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驛館,你要帶他一同回去?”聖紫島島主開口。
“不,我只要見他一面。”墨塵歸的語氣極其嚴肅。
聽墨塵歸如此說,聖紫島島主手一揚,他身後的一個隨從便轉身離開,向着驛館所在快步行去,而他這才把目光放在墨塵歸身後的雷厲身上,抱拳道:“這不是殷雷山的雷宗主嗎?幸會幸會。”
雷厲回禮,做出一副剛剛家破人亡的慘淡神情:“能見島主一面三生有幸,這次若不是剛好與墨前輩議事,雷某也沒有機會站在這裡了。”
聖紫島島主見狀趕忙寬慰道:“這都是命數,只要留得性命,未來總會再次崛起,看看其餘那些人,還不都是塵歸塵土歸土。”
“是啊……”雷厲長嘆一聲,勉強翹了翹嘴角。
聖紫島島主見狀也不再多言,這也是最正確的做法,他們這些活了千年萬年的人,對待生死尚且看開,區區勢力被毀最多隻是扼腕嘆息罷了。
很快,灰袍老者便跟着聖紫島隨從來到此地,他一臉疑惑,尚不知蒼炎域覆滅的消息,不知墨塵歸這般急切地找他所爲何事。
“兩位大人,人帶到了。”
隨從退到一邊,只留下灰袍老者遠遠走來,墨塵歸目光如劍,根本沒看他,卻牢牢盯着他懷中的獅王,見獅王氣息平穩睡得正香,整個人便如鬆垮下的箭弦一般,長長地舒了口氣。
“前輩,我們要出發去遺蹟了嗎?”灰袍老者在墨塵歸面前停下,開口問道。
“這小傢伙近幾日可有異動?”墨塵歸擡手撫過獅王柔順的毛髮,問道。
灰袍老者有些奇怪,卻還是恭敬回答:“前輩託我照顧它,我寸步不敢離,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墨塵歸鬆了口氣,獅王與林傑性命相連,它既然無事,那林傑也該平安,如今他真正該擔憂的就是要如何應對震怒的六合宗老祖,此去生死未知啊。
“你先回驛館吧,我還有事要忙,此次一去短則六七年,長則――”墨塵歸嘆了口氣,“若我三十年內沒有消息,你便到辛陽域將它託付給雷宗主,繼續做你的散修。”
灰袍老者身軀一震,他知道墨塵歸這是在交代遺言,墨塵歸前幾日來探望這隻魔獸時還好好的,他不知短短几天究竟發生了什麼,竟讓一個道凝境強者感受到殞落危機。
“是……前輩。”
灰袍老者猶豫一下,還是什麼都沒問,這些大人物的事與他一介散修何干?他固然希望有墨塵歸帶領一同探尋遺蹟,但世事難料,修煉之途永遠不可能一帆風順。
看着灰袍老者遠去的背影,墨塵歸捏了捏袖口中的傳音玉,小小的一塊玉石竟如千斤重一般,他無懼此行,只怕神界出手干預,冰神傳承消失,他們定會發現端倪,他不知林傑對於神界究竟是什麼態度,他必須要讓林傑與神界處於中立,將自己置身事外,此刻每一步都要思忖再三,還好他還有趕路的幾年能夠思考。
就在此時,聖紫島島主卻臉色一變,有些尷尬地拿出一塊傳音玉,那些侍者見狀趕忙離開別院,墨塵歸轉頭看了雷厲一眼,雷厲也道聲“珍重”便提步離開,幾個呼吸的時間,別院中便只剩下墨塵歸和聖紫島島主。
聖紫島島主將手一揮,一團氤氳靈氣便將別院圍住,傳音玉里也傳來了六合宗老祖沈道離震怒的聲音:“墨塵歸去了哪兒!馬上把他給我找回來!立刻!”
聖紫島島主一臉苦色,沈道離大發雷霆,他自然不敢往刀口上撞,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墨塵歸。
墨塵歸在心中長嘆口氣,淡淡開口:“老祖,我在,方纔在虛空中多有不便,還望見諒。”
“在?你可知這次闖了多大的禍!你還記得當初接管蒼炎域時對我信誓旦旦地說了什麼!!!”沈道離的怒吼似乎貫穿了天際,刺進墨塵歸耳中。
墨塵歸一言不發,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隨即便聽沈道離怒喝道:“既然在聖紫島就馬上給我乘傳送陣滾回來!”
