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立信看到葉青回來,強顏歡笑道:“老七,回來了?該通知的,都通知了吧?”
葉青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都通知了。大師兄這邊呢?師父去世的消息,傳出去了嗎?”
“傳了。”侯立信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絲毫不勉強的邪笑,“國際社會上已經出現了輿論,大家對於師父去世這件事,說什麼的都有。根據線報,將會有一夥不速之客,明天來搗亂了。”
葉青聳了聳肩,“來的好,正巧給師父祭旗。不過,這裡畢竟是華國境內,我們那麼殺人,真的好嗎?”
“那些傢伙,都是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我已經通過半龍,跟上面打好招呼了。上面就一個要求,不許直播。因此,在屏蔽信號這方面,就得靠老七你的能力了。切忌,不允許任何泄露。”侯立信面色漸漸陰沉,語氣森然的道。
屏蔽信號這種事,對葉青而言,很小兒科。
葉青不屑的笑了笑,“放心好了,有我在,什麼信號也別想傳輸出去。大師兄,七聖那邊有什麼情況沒?”
“暫時沒有。”侯立信微微搖頭,“我的線報太低端了,目前還接觸不到東聖那個層次的人。但你放心,咱們師父去世,這種‘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七聖中和咱師父關係最差的那幾個,絕不會放棄的。”
“這樣最好。”葉青冷笑起來,兩隻眸子裡,也是透露出了森寒的光芒,“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葉青頓了頓,微微挺胸,傲然道:“明日之後,這世間,再無人敢欺我東聖一門。”
“說的好,以殺止殺,是最效率的辦法。”侯立信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時,葉青眉毛一挑,轉身看向青山村入口處。
“怎麼了?”
“有人來了。”
“敵襲?”侯立信神色一凜。
葉青微微搖頭,“不是敵襲,是自己人。哎,是花前輩來了。”
“花春嵐前輩?我記得,她和師父……”侯立信欲言又止。
“對,就是那位花前輩。”
在兩個人討論花春嵐的時候,花春嵐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靈堂口。
此時,花春嵐已經換上了一身十分樸素的黑色衣服。
花春嵐雖然年事已高,然而,由於內功高深,單從外表,很難看出她其實是一個老太婆。
不論外貌還是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
花春嵐的臉上,寫滿了哀傷。
仔細觀察不難發現,花春嵐的兩頰上,有着兩道很深的淚痕。
葉青和侯立信走上前見禮。
“見過花前輩。”
花春嵐六神無主的點了點頭,便穿過葉青和侯立信,朝着釋青衍的棺槨走去。
她走的速度不快,而隨着她距離那棺槨越來越近,花春嵐的步伐,漸漸開始有一些趔趄了。
葉青與侯立信相視無言。
花春嵐腳步趔趄的走到了棺槨的一旁,朝着棺槨內看去。
在看到釋青衍那依舊清晰的容貌之後,花春嵐身體不由微微一顫,旋即伸出一隻手,顫顫巍巍的伸到了釋青衍的臉龐,輕輕的撫摸釋青衍的臉。
花春嵐眼神柔和,表情愛憐,歪着頭,眸子裡閃爍着淚光道:“你個死老頭子,都還沒跟我表白呢,怎麼就先我而去了呢?你……你這傢伙,我行我素,我該說你些什麼好呢?”
侯立信低聲對葉青道:“我們到村子裡轉轉吧。”
“嗯。”葉青往花春嵐那兒看了一眼,旋即點點頭。
雖然葉青並不清楚釋青衍和花春嵐,兩個人之間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但從師父會躲着花春嵐來看,師父心裡必然也是喜歡花春嵐的,不然就不會害羞了。這就說明,兩個人的感情,肯定是很深的。
所以,讓花春嵐單獨陪陪師父吧。
葉青拿出手機,建了個微信羣,把師兄師姐,師弟和蘇雪,都拉了進去,然後留言道:“花前輩來了,在陪師父呢。你們如果出入靈堂,注意都安靜點,別打擾了花前輩。”
葉青的師兄弟們很快回應。
“花前輩來了?”
“師父的老情人?”
“看來花前輩與師父關係不一般啊,居然今天就來了。”
“老七,你放心,我們會注意的。”
葉青回了一個好字,便與侯立信離開靈堂,在村子裡溜達起來。
這青山村,葉青還是蠻熟悉的。
因爲葉青剛拜釋青衍爲師的時候,是在這裡住過一陣的,當然也不算太常,再之後,就只有過年過節纔會來了。
那段往事,是葉青人生中最寶貴的回憶之一。
而侯立信呢?
