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幕,月如初,飛花滿袖香如故。
這本應該是一幅很美的場景,只是眼前的這個小女子卻沒有半分的心情去欣賞這難得一見的飛花落英繽紛的秋之美景。她的眼睛裡寫滿的都是驚愕。
“怎麼會是這樣子!”最先到達嬰兒峰的雲裳忍不住驚呼道。
眼前,落英繽紛撲簌,紛紛墜落於地,輕巧無聲息,蛺蝶翩翩成雙飛舞,爲這山谷之中增添幾分的靈動和活力。
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太過美好,所以讓她難以接受。因爲上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這個地方是一處“鬧鬼”的所在,根本不是如今這般花香鳥語啊!
這到底是……怎麼了?自己沒有來得這些天,此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蓮準走到她的身邊,看了看周圍的情形,嘆道,“此處的死門已經被完全關閉,通過了剛纔的情孽障,到達這裡的人,就不會再有生命危險,因爲關閉了死門,所以死氣也就無法再瀰漫到這裡,這座山谷,總算是恢復了該有的生機盎然。”
“我纔不要生機盎然!蓮準,你看看,這裡是不是就是我們上一次到過的那座山洞的路?”雲裳忽然激動了起來,一擡手,抓住蓮準的胳膊,問的很是焦急。
蓮準仔細辨認了一番道,“很遺憾的告訴你,的確是這條路,只是已經完全不同了。”
蓮準這麼一說,她就不得不認同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找不到那個山洞了嗎?”她問的有些頹然。不忍心看她這麼難過的模樣,蓮準嘆了口氣,“也不見得吧,總得試一試纔好。”他這麼一說,雲裳立馬來了精神,眼睛都亮了幾分,四處張望着道,“那就到處走走吧,若是沒有尋到,就當是來踏秋好了。”
這小女子,心胸倒也開闊的難得。
身邊是縈繞的霧氣,似有似無,偶爾有蛺蝶落在兩人的肩膀上,雲裳卻並不喜歡這種帶着熒光粉的動物,有一隻落在她的肩膀的時候被她扇走了,蓮準搖頭嘆道,“怎麼這麼沒有愛憐萬物的心性?真不像個女子。”
“我本來也不是個熱心熱血的人。”她信步往前走,不得不說,死門被關閉之後,這裡的風景好了很多,而且也沒有了上一次一進到山谷之中就能夠感受到的強烈的怨氣。
道路蜿蜒曲折,似乎沒有盡頭。
這座山,本就叫做無盡山。
難道真的和她有緣無分了麼?只能見上那匆匆的一瞥,卻來不及說透彼此的身世麼?蓮準說此處死門已經關閉,而那個只有一個腦袋的女人,是不是就是死門的所在?那死門關閉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被人……又封印了一次?
對,封印。
她擡頭查看着四處山壁之上,努力尋找那一次見到過的與衆不同的封印痕跡。
正北方,有一塊石頭,果真有所不同。
雲裳心裡一喜,轉身興沖沖的對着蓮準說道,“走,是那裡。”蓮準加快了腳步,跟上她的步伐。
石頭還在,石洞也還在,只是,山洞裡卻沒了那個似夢似幻般的骷髏女人。
山洞空蕩蕩的,依稀是曾經見過的模樣,雲裳走進去,撥開裡面錯亂的雜草,奇怪的是,此處並沒有一丁點的腳印的痕跡留下,難道不是有人帶走了她,而是她自己飛出去的?
她正胡亂猜測,蓮準推了她一把,石壁的底下,有一隻銀色的酒壺,而酒壺壺嘴的方向卻是向着正南。
正北主死,正南往生。
這情形,難道是她已經得道飛昇?還是想要藉助這一把酒壺,留給自己什麼訊息?
雲裳端詳了一陣酒壺,發現酒壺的壺身上有些不同,拿起來放在手上一看,果然上面有一行字。
“浮生一夢,幾度茫茫,回程之路,西山蒼涼,無盡山洞,陰陽之方。”
底下還有一行字,上面寫着,“有緣人見紅霞石刻後,必見此字,回程無期,且自珍重。”
這小楷的字跡竟然和自己在石板紙的日記上的一樣,只是,這個有緣人會是指的自己麼?而那個紅霞石刻……啊!雲裳猛然一驚,難道說自己得到的那一方石板紙的日記,名字就叫做紅霞石刻?
