僞造遺詔,要於明日一早,擁立他的親親外孫上位!”
“那……”
聽聞沈凝暄所言,齊太后臉色微變了變:“依着如此情形,我們還有勝算嗎?”
“母后沒聽說過樂極生悲嗎?”
輕笑着,扶着齊太后坐下,沈凝暄親自動手開始替她佈菜:“煜兒臣妾已經送到宮外了,如今母后要做的,便是趕緊用膳,千萬保重身體,別讓臣妾有後顧之憂!”
擡起頭來,見沈凝暄淡笑如依,齊太后的心下微定了定。
邊上,獨孤珍兒落座,伸手扯了一隻雞腿,才咬了一口,便
臉色難看的怒聲罵到:“夏正通這匹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看我回頭不扒了他的老皮!”
“他的皮,不用你扒,有人會替你扒的!”
笑看着獨孤珍兒即便不斯文,卻仍舊賞心悅目的吃相,沈凝暄嘆聲說道:“接下來的事情,全都交給我,不過今明兩日,要委屈師姐和母后一起被軟禁在這長壽宮了。”
“師妹!”
高高的,輕挑着眉梢,獨孤珍兒深看着沈凝暄,眼底透着幾分思量:“你跟我實話,是不是早在你讓我對他的動手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他會對我……”
“沒有!”
不等獨孤珍兒的話說完,沈凝暄便已斬釘截鐵的輕搖着臻首,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些心虛的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我只是想到他可能會忍無可忍,還真沒想到他會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敢覬覦你的美貌!”
“切!”
雖然,沈凝暄說的是實話,但是獨孤珍兒顯然並不買賬,只見她冷冷的嗤了一聲,然後又咬了口雞腿,旋即緊皺着黛眉問道:“我問你,你說有人會替我扒了夏正通的皮,那個人不會是李庭玉吧?”
“呃……”
說實話,沈凝暄確實是有這個打算,不過現在聽獨孤珍兒這麼說,她便只有搖頭的份兒了。
讓齊太后和獨孤珍兒安心之後,沈凝暄便隨着宮人一起離開了長壽宮。
重回天璽宮,她眸色不定的看着滿目素縞,心下不禁又想起了獨孤蕭逸。
白色,曾經是他最喜歡的顏色。
但是現在,她也許再也見不到他白衣翩翩的身影了!
眸華微轉,看着空蕩蕩的大殿,沈凝暄緩緩擡步,一步一步的朝着主位走去,最終在那把明黃色的龍椅前轉身向外,而後翩然落座……
ps:感謝夏休筱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