那就更不用提了。
侯立信作爲釋青衍首徒,跟着師父的時間最長,在這裡住的時間也是最長的。
可以這樣講,這個村子裡每一個角落,對侯立信而言,都有着或好或壞的回憶。
所以兩個人雖然在一起溜達,但卻誰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無聞的走着。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便是走到了青山崖。
葉青小時候,每逢夜晚,嚐嚐與師父一起,在這裡喝小酒,下圍棋,看月亮,看星星。
那段日子……
現在想起來,還真是讓人流連往返。
但可惜的是……
昔日的美好,已經成爲了過眼雲煙,而夢中人,也已經躺在了旁邊那個棺槨當中。
過去的回不去。
未來……卻也不能在一起了。
這種感覺,當真讓人心裡十分的苦澀。
侯立信走到那棋盤前,跪坐在一端,然後對着葉青招了招手,“老七,來,我們來一局。”
“好。”葉青點點頭,坐在了侯立信的對面。
或許是青山崖位置比較高的緣故,在這裡看到的月亮,要比在山下更大更亮。
所以藉着月亮下棋,是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的,而且葉青和侯立信的視線,又比正常人要好很多。
葉青坐下之後,下意識的看了對面一眼。
他本以爲自己看到大師兄,會出現錯覺,然後看到師父——畢竟大師兄跟着師父的日子長,也沾染了師父很多習性。小時候,葉青就經常會認錯兩個人。
然而,由於侯立信那個光頭在月光下,委實有點太亮了一些,就像個燈泡似的,導致葉青一點幻覺都沒出現。這讓葉青心裡充滿了失望,虧他先前還那麼期待呢。畢竟出現幻覺的話,至少能看到“活的”師父不是?
侯立信見葉青盯着自己看,摸了摸臉,疑惑的開口,“老七?”
“沒什麼。”葉青微微搖頭,他可不敢跟大師兄說他光頭的事——畢竟,大師兄會禿,也和自己有脫不開的關係啊。去年,那時候他還是一個渣渣,居然被一個造化初期的垃圾給拍了個半死。
大師兄爲了給他報仇,單挑了某個宗門,而單挑前,大師兄打破了自己立下的誓言,進入了超凡境界。雖然實力增強了,但頭也禿了……
侯立信只道葉青是看到自己,然後想到了師父,便沒有多說什麼。事實上,葉青看到侯立信沒出現幻覺,後者卻是在看到葉青之後出現了幻覺……侯立信感覺,現在的老七,和師父在氣質上,真的很像!比繼承了師父衣鉢的半龍,可要像多了。
侯立信也沒跟葉青打招呼,便選了黑子。
於是,哥倆開始下棋。
葉青和侯立信,你來我往的殺了幾個回合之後。
鄭小魚、程清等人,先後也溜達到了這邊,並很默契的,安安靜靜的開始圍觀,很快就圍了一個圈。
葉青和侯立信注意到這一幕,鼻子不由微微一酸。
曾幾何時,在這裡下棋的是大師兄和師父,而葉青他們,也是這樣圍觀的。
沒多久,鄭小魚等人也留意到了這一點,讓青山崖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一些沉悶了。
侯立信突然將黑子丟在了桌子上,搖搖頭,擺擺手道:“哎呀!氣氛太沉重啦,不下啦。老二!”
“在。”
“去地窖把師父珍藏的美酒搬出來,咱們哥幾個,好久不喝酒了吧?”侯立信對着鄭小魚甩了甩手,“誒呀!師父去了,咱們再偷着喝他的酒,就沒人在耳邊嘮嘮叨叨嘍。”
程清皺眉道:“大師兄,明天就是師父的葬禮了,今天喝酒,不合適吧?”
“有啥不合適的?”侯立信搖搖頭,看向月亮,“如果師父能看到我們現在的樣子,一定會主動拿出酒來給我們喝吧?老二,快去吧。程清,就你小子話多,你和老二一起去。”
“成吧。”程清不再多言,與鄭小魚一起,轉身離去。
沒多久,鄭小魚和程清回來了,拿了好多好多酒回來。
哥幾個各自找了自己喜歡的位置坐下——他們所選的位置,與當年,可謂如出一轍。
十多年前,在葉青小時候,他們就經常在這裡飲酒,那時候,每個人都有一塊自己的地盤,這就導致年齡最小的葉青,沒地方坐了。於是乎,那個時候的小葉青,就變成了辛勤的搬運工……
而今天,兄弟幾個各自選擇了自己喜歡的位置,等於讓葉青、蘇雪、半龍三個人都沒有地方呆了。葉青在斟酌片刻之後,乾脆直接拉着蘇雪,叫着半龍,選擇了一塊沒有人選的大石頭。
這裡曾是師父的地盤。
哥幾個,就這樣,前半夜痛飲,中間哭嚎,後半夜睡得跟死狗似的……
一切的一切,都和當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