雲裳抱着這支酒壺,怔怔發呆。蓮準瞧不過去,推了她一把,“天色太暗了,現在不走,只怕一會兒很難走出去。”
雲裳點了點頭,抱着酒壺轉身對着那個骷髏女子曾經站立過的地方拜了幾拜,不管怎樣,都要多謝她留給自己這個線索,讓她知道,回家的路,就在這座無盡山裡。無盡山洞,雖然她還不瞭解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不過,總歸是給了她一個寶貴的線索。
“唉。你啊。”他拉起她的手,發覺雲裳的手已經變作冰涼。
這一次的西山之行倒是順暢,只是她想要去尋訪的人,沒有再見而已。
重新返回到馬車所在的位置的時候,車老闆都感到一絲的詭異氣氛,瞅了瞅雲裳蒼白的臉色,又瞅了瞅妖媚的要命的蓮準,不知道這句話該問誰最好。
蓮準瞧着雲裳已經完全沒了反應能力,只是一個勁兒的往前走,只得伸手將她橫抱起來,抱上了馬車,吩咐了一聲回城。
馬車再次晃動起來,雲裳一天沒怎麼吃過東西的胃口開始叫囂着難受,扶着車轅她匆忙吩咐停車,從車廂裡跳下來,蹲在路邊開始一頓乾嘔,蓮準神色難辨的站在她的背後,等她吐得趕緊,遞上來一方手帕,帕子上嗅着的不是一朵翠綠的蓮花或者蓮葉,而是一條蒼青色的龍。
雲裳頭暈腦脹的沒察覺到帕子上的玄機,胡亂擦了擦嘴巴,蓮準又遞來了酒壺,“出門的時候沒帶着清水,先用酒吧。”雲裳也不挑剔,含了口酒水漱口,又淨了手,纔想起這帕子多半是毀在了自己手裡,尷尬的拿着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的手帕朝着蓮準歉然一笑,“抱歉蓮準,我把你的帕子弄髒了。”
“啊,既然你知道錯了,那就重新繡一個給我吧。”他在朗朗疏月之下,如是說的輕鬆自在。
雲裳訝然了一下,勉爲其難的搖了下頭,“我,我不會女紅啊。”
“哈!果然是個笨丫頭,”蓮準摸了摸她的頭,像是在看着孩子一樣的寵溺,“那就用你會的,來報答我吧。”
雲裳似乎想到了別的,臉上一紅,閃開了他摸着自己腦袋的手,“快走吧,要不天亮之前,就到不了京城了。”
蓮準呵呵一笑,抽回了手,隨她重新上了馬車。他這一次卻挨着她坐下,雲裳這一日過的擔驚受怕,心裡上落差極大,摸着一直被拿在手中的銀壺,隨着車廂的搖擺,竟然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睡了過去,沉沉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越睡越低,蓮準索性將她抱過來,讓她的頭橫躺在自己的腿上。
趁這個時間,好好的看看她,手指撫弄過她的眉眼。這些日子她果然是瘦多了,蒼白的臉色似乎都能看得到底下隱約跳動的血管,讓人瞧得心驚膽戰。總也不會好好照顧自己,這個看起來精明的女人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孩子呢。
夢裡的她似乎睡得並不安穩,蓮準試着想要撤走她手裡的酒壺,卻被她牢牢的抓的更緊,“回……回家……”她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句,讓他聽得真切。
“回家麼?”他的眸色深深竟然不輸給外面的夜色。
“哪裡是你的家呢?雲裳?”他忽然也低低的問了一句,將她擁得更緊,聲音裡帶着無盡的疲倦,“原來你還不知道,你我,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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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太子殿下,探子方纔來報說,昨天午時不到的時候,樓雲裳帶着男寵出了京城,好像又去了無盡山。”
“她查到什麼沒有?”太子鳳紫汕指着一支畫筆,淺淺的在宣紙上落下,小廝仔細想了想剛剛探子來報的消息,搖了搖頭,“大概是沒有,似乎只是一場普通的出行遊玩而已,回來的時候,小郡主似乎喝了不少酒,是醉着被那個男寵抱着回來的。”
鳳紫汕手中的畫筆不易察覺的一抖,沉默半晌問道,“只要不要讓她知道那個不人不鬼的女人是被我們弄走的,就好。”
打發走了小廝,朝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鳳紫瀲朝着鳳紫汕道,“這個肯定沒有被發現,而且,您特意安排的那隻酒壺也被她當做寶貝一樣帶了回來。我聽那探子說,他看到男寵抱着她回來的時候,樓雲裳的手裡還抓着那把壺。”
醉倒不省人事還在緊緊的抓着麼?鳳紫汕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那她勢必是想到,那山後會有什麼東西吧。”
“大哥,無盡山後,到底有什麼?”鳳紫瀲晃了下修剪得修長的手指甲道,“爲什麼你和那個樓雲裳都那麼在意西郊的無盡山呢?”
“這你就不懂了,”太子陰鷙一笑,“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傳說中有一批前朝的寶藏被先皇帶到了無盡山裡,至今下落不明,你也知道,咱們大鳳朝有一半的虎符兵權下落不明,加上這富可敵國的寶藏,如果一個人對這兩樣當中的一樣表現出極高的興趣的話,那你說一向對皇位虎視眈眈的老二會不會繼續容忍她繼續讓她逍遙自在的活下去?”
鳳紫瀲琢磨了一會兒,輕哼一聲,“你們男人吶就是心眼兒比針還小,一個皇位,個個都打破頭的去搶去奪,不僅搶這些,還搶女人,真真的沒出息的很。”
鳳紫汕不以爲意的執着筆搖了搖手,“這其中的妙趣,豈是你女子之輩能體會得到的?”
“好,我不懂,可我還不明白,爲什麼你一面要設計樓雲裳,前幾日卻要一力促成她出獄呢?難道你是想要給她點苦頭,再做個和事老,出來做她的救命菩薩,好讓她對你感恩戴德,從此以身相許麼?”
“若是那樣她就會以身報恩的話,這種女人倒是乏味的很。既然老二那麼喜歡她,我就讓他徹徹底底對她失望。紫瀲,這泡妞兒和奪江山是一個道理,總要徹徹底底的發揮出一個棋子的作用纔好。”
鳳紫瀲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笑了下,站起身,“你如何去勾搭上那妮子我不管,總而言之,要讓她受些苦頭。我看她就是不順眼。另外,你有這個閒工夫,不如去好好琢磨琢磨,明天瀚海使臣就要離京,你要怎麼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