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新屋

進新屋

燕蓮的心思還是想摸清楚應翔安心裡的想法,雖然他救了實兒,但那畢竟跟朱氏應家沒有直接的矛盾,所以她不確定在應翔安的心裡,到底是家人重要,還是他的父母重要——最起碼在選擇的時候,她要求應翔安站在自己這一邊。

若是不能,不好意思,就算是他救了實兒,她也不會把他當成信賴的人,至少許多事,以後自己會瞞着他。

謝氏心頭壓着這件事,沒有告訴應翔安,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第二天,燕蓮的新屋就掛上了鮮紅的綢布,那是她的心思,想讓整個古泉村的人知道,她應燕蓮已經有了新的生活,跟以前是完全不一樣的。

天沒亮的時候,賣豬肉的就送來了剛殺的豬肉,新鮮的很,讓燕蓮很滿意,當場就付清了銀子,讓人家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送來的骨頭,洗淨之後,讓陶子敲碎咯,放在鍋裡過了熱水,去掉雜質,加上配料,就開始熬煮……。至於新鮮的豬肉,則分成了大排,小排,三層肉,五花肉,還有夾心肉,每一樣,燕蓮都想好了要怎麼用。

今天的大廚就是她自己了,才三桌,對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家裡除了當廚師的燕蓮穿的是舊衣服外,其餘的人都穿的新衣服,那人就跟換了一個似的,別提有多精神了。

謝氏穿的是深藍底,繡着白色蘭花,有三兩隻蝴蝶飛舞,或粉,或黃,爲素雅的衣服增添了幾分色彩,很配謝氏的氣質,加上平日亂糟糟的頭髮經過精心梳理,頭上別了一支素雅花型的銀簪,到有了幾分富貴太太的雍容。

燕秋年紀輕,穿的顏色自然亮麗,是粉黃配上纏枝蓮,襯托的整天風吹日曬的皮膚也白了幾分,看上去格外的顯眼。

至於應翔安跟應文傑這裁了一樣的布,反正顏色兩人都合適,區別在於應文傑的衣服是袖口寬大,看上去平添了幾分儒雅。而應翔安的袖口是收小的,顯得利落,衣襟也是斜着的……按照燕蓮說的,看背後,有幾分氣勢,一看到前面,什麼氣勢都沒有了,有些不倫不類。

或許是因爲應翔安被人壓了那麼多年,這不知不覺中,卑微已經形成在骨子裡了,根本談不上什麼氣質了。

“燕蓮,需要嫂子幫忙嗎?”五兒穿的也是新做的,料子也是燕蓮給選的,更嬌俏美麗,嘴角的笑容爲她多加了幾分。

“不用了,不是請了人幫忙嗎,就別弄髒你的衣服了,”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她想讓所有人都坐着享福。

原本,她是希望冬生跟皺氏坐着的,但皺氏執意幫忙,沒辦法,她只能點頭了。她明白皺氏的心思,要是她跟冬生都坐着吃,等傳到了樑家,那樑秀才跟他娘估計會剝掉皺氏一層皮了。

兩隻雞也給殺了,魚也拾掇好了,骨頭湯裡放着洗好切好的幹海帶,燕蓮也不管,就讓它燉着……紅燒肉是足足的,那香味,老早就飄出了院子,引得好些孩子就圍聚了過來,在門口流着口水……。

燕蓮見孩子們都流着口水,個個都很瘦弱,尤其是幾個女孩子,頭髮蠟黃蠟黃的,一看就知道吃不到好的,就想了一下,拿出一個大盆子,在裡面裝了骨頭海帶湯,放上了十來根敲斷了的骨頭,好在那沙豬的老闆不吝嗇,那骨頭上都連着好多的肉,不然燕蓮真的拿這些孩子沒有辦法了。

“娘,”燕蓮喊着謝氏,見她過來後,就端着那大盆子遞給她說:“把這個放桌子給孩子們嚐嚐,大夥吃飯可以稍微吃一些,”現在還不到吃飯的時候,等會也沒事。

謝氏看了幾眼那些流口水的孩子,心裡微微的嘆息一聲,因爲曾幾何時,燕秋跟文傑也是這樣的,看到誰家做的飯發出香味,就流着口水看着,讓她不免有些心疼那些孩子……。

“讓他們先洗手,再上桌,”看到玩的黑兮兮的小手,燕蓮又叮囑了一句,然後去忙着自己的事了。

五兒跟方氏見狀,就過來幫忙,領着那羣孩子去洗手,謝氏則進來說:“饅頭做的蠻多的,就分給他們一些吧!?”

