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似乎什麼聲音都變得很遠,又似乎有什麼東西和自己很近,近到讓她……失之交臂。
耳邊有兵戈之聲,刀槍一起砍在血肉上的撕裂聲……
溼漉漉的,什麼東西濺了自己一臉都是?
雲裳覺得自己的神智似有若無,又好像是在漸漸的脫離,但是自己內心的巨大無比的堅持和持久的耐力一直很有耐性的和這股子力量在抗爭着,神智被抽走,又被抽回來,好像是在上演着一場沒有辦法分辨出來結果的拉鋸戰。
這種僵持和拉鋸,讓她頭疼欲裂!
偏偏還睜不開眼睛!
他孃的,這是TMD的鬼壓牀了麼?饒是她修養良好也忍不住在內心深處照顧了一下,這個壓在她身上的鬼怪的祖宗八代。
人善真是被人欺啊,她做人做的那麼善良,連這相寶山裡的小鬼兒也要來欺壓她一番,真是沒天理了,再說了,這座上不是號稱是佛像莊嚴的相寶山嗎?怎麼可能還會有那麼多不聽話的小鬼橫行於此呢?
大概這裡的神明也和自己一樣是個善良之輩吧。
雲裳這麼迷迷糊糊的想着,似乎覺得周圍的兵戈聲小了,沒了,消失了……接着就是一陣冰冰涼涼的東西全都潑到了自己的臉上。她一驚,那壓着她的小鬼兒也不見了影子。
她慌忙睜開眼睛,卻見到眼前有幾張焦急的臉一直看着自己,首先是陸謹,接着他身邊的人就是陸慎,雲裳看見他的時候,眉頭下意識的擰了下,不爲別的,就因爲陸慎手裡舉着的那個這個店鋪當中特有的粗瓷大碗……
“沒事兒吧?雲裳?”陸謹關切的坐在她的對面,伸出一隻手來,雲裳很自然的將自己的一隻手臂遞給他,她剛一動,陸謹就有點不自然,伸手想要給她用被子蓋住,雲裳好奇的看着他,動了動胳膊,從被子裡把手臂伸出來,示意自己並沒有寬衣入睡。
陸謹臉上尷尬的一紅,接着她的胳膊將手指搭在脈門上,細細的診脈。確定她沒有事情之後,才放開了手。
雲裳又重新看了一邊在自己眼前的這幾個人,有陸家兄弟,有冷麪的鳳紫泯,他的頭髮都還沒束起來,顯然也是在睡夢之中被驚醒的,數來數去……她一拍腦門,“呀!我四哥呢?”
這些人當中,獨獨少了一個樓雲鈺!
陸謹臉色一暗,猶豫了下,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她。陸慎纔沒有他大哥那麼好的脾氣,直接開口道,“樓四少被這裡的老闆娘拐跑了,入夜的時候就沒看到他。”
雲裳先驚訝了一下,瞬間狠狠的瞪了一眼陸慎,自己翻身下牀,剛落到地上就覺得退上一軟,差點做個屁股堆兒,被離她最近的陸謹一把拉住,這纔不至於丟人現眼,“上哪兒去?”說話的,是鳳紫泯。
雲裳嘗試着自己走了幾步,穿起鞋子,彎着腰提鞋,“混人說的話我纔不相信,我四哥不喜歡那種類型的野女人。”
她說完自己開門就往外走,陸謹看了一眼弟弟,陸慎不等他開口,自己就噔噔噔邁大步走過去,追上樓雲裳,往她身前一站,雲裳比他矮好多,只能仰起臉來看他,也不說話,那眼神兒就是你想怎麼地?
陸慎瞪了她一會兒,終於還是敗下陣來,鐵青着臉,說道,“算我說錯了話,行不行。”
陸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他這個桀驁不馴的弟弟竟然肯對人……低三下四的說這種討饒的話?這還是不是他認識的,和自己一起穿着開襠褲長大的弟弟那個陸慎啊!
雲裳深知道這個人的脾性,見好就收,勾了勾脣角,“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你了,可是,我哥哥到底去哪兒了。”
“哎喲,雲裳唉,你就那麼着急他,醒過來都沒問問我,我可是剛剛差一點就死掉了啊。”顧籽萄從外頭走了進來,看見陸慎橫在雲裳的面前,說道,“對對,大鐵牛你趕緊攔着點她,不然這妮子真是敢說敢幹啊。”
雲裳一頭霧水,重複了其中的三個字,“大鐵牛?”說罷,又看了看陸慎。一張臉比鍋底還要黑上幾分的陸慎扭過頭,氣呼呼的走回陸謹的旁邊,兩手叉腰,再也不看她們一眼。
顧籽萄掩了下嘴巴,低聲道,“你還不知道?陸慎的小名就叫大鐵牛。是因爲他小時候多病,他爹陸老頭怕養不活他,你不知道,他小時候呀……”雲裳立馬精神抖擻的做好迎接陸慎小時候八卦新聞以及窘事的準備,卻聽見一聲斷喝。
“顧籽萄!”對面已經有人咬牙切齒……
顧籽萄縮了縮脖子,立馬不敢言語了。雲裳意猶未盡的砸了砸舌頭,推了一把顧籽萄,“要麼你先說我哥在哪兒,要麼,你先說昨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不是昨晚,而是今晚。”一直沉默的黃白橘終於說了話,臉色卻不怎麼好看,顯然也是受了驚嚇,“今晚咱們入睡以後,這家店的主人就對咱們每個人的房間都涌了薰香迷藥,幸好當時陸慎兄弟和紅櫨還有樓雲鈺沒有中招,及時識破了對方的陰謀,這才讓大家死中得活。”
“這家店,是一家黑店,專門做這種人命買賣,我們剛剛巡查的時候,在他們的後院的馬廄裡頭髮現了不少的人骨頭。”樓雲鈺帶着紅櫨從面走了進來,看見樓雲裳,他便親切的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到驚嚇?”
