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三點,也是他特別在意的一點,那塊虎符……不止是鳳紫泯在尋找,他,和他的公子,也在一直爲了這一塊事關重大的虎符四海爲家的找尋着。這……事關那個人能不能復位,能不能將屬於自己的東西搶回來的關鍵核心。
綜上所述,這就是文若圖最後沉默的理由。
雲裳見他沉默,不以爲意,這件事本就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縱然他文若圖有經天緯地之才能,也恐怕一時之間難以和自己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雲裳寬慰的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文先生,你能保住蓮心小築裡的這些人,我很感謝你。”
她當然知道鳳紫泯那個暴虐的脾氣,他平日裡十分的陰冷,但是一旦發起火來,那爆發力可不是蓋的,在這一點上,她已經有所領教了。在發現她意外失蹤之後,鳳紫泯肯定是要雷霆之威,好一好,還說不準要將這整個蓮心小築上下的幾十人一起開刀問斬才能消除他的火氣哩,可這蓮心小築裡的人,竟然無一遇難,全都好好的在,這份功勞不用問,就是文若圖的,這個人平時不說不動的,好像是個悶嘴葫蘆,但是雲裳知道他是有真本事的。
所以她這一謝,絕對謝的值,她站起身對着文若圖一躬到底,把文若圖驚得慌忙向後退了兩步,“公主您何須如此?”
“不,文先生,你絕對當得起雲裳這一謝,我這一謝,並非是替我自己謝的,而是替蓮心小築裡所有人向您道謝。”她說的很誠懇,文若圖也不好再推辭,紅着臉受了雲裳這一躬到底。
“小姐,飯菜好了!咱們來吃團圓飯吧!”
雲裳在屋裡一笑,抖了抖袖子,她如今穿戴也和過去有所不同,從前的雲裳從來不會穿這樣大紅顏色的衣裳,而眼下這一身衣裳的顏色幾乎和當日她差點遠嫁到西涼的那一身火紅嫁衣相媲美,這是不是也預示了,她之後即將要大紅大紫的人生旅途?
雲裳自己摸着袖口的滾金燙花圖案笑了起來,“文先生,請。”
文若圖有些擔憂的皺了皺眉頭,好像是在擔心着那不可預知的未來。
前廳裡頭已經是熱熱鬧鬧,下人們聽聞是公主回府都競相趕來,一起恭賀雲裳死中得活。
雲裳執着酒盞,拖着大紅的裙襬在正手位上站起來,心情居然有些難以受她的控制一般的澎湃了起來,舉杯高聲對着廳裡所有的人說道,“我小時候聽我娘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樓雲裳今日大難不死,能夠活着回到蓮心小築,就是我的造化,你們大家,與我非親非故,在經歷了這麼大的事情之後,還能不背棄我而去,依然留守在蓮心小築裡,光是這一份情意,我樓雲裳便無以爲報,各位,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她說完,走到院中和站在院子裡的那些下人們站在一處,“旻言,設擺酒宴,今日我要宴請蓮心小築裡的所有人。”
舉杯,她一飲而盡。
此時,雲頭有一輪月角浮出雲海,窺探着紅塵中的一切。
衆人一起歡呼,很快酒宴擺好,所有的人都坐下,下人們都跑來和雲裳說話,這個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公主此刻似乎沒有什麼架子,和大家有說有笑,有的小廝年紀小,說到那天晚上雲裳遭劫,他差點尿了褲子,所有的人都哈哈笑了起來,這一夜,註定是要在歡聲笑語之中度過的。
雲裳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經歷過這一切之後她終於大徹大悟,這滿眼的燈火輝煌,歡聲笑語,要有命才能看見,要靠自己一點點的去開拓,如果一味的忍讓,退避,只怕以後她還會遭遇到第二次,第三次那樣的劫難。
她並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這麼一羣願意和她在一起的人,儘管大家來自五湖四海,儘管她和這些人有的甚至都沒說過一句話,但是這些人願意在那麼爲難的關鍵時候,留下來,陪着自己,雲裳已經萬分知足。
她還有暗力營,還有另外一羣死士。
提起暗力營,雲裳忽然想起了今日亭奴送自己回來的時候,臨別的時候他說的那一句話。
“追風已死,公主小心。”
追風……便是那日來告訴她消息的那個人麼?他不是還好好的活着麼?難道……亭奴的意思是……這個追風是個冒充的假冒僞劣產品?而真正的她暗力營裡的那個追風已經遭遇了不測,一命殉職了?
