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到了蓮準找到的這個地方住了兩日,雲裳才頓然發覺原來這時節的竹子長的這樣好,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麼一種地方叫做世外桃源。
古人說,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那已經是一種境界一種豁達的釋然和放鬆,可她眼前的這一片鬱鬱蔥蔥的斑竹,楠竹,湘妃竹,綠油油的一層一層在她的視野範圍之內,大把大把的宣泄着綠色的盎然,讓她也不由得產生一種豁然開朗的豁達和舒適。
閉着眼睛靠在竹子上,之前種種的碌碌浮生都好似過眼雲煙,什麼功名利祿,什麼黨同伐異,什麼朋比爲奸,都統統的如同浮雲一般被拋到了腦後,雲裳深深吸了一口氣,深山裡的空氣還真是新鮮,空靈的很吶。
雲裳悠然自得的享受了這樣的晨光和自然的美好,覺得生活也跟着變得十分愜意了起來。一陣濃郁的烤肉香氣撲鼻而來,從竹林裡透了出來,她雖然喜歡這樣的返璞歸真的生活,卻也不能空着肚子唱空城計哇,自然是少不得要五穀雜糧的大吃大喝一頓,而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最得意的就是靠着蓮準,因爲蓮準有一手好廚藝,上能射殺大雁飛禽,下能砍死走兔,如水還能摸得兩手好魚,這樣的美男簡直就讓人愛不釋手。
此時竹林當中,正傳來陣陣香氣,這比任何的召喚都好使,雲裳自己自覺主動的就站起來,往那個方向走去,炊煙裊裊之中,一身麻布素服的蓮準美男正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的在火上燒烤,見她來了,嘿嘿一笑,雲裳看着他,愣了三秒,傻了三秒,忽而發出一陣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雲裳一隻手捂着肚子,一隻手指着蓮準,笑得不可支,眼淚都飈了出來,蓮準莫名其妙的看着這個神經病一樣的雲裳在自己面前笑得彎下了腰。
危險的桃花眼向上挑了挑,抽回一隻烤雞的手來看她,“笑什麼?”
雲裳終於停了下來,捂着發疼的肚子,一瘸一拐的走到蓮準跟前,巴拉巴拉地上的竹葉,坐了上去,邊平復着自己的心情,不自覺的一轉頭看見蓮準湊過來聽原因的臉,又莫名其妙的哈哈笑了起來。
“這到底是笑哪樣麼?”美男蓮準徹底鬱悶了,丟了一把枯枝在火堆裡,自己挨着雲裳坐下,好脾氣的等她笑夠了。雲裳費了半天勁,才堪堪說出一句完整話來,“蓮準,你剛剛是被野貓抓了一頓麼?你瞧瞧你的臉上,都能開花了。哈哈哈!”說完又是一頓爆笑。蓮準總是一副不動聲色,嬉笑塵世的模樣,難得見到他那麼狼狽的神色,雲裳自然而然是不能錯過這麼好的一個取笑他的機會,肆無忌憚的大笑聲,驚動了林間的棲鳥,烏拉烏拉的飛到了天空,發出陣陣的怪鳴。
蓮準拿手背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陰森森的笑了下,忽而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動作飛快的在雲裳的臉上也摸了一把。雲裳尖叫着跳了起來,兩個人一個跑,一個追,在林子裡來回玩起了躲貓貓。
跑了一會兒兩個人都出了微微的薄汗,雲裳第一個敗下陣來,一邊擺手,一邊岔着氣的躺到竹林的地上,土地很是鬆軟,還有陣陣的清香味道,讓她大呼舒服過癮。
蓮準也躺在她的身邊,兩人肩膀挨着肩膀,頭對着頭,一起從下往上的看着頭頂的林間樹梢,陽光從竹葉間投過,落了一地斑斑駁駁的樹影婆娑。
人說,偷得浮生半日閒,也不過如是了。
而此時的雲裳卻希望,這一刻的浮生能一直偷下去,這份寧靜祥和讓她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蓮準躺了一會兒忽而跳了起來,把雲裳嚇了一跳,“你幹什麼,一驚一乍的?”
“我的雞!”蓮準站起來一溜小跑的跑回了竹林那頭,雲裳跟着也是一驚,一邊追着蓮準跑過去一邊還喊呢,“胡的地方歸你,我要吃軟.嫩.嫩的燒雞!”
如果日子能夠這樣一直輕鬆愜意的過下去,那麼她的人生註定只能歸爲平凡和出世,卻絕對算不得一個“轟轟烈烈”了。
雲裳還養成了一個早起鍛鍊身體的好習慣,每天到林子的西邊碧水潭旁邊去散步,和蓮準學了一套不知道名字的拳法,也給了蓮準一個嘲笑她的好機會。
好景不長的意思就是在她們的輕鬆快樂好生活過了七八天之後,雲裳照例在林間學着拳譜上的動作,一招一式的特別認真,她納悶的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都到這個時候了,怎麼蓮準那廝還不叫自己來吃飯呢?
