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來的胳膊正好被她一口咬住,鳳紫泯長這麼大,還沒有一次被人咬過的經歷,他甚至也不想躲閃,就想那麼被她咬住,最好是能咬的深一點,讓他的身上一輩子都有這個女人留下的痕跡。
雲裳閉着眼,流着淚,咬了半天,咬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也沒見嘴裡的東西有什麼動靜,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哭花了眼,咬錯了地方。她一睜眼,正看見鳳紫泯凝視自己的眼眸,嚇得她一張嘴,將口鬆開。
低頭一看,他的胳膊上已經有了一個圓圓的血筋印子。絲絲的血珠從皮肉之下流出來,彙集到一處,沿着他的胳膊流了下來。
這……算不算是刺王殺駕?
雲裳嚇了一跳,往後縮了縮,擡手擦了擦自己的嘴,還不忘將被子拉緊。她眼下這個樣子放在一個生理正常的男人面前實在是大大的不妙。
鳳紫泯冷冷看她一眼,“哭夠了沒有?”
“沒有。”雲裳也豁出去了,將眼睛一瞪,“你再……再……的話。我就哭死在這兒。”
鳳紫泯被她這句話說得氣得發笑,繼續將胳膊往前一伸,雲裳納悶的睜大眼睛,怎麼的,這個人還被咬上癮了不成?
“今晚我不走了。”他就勢繼續躺了下去,就在她的身邊,而且他剛纔伸出來的手還拽了她一把。
雲裳驚恐的叫道,“你回你的寢宮去!”
鳳紫泯似乎笑了下,“不去。”
“你那個燕妃娘娘不是還等着你嗎?”
“你不喜歡她?”
“我不認識她啊。”
“躺下,睡覺。”
“我不要和你躺着睡覺!”
“躺下,睡覺。不然我們救做點別的,你知道我現在很不舒服。”
“……”
最後,雲裳還是咬着牙,乖乖的躺了下去,在遠離他的地方,他動一下,她就動一下,鳳紫泯好像是故意逗弄她一樣,忽而一個轉身,和她面對面。
雲裳豁然睜大雙眼,下意識的護住自己的身體,在被子裡蜷縮成一個球。鳳紫泯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臉,一對大眼睛裡閃爍的懷疑和懼怕的神色,忽然嘆了口氣,伸手覆蓋住她的眼睛,“別這樣看着我,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你信不信?”
雲裳的睫毛在他的手掌下輕輕的顫動着,剛剛哭過的她,睫毛都還是溼的。
她不說話,鳳紫泯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會等着,等到你願意的那一天,願意做我的女人,做我的正妃。”鳳紫泯在做皇子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兩個妃子,這兩個都是他父皇安排給他的,而他並非是太子之位承襲的皇位,所以也就不會像太子那樣有一個太子妃,然後現在名正言順的被冊封成皇后。
他的皇后……
“不要在我的身上費心思,陛下,我……我不會嫁給你的。”雲裳閉着眼睛,輕聲說道,這樣赤身裸體的時候,或許特別適合彼此攤牌,說說真心話。
鳳紫泯低低一笑,“人心都是肉長的,樓雲裳,難道你的心是石頭的?看不到我對你的好?”
雲裳點了點頭,“你的確對我很好,可是陛下,我的心只有那麼一點點大,而且它裡面已經有了一個人,就絕對裝不下第二個人。”
“那個人……是蓮準?”
“是。”
雲裳自己說完之後也是一驚,她從來沒覺得,蓮準已經是這麼的在自己的心底裡紮根,她的心裡原先的那個男人的影子,她甚至都已經回想不起來了,能想起來的,全是蓮準那張壞蛋臉和危險的桃花眼。
那樣的眼睛,讓人看了一眼就不能忘記。
偏偏,她看了他那麼久。
覆蓋在自己眼睛上的大手拿了下去,鳳紫泯的臉色並不好看,任誰聽見自己身邊的女人心裡有了意中人,心情都不會好的。
特別是鳳紫泯還是那麼頑固的一個人。
“我若要將你留下來,你會不會恨我?”
“會。”雲裳回答的斬釘截鐵。鳳紫泯嘴角一動,沒有說話。雲裳沉默了片刻又說,“我四哥在你手上,我會留下來,卻不是做你的妃子或者你的女人。”她已經恢復了理智,“如果我以那樣一種姿態存活下去的話,連我自己都會鄙視我自己。”
一個人如果要靠出賣自己的肉體活下去,那她也只能是一具空殼的行屍走肉了。
“你肯留下來?”鳳紫泯被這句話一下提起了興趣,翻了個身,撐着自己的頭看着她,雲裳被他看得臉一紅,現在他們兩個人的這個樣子……簡直就是一對兒夫妻纔會有的情景。
“你最初的時候想要我留下來,應該是爲了你的江山社稷着想的,對不對?可是你找不到一個理由,所以就轉而想讓我做你的妃子。”她大膽的猜測讓鳳紫泯一愣,他起初的時候的確是這樣想的。
可他後來卻鬼使神差的改變了主意。
“不錯,”鳳紫泯承認她說的話,“我的確是這樣想的。”
“陛下缺少的是這樣的一個理由,這個理由,雲裳給你。”她的眼中恢復了從前的神采,似乎還多了一點從前沒有的犀利。
“什麼理由?”