一旁的聖紫島島主臉都黑了,嚅囁着開口:“老祖,上一次傳送陣剛開啓不久,現在就開啓……”
“聽不懂我的話是嗎!我讓你開!現在就開!讓那些閒雜人等通通迴避!”沈道離怒火沖天。
“是,屬下這就去。”
聖紫島島主不敢再多說,無奈地看了墨塵歸一眼就撤了結界,腳下一點就騰空而起,墨塵歸也跟上。
該來的終於來了,連傳送陣都破例爲他打開,看樣子神界的人已經到了,事關真神傳承,這般重視也不爲過。
看着空中遠去的二人,雷厲眼裡滿是擔憂,哪怕是知曉蒼炎域即將覆滅時也沒有如此擔憂過,墨塵歸是他的至交好友,如今已經有幾萬年,一同耀目過,也一同落魄過,他們仍舊不離不棄,寒來暑往,身邊的人變了太多,唯獨墨塵歸不改初心,在他眼裡,就算是千萬個殷雷山也比不得一個墨塵歸。
“天地法則在上,我雷厲,與墨塵歸今日結爲異姓兄弟,天道不改,情誼永存!”
當年的一幕還歷歷在目,儘管不是靈魂誓言,沒有天地法則作證,但此言一出便延續萬年,若說武者的世界利益至上無情無義,雷厲慶幸自己還有一個墨塵歸可以反駁。
這些年他們都變了許多,變得虛情假意,變得虛與委蛇,唯一不變的是對彼此的情誼,他們都相信,哪怕身邊的兄弟變得再不堪,也唯獨會給自己留一顆赤子之心,修煉至今能有如此好友,夫復何求?
好兄弟,這一次,一定要風風光光地回來,就像從前一樣。
雷厲想着,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又在元府中翻找一番,拿出了一個翠綠的本命玉簡,我的“命”在你手裡,你的“命”在我手裡,從現在起,我會時時看着你。
……
廣袤的黑暗之中,微白的罡風裹挾着炎融在虛空中飄蕩,幾人一直坐在炎融嘴中無所事事,外面看似平靜,卻是能將他們絞爲肉泥的虛空亂流,除了透過那道縫隙向外張望等待救援,他們什麼都不能做。
王瑜飛呆呆地看着縫隙外永恆的黑暗和如刀般的罡風,眼眸一眨不眨,已經半年了,他一直都是這個模樣,好似化爲了一座雕塑,將與這亙古的黑暗融爲一體。
若不是他還有心跳存在,林傑幾乎以爲這個人已經死了,而他也從角落站起,一如既往地坐到王瑜飛身邊:“你就說句話好不好?那時候我看見了墨前輩,夏姑娘未必會死,你要相信她能活下去啊。”
“就是啊,王哥?我最親愛的王哥?四界第一牛叉到爆以一打十不在話下的王哥?您老人家就說一句話成不?就一句!”
這無聊的黑暗幾乎要把白風逼瘋,他現在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對着王瑜飛嘰嘰喳喳,不管是髒話還是葷段子,王瑜飛既不會表示厭煩,也不會把他趕走,這讓他發泄了不少,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王瑜飛根本沒個反應。
“唉……”
白風也懶得說了,嘆了口氣又準備去煩林子晴,林子晴見他靠近就已經斂起黛眉,白風一見,只能乾咳一聲四處溜達。
炎融身體巨大,嘴裡也有三四十丈方圓,白風一身鬱悶無法發泄,乾脆跑起步來,一邊跑着一邊唸唸有詞:“一個木頭,兩個木頭,三個木頭……”
“鐺鐺鐺――”
隨着白風的奔跑,炎融嘴裡響起一陣怪異的回聲,林傑無奈開口:“你消停一會行不行?”
“消停,消停……老子這半年可把一輩子的消都停了!”白風氣鼓鼓地喊着,依舊跑個不停。
突然,白風停下了腳步,他正跑到炎融嘴邊,好似看到了什麼,一直向外張望,看那架勢恨不得把頭都伸出去。
“不是吧……”
白風擡手揉了揉眼,又仔細看了看,這才激動難耐地跳起來:“他孃的,林傑你趕緊來看看!我怎麼好像看見了一棵樹!不會是我看錯了吧!”
林傑一驚,頓時彈跳起來,向着炎融嘴邊跑去,林子晴亦是如此,就連一直不曾動過的王瑜飛也默默站了起來。
白風說得一點都沒錯,的確是一棵樹,林傑感覺自己實在無法用語言敘述出自己看到的一切。
只見重重虛空亂流之中,虛空突然破了一個洞,透出外界刺目的光,這洞規整滑圓,就那樣靜靜地處於虛空亂流之中,卻沒有引起任何該有的變化,林傑不知虛空破了一個洞會發生什麼,但絕不可能是這樣的平靜,更何況還是處於虛空亂流之中。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個洞後面是一片茂盛的樹冠,嚴嚴實實地覆蓋了整個視野,倘若這樹冠與圓洞同樣大小,那麼樹幹直徑至少也有萬丈。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大的樹!林傑打死也不敢相信這是一棵樹!他們此刻正隨着虛空亂流亂撞,去向卻正是那個古怪的圓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