雲裳搖了搖頭,“剛剛陸大哥已經給我診了脈,沒什麼事情,四哥放心吧。”
樓雲鈺好看的劍眉扭了下,臉雖然是朝着雲裳,但是眼神兒卻是朝着陸謹站的位置飄了過去,“啊!是陸謹啊。”
那一聲啊,顯得有點意味深長。
紅櫨想笑不敢笑,對鳳紫泯道,“二殿下,已經緊急派了人去通報本地的官府衙門,讓他們過來收屍封店。”
“收屍?”雲裳瞪大了眼睛,環顧四周,“誰死了?”
“笨蛋!”顧籽萄敲了她一下,道,“你以爲有陸慎在,會讓他們繼續逍遙法外的活着嘛?就算是官服會治他們的罪,可也不如自己手起刀落的砍了來的那麼解氣痛快啊。”
雲裳點了點頭,那個冷清冷麪的陸慎還真的可能就這麼做了。
“走吧,此地已經不宜久留,留幾個小廝在這裡看守,其餘的人護送大家回京。”黃白橘果斷的下了命令,大手一揮,此事就定了。
這一次的出行,以興致勃勃開始,以垂頭搭腦結束。
回去的路上,因爲黃白橘臉色不好,顧籽萄也跟着沉默了起來,陸家兄弟本來也不喜歡多說話,這會兒就更是成了悶葫蘆,鳳紫湘昨晚上受了驚嚇,躺在馬車上喝了一壺熱水之後,才搖搖晃晃的伴隨着馬車的節奏,睡了過去。顧籽萄也哈欠連連,靠在車廂上睡了。
整個馬車廂裡,就剩下一個雲裳還是清醒的。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外頭騎馬的幾個男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車簾一挑,雲裳趕緊靠在車壁上也裝睡。
果然外頭的人以爲他們都睡了,便開了口。
“陸慎,昨晚動手之前,你說是有人偷襲你,所以你才發覺那家店的迷煙的?”說話的人,像是陸謹。
陸慎道,“不錯,當時我已經準備就寢,肩膀上投卻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我低頭看,是一顆石子,當即就吹滅了燈燭,保持警惕,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門紙上被人插進來一根竹筒,冒着白煙,我這才發覺,此處原來是家黑店。”
“可是,如果那個襲擊你的人,是和這個黑店是一夥兒的話,他這樣做完全就是打草驚蛇啊。”
“沒錯,所以我剛纔仔細想想,覺得之前偷襲我的那個人,很有可能不是黑店這邊的人,而是,要幫助我們的人。”
“如此說來,這個在暗中相助於我們的人,會是誰呢?”
“而且,屬下在和樓四少爺巡查後院黑店餘孽的時候,發現有幾個穿衣打扮和黑店的老闆老闆娘一樣的人已經倒在柴房裡,沒了氣兒,顯然是有人比咱們早一步動了手,給咱們清理了後患。”
陸慎“啊”了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若非是有人在暗中相助於我們,昨晚上僅憑咱們幾個人的力量是很難掃平那個黑點的。”
“黃白橘,回京城之後權利徹查此事,務必要調查出來,到底是什麼人在相助。我鳳紫泯大難不死,定要重重報答。”
“二殿下,看來還有一件事情,還需要咱們一起徹查。”黃白橘終於開口,開口前卻是先來了一個幽幽長嘆,鳳紫泯看了他一眼,道,“黃先生但講無妨。”他已經看出黃白橘心裡有話,卻又不敢輕言。
“臣不敢亂說,只是事關體大,不敢不對殿下稟報。”
他這麼一說,就更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黃先生,請說吧,此處都是二殿下自己人。很是安全。”黃白橘搖了搖頭,“怕不見得。”
“此話何解?”
“臨走之前,我特意到了後院的柴房之中,重新查看了一遍那幾個黑店的同黨,我在其中一人的身上發現了這個東西。”他說着話,探進袖子裡,拿出一樣物什來,遞給了鳳紫泯,鳳紫泯一看,便不由得一驚。
“這個……”
在他眼前的,是一塊明晃晃甑明刷亮的金腰牌,上面用小篆刻着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四個大字。
“東宮內侍。”
東宮……
幾人不約而同的交換了一下眼神兒,最後黃白橘又嘆了口氣,說道,“所以此番回去,咱們不僅是要查尋究竟是何人救了咱們,還要在查清楚,各自身邊的人當中是不是被混進了眼線和探子,將咱們這一次出遊的計劃泄露了出去。各位,茲事體大,請務必要認真仔細的篩查,決不能放過那個潛伏在我們身邊的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