“嗯,”燕蓮沒反對。

古泉村裡的習俗跟別的村不一樣,別的村裡是有喜事的話,不管有錢沒錢,一個村裡的人,只要說的上話,沒有吵架的話,都得請,哪怕桌上只有一盆菜,也得招待人家。但古泉村不一樣,或許是因爲村太大了,有上千人,所以誰也請不起那麼多的人,就在辦喜事的時候,想請說就請說,不請的是不會來的,所以今天燕蓮家才那麼安靜。

實兒看到那麼多小孩子,也跟着湊熱鬧。

這小傢伙的衣服是燕蓮買的成衣,大紅色的,襯的皮膚白白的,加上這段時間的調養,身上的骨頭漸漸看不出來了,也有些肉了,瞧着特喜氣,讓人忍不住的想親一口。

謝氏把放涼的海帶湯拿了出來,因爲沒有那麼多的碗,就先挑出帶肉的骨頭,一人塞了一個,讓他們先啃完了,再用幾個小碗分着喝湯,一個還給了一個大饅頭,是用白麪粉做的,那些孩子吃的那個狼吞虎嚥的,看的衆人有些心酸。

“這古泉村離京城是進,可一個是天,一個是地,這裡的人,一年到頭,只能吃個半飽,”於奶奶看着這一幕,忍不住紅着眼眶說道。

“是啊,什麼時候,咱們古泉村也能吃飽飯,天天有肉吃,就好了!”方氏是在捱餓中一天天度過的,所以心裡格外有感觸。

“你怎麼不吃呢?”燕蓮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個穿着補丁的衣服,但收拾的格外乾淨的小女孩,見她長的清秀,臉上也是乾乾淨淨的,忍不住的有幾分喜歡,就輕笑問道。

那小女孩估計有些害怕,小手不斷的扭着衣角,小臉紅紅的,咬着脣一直不說話。

“娘,小妹妹說,她要帶骨頭回去給弟弟吃,”實兒巴巴的跑來說着,嘴上也是滿嘴的油,可見剛纔跟孩子們一起爭吃的,沒少往肚子裡裝。

“……,”燕蓮剛張嘴想說些什麼,一旁的謝氏就走過來告訴她說:“這是村西的藤兒,家裡還有兩個姐姐跟一個弟弟呢……,”

暈,一家四個孩子,太能生了!燕蓮對此並不是很熟悉,因爲從四年前她住到之前的茅草屋後,她就甚少接觸人了,對於之後發生的事,都不是很熟悉。

“她奶奶刻薄,她娘爲了爭口氣,才生了那麼多個,”謝氏沒有說明,但燕蓮還是明白的,這無非就是爲了傳宗接代。“可是,越生越窮,家裡快揭不開鍋了。她奶奶去年走了,算是見到了孫子,可是家裡太窮,她爹扔下一家跑了,家裡四個孩子,全靠她娘飢一頓,飽一頓的餵養長大,”

燕蓮聽了事情的始末之後,心裡對這個乾乾淨淨的孩子充滿了憐惜。大人之間的事,還是牽連到孩子了。這麼小一個孩子,就知道省着讓着,是多麼的讓人心疼。

她蹲下身子,爲藤兒整理了一下衣角,笑眯眯的道:“藤兒乖,這個是給你吃的,等會蓮姨再給你一個,你帶回去給小弟弟,好不好?”

“真的嗎?”藤兒睜大無神的雙眼,驚喜的問。

“嗯,蓮姨不騙人的,你快去吃吧,”燕蓮拍拍她的頭,憐惜的道。

“謝謝蓮姨,”藤兒雖然激動,但該有的禮數一樣都不少,這讓燕蓮對藤兒的娘有些好奇了。

是什麼樣一個女人,在艱苦掙扎的時候,還細細的教導着孩子的教養,這樣的女人,並不多見,而且還值得人尊敬。

藤兒在吃完自己的份後,燕蓮讓謝氏去重新裝了一份,裡面不但放着七八個剛做好的大饅頭,還有一小碗的紅燒肉(不是她不想多給,而是怕他們一家吃的少油,要是一下子吃的太多,撐不住,自己做好事就成壞事了。)跟一大份的骨頭湯加海帶,讓冬生提着,牽着藤兒先回去……。

