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帝有些想遠了,卻只聽到溫貴妃輕笑一聲:“皇上又在想蓮姐姐吧?”
她的笑容美如繁花,眼神中卻絲毫沒有溫度,彷彿再說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一樣。而這件事情,確實是毫無關係的,在她看來,軒轅蓮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可她太過純淨,本來就不適合生活在這比淤泥還黑暗的後宮中,可她硬生生爲了所謂皇帝的愛情心甘情願的入宮,真是
再傻不過的事情了。
這個世界上啊,哪還有這種傻子纔會相信的,願意爲之生爲之死的感情了呢。都是廢物。
元景帝沒有回答,但沒關係,溫貴妃並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等元景帝聽到那個消息之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元景帝從她手中接過那藥,仰着脖子一飲而盡,而後隨手遞給了溫貴妃身後的淺惜。淺惜將碗放回桌上,低眉斂目的又走了回去。
元景帝嘲諷的笑道:“愛妃,你這個丫鬟,可比你可愛多了。”
溫貴妃也不惱:“皇上說的這是哪裡話,她再可愛,也沒法告訴你這個好消息啊。倒是臣妾聽了這個消息,總覺得有趣的很,想來說給皇上聽聽的呢。”
元景帝微微合上眼睛,靠在牀邊,有些疲憊的說道:“朕知道你有話要跟我說,那就說吧,別磨磨唧唧的,不像你的性子。”
溫貴妃輕笑一聲、:“好,既然皇上着急了,那臣妾可就說了,皇上聽了,可別着急上火。”
“下毒謀害皇上的人被查出來了。”溫貴妃故意慢慢騰騰,一字一頓的說道。
本來元景帝老神在在的閉着眼睛,一聽這話便睜了開來,眼神中一絲精光閃過:“是誰。”
溫貴妃又是一笑:“是你的好兒子,太子殿下啊。”
元景帝本身睜開的眼睛又微微合上了:“胡說,太子不是這種人。”溫貴妃自顧自的斟了杯茶,把茶杯把玩在手中說到:“皇上未免也太過自信了,這鐵證如山,可不由得你信不信。皇上不是讓太子殿下負責送親宴麼,那酒壺,便是太子派人去做的手腳,而那做事的小太監
,也早就被處理了,當真是好手段呢。”
元景帝低垂着眼眸:“是老四吧。”
“你一直這樣說,一定是因爲做這件事的,其實是你的兒子老四吧。”
溫貴妃微微一窒,雖是在笑着,可那笑容不達眼底:“你倒還真是偏心。明明是太子做的事情,已經確認了的,卻非要來扣到我的平歡身上,你即使再不喜歡,他總歸是你的兒子。”
“朕的兒子,只有清輝一個。”元景帝十分平靜地說道。只有他和蓮兒的孩子,纔是他最心愛的,其他的,不過只是工具罷了。
溫貴妃面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嘲諷:“呵,那你可知道,你這唯一的兒子,可是恨你入骨呢!”
“當初裴國師在的時候,你倒還算是個勤勉的君主,可後來太子派人進言他意圖謀反,你就對幫助了你十幾年的裴國師趕盡殺絕。後來便有了陳道長,你可知道他給你吃的仙丹,是用什麼練的麼!”溫貴妃的眼神帶着輕蔑和不屑:“你不知道吧,那裡面的水銀,砒霜,哪一樣都是要人命的物件,偏偏你卻是當做寶貝似的吃下去。還有那狗屁的雙修之道,不過這一兩年的工夫,你自己照照鏡子,像不像
是老了十歲!”
溫貴妃拍拍手,緊跟着淺惜便呈上了銅鏡,元景帝雖然表現出一副強硬的姿態,可他卻還是偷偷地睜開了眼,看那銅鏡中自己的面容。
他什麼時候這麼瘦了,已經瘦成了個乾巴巴的老頭子了?元景帝有些悵惘的想着。而且他的頭髮怎麼掉了這麼多,也比之前白了不少,還有臉上的皺紋,卻是如溝壑一般深刻,像是雕刻在歲月裡的痕跡。
“給朕拿走,真是煩。”元景帝內心忽然涌起一陣煩躁,用力推了一下那銅鏡,抱着銅鏡的淺惜趔趄了一下,差一點就摔倒,也幸好她身邊的另一個大丫鬟重珍 扶了她一下,她纔沒跌倒在地。溫貴妃看着他那樣子,輕輕笑道:“這還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皇上嗎?你有多久沒去行獵了,又察覺到多久你做事其實開始力不從心了?承認吧,你就是被這些個你自己唯一的兒子弄出來的東西拖垮了身
子!”
元景帝嘴硬的說道:“胡說八道!朕只是不再喜歡這些東西了!朕不喜歡行獵了!不喜歡了!”他的喊聲有些歇斯底里,他哪裡是不喜歡,只不過是真的, 做不到了。可這樣的事情被暴露出來,他還是覺得接受不了,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這樣?他是無所不能的九五之尊,他是這天下的霸主,他怎麼可以連行獵都 覺得 疲憊了呢!所以他只能是不喜歡了,所以纔不去做
了。
溫貴妃面上的笑容一直是淡淡的,但看在元景帝眼中卻是一種嘲諷。他氣急敗壞之下,揮手就要打向溫貴妃,可力度和速度卻和他想象中並不相符。
溫貴妃輕而易舉的躲了開來,眼中的嘲諷更甚:“看吧,你現在甚至連打我都做不到,你的好兒子,就是把你這樣一步一步變成了一個懦夫,變成了一個沒用的……廢物!”
她其實是恨他的,也是該恨他的,他的心中住了一個女人,幾十年了依舊對她念念不忘,可她卻被空耗在這後宮中鬱鬱寡歡,整天爲着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 而戰鬥着。
她或許曾經愛過他,可也只是曾經而已,她作爲擋箭牌被推上了高位,站在那裡迎接所有人的攻擊。她被所有人都忌恨着,羨慕着,嫉妒着,所有人 爲了把她拉下來,明槍暗箭,防不勝防。
可他那個小蓮兒呢?只用嬌嬌怯怯的對他一笑,他便甘願把江山奉給她,呵,真是諷刺。
同是女人,同是將軍之女,她不比軒轅蓮長得差,也不比軒轅蓮性格差,可他怎麼就這麼心甘情願的,拜倒在軒轅蓮的石榴裙下了呢?想當年,她也曾是嬌嬌怯怯的小白花一朵,不過是被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所磨鍊成了,如今的尖銳模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