“入朝爲官。”她口齒清晰的說出了四個字,眼光變得冰冷,“甚至,登壇拜相。”
鳳紫泯臉色一變,皺了皺眉。
雲裳看着他的表情變化,嘴角掛上一絲笑意,“怎麼,你不敢?”
“女子爲相,大鳳朝也不是沒有過。”鳳紫泯忽而釋然一笑,愛惜的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伸手撫摸了下她如水的長髮,“你該知道,這大鳳朝的綿綿江山,本來就是被一個女子開闢出來的。而且……如果這個爲相的人,是你的話,孤也無需再擔心什麼。”鳳紫泯重新使用了“孤”這個天子的自稱,彷彿在她的面前,他只有那麼一瞬才使用了他太子的威儀。他說的很痛快,讓雲裳隱約覺得,其實鳳紫泯自己心裡也是這樣盤算過的,所以她一說,他就答應了。
“你要權利,我就給你權利,你要金銀,我就給你金銀,告訴我,你還想要什麼?”鳳紫泯的眼神變得迷離了起來,他從來沒見過這麼難擺平的女人,她似乎生就了一顆鐵石心腸,尋常的女子哪裡需要他如此大費周章來博得歡心,那些人爭先恐後的搶着來討他的歡心還差不多。
“如果我要你的半壁江山呢?”這一句發問就有些故意了,雲裳當然知道鳳紫泯眼下最在意的就是這個剛到手不久的大鳳江山。
沒想到,鳳紫泯想也沒想,就痛快的點頭,“好。”
雲裳那點壞心思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鳳紫泯的回答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你……”雲裳徹底啞然,鳳紫泯很欣賞的看着她啞火的樣子,“我將半壁江山讓給你,你敢不敢與我平起平坐?”
“不敢。”雲裳也說的很快,垂下了眼睫毛,低低的嘟囔了一句,“鳳紫泯,你就是個瘋子。”她自己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眼下直呼皇帝姓名的這件事情已經足夠讓她下一秒人頭落地。
鳳紫泯卻不在意,看着她垂下的眼簾道,“你想什麼時候出仕爲官?”
“你想什麼時候放我出去?”她擡眼,看着他。
這纔是她要和他進行的交易和談判的真正內容。什麼權利,金錢,如果沒有了自由的話,這些東西統統可以拋在腦後。不是有那麼一句話,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麼?
她現在要是這一場賭注壓得對,就可以,生命,自由,金錢,權利四樣具備,如果壓得不對,那就是一切歸零,她只有收拾收拾準備重新投胎做人去了。
鳳紫泯頓了下,“等到我願意放你的時候。”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嘛。雲裳抿了下脣,自己轉了過去,不打算再理他,本來是打算要時刻保持警惕的她,卻因爲今天這一天過得實在是太過驚嚇連連的緣故,強撐了個把時辰,眼看着天光矇矇亮了的時候,雲裳再也忍不住那強烈的睏意,沉沉的睡了過去。
而這一夜,鳳紫泯卻是真正的一夜未眠。
幾乎是眼神不錯的看着這個假裝睡着的女子,一直到她真的睡了過去以後,他也沒敢動,甚至眼神都沒錯開,還是在看着她。
好像只要他一眨眼,她就會從自己面前飛走一樣。
爲什麼他要比那個人晚遇見她?爲什麼她的眼中只看得到那個人?爲什麼……他想要留下她,卻只能依靠這樣拙劣的手段和這樣帶着交換色彩的談判?
這些問題盤旋在鳳紫泯的腦海裡,讓他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清晨的時候,紅櫨在殿外轉來轉去,他昨晚上就接到了小內侍的報信,說他的這位主子,如今的皇帝陛下,這一晚上要宿在曜月館。
雲裳公主……
唉。
紅櫨早早的準備了朝服,龍袍,一應俱全所有的東西都帶到了曜月館,卻在門口的時候犯了難,他到底該不該進去喚醒這個沉浸在溫柔鄉里的陛下呢?
鳳紫泯每天早晨早朝已經習慣早起,到了這個時候就會醒來,這已經成了規律,他手邊那個小女人還在昏沉沉的睡着,臉上帶着紅紅的潤澤,讓他愛不釋手,終於,他撐起自己的上半身,輕俯在她的臉上,輕輕的落下一個吻。
他卻在結束了這個小動作之後……皺了眉,將手放到她的額頭上,一摸,便坐了起來。
她在發熱。
難怪會睡得這樣沉。
他惱怒的起身,穿好了衣裳,匆忙走到門外,紅櫨正在原地打轉,見他出來,嚇了一跳,正要涎皮賴臉的道喜,卻看見自家主子神色不善,身上也還是昨天的那身着裝。
“去請太醫來。”鳳紫泯張開雙臂,讓紅櫨爲他更衣。紅櫨一肚子不解,“您不舒服?那今天的早朝……”
“先叫幾個侍女過來,服侍雲裳起牀更衣,今天的早朝……免了。”他嘆了口氣,他纔剛剛開始的帝王生涯就這樣因爲一個女人而落上了一個缺勤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