那羣孩子們吃飽了,就一下子散了,估摸着是回家說去了,謝氏等人立刻把桌子收拾了一頓,開始歡歡喜喜的上菜了。

謝氏的孃家人,始終沒有出現。

這一天,是燕蓮重生之後,睡的最爲踏實美滿的,因爲夢裡不怕茅屋會倒,不怕寒冷突然降臨……。

這一天,京城的上官府裡,一直有人在議論着她,她卻完全不知道。

昨天發生的事,讓北辰傲知道,自己是不能留在上官府的,所以跑出去了一天。等他回來,梅氏就立刻告訴他,北辰府來人了,老夫人可生氣了,至於原因,她隱約只知道一點——向嵐心捱打了。

“你躲着向嵐心都來不及,怎麼就動手打了她呢?”梅氏覺得師兄不像是個會打女人的人,但又怕向嵐心做了什麼讓師兄忍受不住的事,才逼的師兄動手的。

北辰傲一聽,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我敢對她動手嗎?打她的人,不是我!”

“那是誰?膽子那麼大,竟然當着你的面動手打人,”上官浩好奇的問,話是說的格外漂亮,但語氣裡,不免聽出有幾分的調侃。

“應該說,最先動手的是向嵐心,人家是捱了一巴掌,還了人家兩巴掌,”北辰傲神情古怪的把當時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很不可思議的道:“這誰都制不住的向嵐心,竟然怕應燕蓮這麼個鄉下村婦,你們說,這事情詭異不詭異?”

梅氏聽了之後,驚愕的一直張着嘴,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吶吶的道:“應娘子真的揮了向嵐心兩巴掌,還逼的她一句威脅的話都沒有說出來?”這可能嗎?

爲什麼遇到應娘子後,許多不可能的事都變成了可能呢。以後,爲了應付向嵐心,她是不是得去找人家討教幾招呢?

“人傢什麼都不怕,向嵐心卻害怕自己名聲受辱,所以纔會受制,”北辰傲的腦子裡莫名的閃現這應燕蓮狡詐的表情,心裡莫名的顫了一下。

這輩子,恐怕只有她有那個膽子要揮自己一巴掌的,想起自己的落荒而逃,心裡真是鬱悶極了。

好像面對她,自己沒有贏過一次。

“應娘子真是太厲害了,我得去找她學幾招,好應付向嵐心,免得她每次見到我,就跟我搶了她什麼似的,格外的難受,”她也不想去跟向嵐心計較,而是因爲每一次有宴席的時候,自己去了,她說的話難聽,人家就有異樣的眼神瞅着自己,她就覺得難堪。

“藍兒,”上官浩看了她一眼,提醒她,現在這個不是最爲重要的,最最重要是怎麼處理眼前的事。

梅氏吐吐舌頭,多了幾分俏皮跟靈動,她跟北辰傲就跟親兄妹似的,從不在他的面前裝溫柔高貴。“師兄,事情鬧的有點大了,你到底要怎麼辦呢?”

北辰傲頭痛的扶着自己的額角,思索了半天道:“我回去!”

“那你是妥協了?”上官浩有些驚愕的問。

“可能嗎?”北辰傲不屑的嘲弄道:“我是想回去看看,我那離譜的母親又會做出什麼驚人的事來,”他主要是擔心向嵐心受了委屈,娘會衝着大嫂去。

大嫂是個好的,性子綿軟,人和氣,就因爲太好了,纔會被娘欺負着。

但是,泥人都有三分性子,要真的逼急了大嫂,到時候痛苦的是大哥。好好的一個家,就因爲孃的堅持,弄的所有人都痛苦。

進新屋的第二天,對於大家來說,都還沉浸在喜悅之中,燕蓮更因此而賴牀,不願意那麼早就起來了。

“大姑啊,你不能見死不救啊,那是你的親侄子,你能眼睜睜的看着嗎?”哭泣尖利的聲音,弄的還在睡眠中的燕蓮皺眉不悅,想着一大早的,誰那麼晦氣,哭喪呢。

“有話好好說的,”謝氏看到眼前的人,頭都痛了。“大嫂,你先告訴我,到底出什麼事了?”這事情都沒說清楚,她怎麼幫,怎麼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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