她納悶的又等了一會兒,最後都無聊的坐在碧水譚的旁邊數白.嫩.嫩的魚的時候,身後忽而傳來腳步聲,是一個人的聲音,雲裳心裡一喜,轉身的時候就不滿的嘟囔,“你怎麼纔來,我都要餓……”
她沒說完的話,停在嘴邊,因爲她看到的來人,並非是她想着的蓮準,而是……面帶尷尬的陸謹!
雲裳一驚,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在了臉上,這種時候的心情,就好像和小時候抄別人的作業結果正被老師逮個正着相差無幾!
兩人默默無語的對視了一瞬,雲裳忽而苦笑出聲,從碧水譚邊繞了過來,撫平身上衣服的褶皺,“你來了。”
這兩人就好像是一場久違逢面的老友重逢一般,熟稔的打了招呼。
陸謹也笑了下,環視着四周圍的景色,真正的是湖光秋月兩相和,在不遠處有一處茅屋,看起來那是她和蓮準生活的地方了,結廬山下,臨水而居,這種生活就是神仙也不一定能享受得到,他竟然生出來一種自己是個罪人的感覺。因爲他的到來就預示着雲裳的好日子過到頭了。
“你這個地方真不錯,可惜,我是來帶你走的。”陸謹是個老實人,不會繞圈子說話,直接開門見山的告訴雲裳他的來意。雲裳寬慰的一笑,淡然道,“我也沒什麼東西可收拾,現在就可以隨你走了。”
她如此一說,反倒是讓陸謹有些掛不住臉面,陸謹走到她身前,停住,“二殿下,哦不,陛下他根本沒想要你的命,你不必擔心。”他來之前先得到了鳳紫泯的準確消息,否則,無論如何他也不願意來走這一趟差事的。
雲裳淡淡的笑了下,“其實,他殺與不殺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麼所謂了,他不殺我,就有可能對我用更加陰毒的手段,會更加讓我生不如死,如果他再將我圈禁起來的話,我寧可現在就從這碧水譚上跳下去。”她說的無波無瀾,然而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那麼心驚膽寒。
陸謹臉色一緊,急切的開口,“你想的多了,陛下他對你,並無惡意。”
他和那個鳳紫泯是穿一條褲子的人,他說的話,她只能信一半,鳳紫泯不想殺自己,這一點她知道,如果他想要她的命,她也不會活着享受了那麼多天的愜意人生,可他說鳳紫泯對自己一點歹意都沒有,這一點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陸謹看她神色十分不屑,知道自己再怎麼說也是枉然,搖了下頭,帶着她往林外走,雲裳一路上都在朝四下張望,陸謹知道她在找什麼,輕聲嗤笑了一聲,道,“別找了,蓮準跑了。”
“跑了?”雲裳大惑不解。
“我帶人進來的時候,就沒看到他的影子。”陸謹解釋道。
雲裳追問一句,“陸大哥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她都快躲出地球村去了,怎麼還是被他給找到了。
陸謹看着她一笑,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小妹一樣的好脾氣解釋,“你怎麼忘了,你在這兒的吃穿用度都要靠去市集上購買才行啊。”雲裳哈了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你看我,真是蠢到家了,居然忘了我天天喝的酒,天天吃的鹽巴都是以物換物換來的。原來是這樣,真是辛苦了四處蹲點監守的侍衛們。”她說的很是誠懇,她這裡住的自然是舒服,可苦了那些人在四外躲躲藏藏的怎麼熬過來這許多天的日子。
“雲裳,”他第一次直接開口用這種口吻喚她的名字。“你當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無論你逃到哪裡,陛下最後都會找到你的。”
雲裳沒有理他,只是往前走着。
兩人一起走到林子門口,雲裳不自覺的回頭看了看那片林子中間的空地,那裡是他和蓮準最喜歡的地方,地上還殘留着他們燒烤過後的黑色炭灰。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
她和蓮準的小日子,好日子,到眼下此刻爲止,已經算是到了頭了。她留戀的看了一眼這一片世外桃源一樣的所在,輕輕啓脣一笑,這輩子她大概都不會再得過這樣的輕鬆的日子了。京城裡還有大的陣仗和風險等着她去一一闖過。
蓮準嘛……跑了最好,不然,她真不知道鳳紫泯會不會遷怒於他?
陸謹以爲她是在感慨蓮準不夠意思忘恩負義的丟下她一人逃跑,還勸道,“回去吧,陛下還在等着。”
雲裳隨他上了馬車,陸謹察言觀色的樣子讓雲裳有些想笑,她睜開眼看着這個一臉擔憂的忠厚長者,“陸大哥你別擔心,我不會尋死覓活的,那都是小女人的心性,我想過了,陛下是一國之君,你剛剛也說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王,高高在上,他想我怎樣,我就怎樣。”
陸謹眉頭一皺,忽又鬆開,“你能如此想是最好。”
聽他語氣之中隱約有不善的意味,雲裳眼神一動,“陸大哥,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