她想着想着,眉頭就緊縮了起來。
四周人看她神色不好,都安靜了下來,這麼一安靜,雲裳反倒醒了過來,笑涔涔的舉起酒杯,熱情的招呼衆人道,“來來,今天咱們不分主子還是侍從,不分高下尊卑,大家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衆人紛紛舉起酒杯,十分暢快的隨她一飲而盡。
半醉之中,已經月上中梢。雲裳不知不覺着眼前就有些迷濛,好像在院中,有那麼一個人,翩然起舞,對着自己唱着,“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也早東昇……”
而今月兒已經到了半當空,可那個咿咿呀呀唱着戲文討自己歡心的人,卻不見了。
偏偏這個時候,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的香香搖搖晃晃的走過來,看着雙頰酡紅,然而神色卻十分不好的雲裳大聲道,“小姐!你爲了那個狼心狗肺的蓮準傷心就太不應該了!他那個人枉費了平時你對他那麼好的心思,他居然在關鍵時刻丟下你一個人丟了。真是太不是東西了!我!我下次看見他一定把他罵個狗血噴頭!我一定把他……”
門外,豁然傳來一道瀟灑的帶着一絲邪魅和邪氣的聲音,儘管前廳裡頭已經是人聲重重,而那一道並不甚大的聲音還是穿透了這重重的阻隔,直接傳到了雲裳的耳朵裡頭。
手中的酒杯一鬆,啪一聲落地,摔個粉碎。
“蓮準……”雲裳猛回頭,看見站在前廳外的院落當中,果然有一個人,他的周身撒發着危險卻吸引人和他親近的氣息,一對勾人魂魄的桃花眼危險的上挑着,一身月白稠衣,被風一吹故得獵獵作響。
如此的風流倜儻,如此的玩世不恭!
這個人,只能是他。
雲裳站起來,愣愣的看着這個憑空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男人,不知是過去和他熟絡的打招呼,還是應該用其他的方式來和他開口說話。
是該去責問他爲什麼要拋下自己一個人逃之夭夭,還是應該氣他爲什麼不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候出現,來個王子拯救公主?
她不開口,那個男人也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雲裳,雲裳在他這樣深沉卻魅惑的眼神之中敗下陣來,從位子上站起,用極其緩慢的速度往他的方向挪動,一步步都走得很穩,蓮準笑看她朝自己走過來,皺了皺鼻尖,“公主,你穿的如此華麗,是要同我成親麼?”
雲裳抿了抿嘴角彆扭的扭過頭去,捏着自己的裙袖,“你要回來怎麼不早說,我沒準備你的酒杯。”
“哈哈。哈哈哈。”蓮準愣了一會兒,忽然朗聲大笑起來,緊走幾步到她面前,將她一把橫抱起來,他還沒想到這個小女人見到自己第一眼的時候竟然說的是這麼不找邊際的一句話。
“沒關係,我不在意,有我的雲裳小美人兒,我還喝什麼酒,你不就是我最好的美酒麼?”他在衆人掉了下巴的凝視之中將雲裳抱進大廳,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也沒鬆手,雲裳似乎也醉了,靠在他的懷中,嗅到他身上獨有的荷花的香氣,心裡難得的鬆了口氣。
“蓮準公子,你可真不夠意思,竟然將小姐一個人丟在外面,自己先跑了!”香香大着舌頭,依然不忘記對蓮準進行口誅筆伐的聲討。
蓮準呵呵一笑,端起雲裳面前的酒杯道,“成,香香姑娘罵得對,我自罰三杯,你看如何?”說完,他也不管香香是不是同意他的做法,自己舉杯連飲三杯。
飲罷,他低頭看着懷裡半醉半醒的雲裳,輕聲道,“才喝了多久,這就醉了麼?”
雲裳莞爾一笑,一隻玉壺在她的手中把玩着,半晌纔開口道,“蓮準,你遲到了,害我受苦,這筆賬你要怎麼同我算?”
香香在旁邊跟着敲邊鼓,“對啊對啊,你不知道小姐差點就被砍了腦袋,當成亂黨處置了!這筆賬你要好好的還給小姐纔對呀。”
蓮準聞言一笑,帶出幾許雲裳許久不見的風華來,在她酡紅的臉上一啄,“這筆賬……咱們晚上到你房裡算,你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