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便過去了三日,陸慎帶人離開京城也已經整整兩天半,據說陸慎帶上的都是絕好的大內高手,且個個輕功不凡,再加上他一路的急行軍,硬是將這個原本是七天的路程縮短到了兩天半,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剛剛送到洞庭湖守備那裡的時候,這一隊採藥大軍已經到達了洞庭湖上。
人言八百里洞庭好風光,一是唱出了洞庭湖的絕美景色,如仙如花,二也唱出了洞庭湖的曠大和綿長。
八百里的洞庭湖畔處處有懸崖高壁,然而並不是每一座懸崖之上都會生長龍舌蘭這種藥材。
陸慎到達之後沒有耽擱一刻的功夫,在洞庭湖守備聞訊匆匆趕來的時候,他的軍隊已經埋鍋造飯,守備劉封在這個年輕的驃騎將軍面前嚇得幾乎面色如土,戰戰兢兢的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他畏懼於面前這個年輕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可怖氣息。
那是一種足夠讓人窒息的壓迫感和催促感。
當他結結巴巴的說完要爲“大軍”做一場接風宴席的時候,被這個年輕的將軍一口冷冷回絕,而他竟然將軍士們的駐地直接駐紮在洞庭湖畔,這件事也讓這個洞庭湖守備感到很有壓迫感,從宮裡來的,都是貴人,何況眼前這一位二世祖?可他竟然一點面子也不給自己?
陸慎冷眼橫了他一眼,“本將軍此次前來洞庭所謂何事,劉守備可有接到陛下的諭旨?”
劉封慌忙點頭如搗蒜,“小官已經明白將軍的目的所爲何來。”
“很好,我要你在一個時辰之內,將這洞庭湖裡最熟悉地勢地形,對草藥最有經驗的老農都一一招來,我要徵用他們。”
“是,是。”劉封終於等來了他的命令,自然不敢耽擱,火速派人去找來合適的人手,又安排準備了繩索,飛爪佰連鎖,天梯和各種鐵鉤鐵鏈以備不時之需。
按照當地最有經驗的採藥人的指點,陸慎他們很快找到了一座巍峨的絕壁,直到見到這座山峰的時候,陸慎纔有點明白什麼叫做絕壁懸崖。
之前他所見過的那些山崖和眼前這一座比起來的話,只能算是小兒科,連望其項背的能耐都沒有。
眼前這一座山,雖然不是高聳入雲的那種孤山,但卻勝在氣勢磅礴上,它突兀的探出一角好似一棵蔥長在大樹上,也好像是某種怪獸的頭上又生了一根犄角一樣,在山頂之上,有一片石崖突兀的冒出來,在石崖的內壁上,也就是臨淵絕壁上,果真有一棵蘭草,迎風飄擺,柔若無骨。
這就是當地人口中的不死藥草了。
陸慎看着這一棵草,好似看到了活蹦亂跳的樓雲裳,其實,在這些人當中也只有半數多的內功深厚的大內侍衛才能看得到這一棵小草的存在,其餘的人根本都看不到它的身影,只能望着躲在雲霧繚繞之內的絕壁發呆。
個個都在尋思到底要如何才能攀爬到上頭去將這棵草藥採摘下來?
陸慎看了一眼他們,沉聲喝問,“誰願上前打探路況?”
“將軍,卑職願往。”一個高瘦的男子從大內侍衛的隊伍當中走出來,對着陸慎躬身施禮,陸慎上下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讓人分發給他必要的設備和繩索,“一切小心。”
半個時辰之後,人們只來得及看到一個小黑點從高空陡然跌落,快的連他是如何掉下來都沒看清楚,剛剛還能說話的高個子侍衛便沒了命。
這一下,立時讓士氣有些荼蘼。
一連又上去了兩個,也都是同樣的下場,陸慎果斷揮了下手,停止了這些無謂的犧牲,他帶來的人說是大軍,卻也只有二十幾個,而且都是優中選優得來的,這些人若是都葬身在此處,他也有些感到不值。
喚來當地的老藥農,陸慎開始和他探討如何才能接近那一株龍舌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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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華燈初上。
夜色已經降臨。
藍燼眼前的燭火蹭蹭的抖動了幾下,一隻信鴿停在她的窗楞上,拍打着翅膀發出咕咕,咕咕的聲音,藍燼眉心一跳,連帶着眉心的那顆紅痣都跟着抖了一下,走到窗楞旁邊,小心的捧起信鴿,解開它腳下的那一隻銅環,裡面果然有一封書信。
信很簡單,命令也很簡單。
公子要她去採來洞庭湖絕壁上的一株蘭草,那蘭草名字,叫做龍舌蘭。
藍燼不由臉色一寒,龍舌蘭……重新回到座位上,她喚來自己的謀士司徒青,司徒青是個年過三十的男子,和其他的謀士一般,他有一張沉着冷靜的臉和遇事處變不驚的派頭。
“司徒,你下午的時候同我說,有一隊朝廷的人進入到了洞庭湖當中,他們是去做什麼?”藍燼用胳膊撐住自己的下巴,看着眼前的這個謀士問道。
司徒青看了她一眼,對於自己跟隨的這個主上愛忘事兒的性子,他已經感到無能爲力。
只好再重新重複一遍下午已經對她說過的話。
“這些人是奔着龍舌蘭而來。”年輕的謀士惜字如金,只說了這麼一句。
藍燼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字條,低低的笑了出來,“如此好了,咱們要同大鳳朝的這些個探子們開打了。”謀士不解的看着她,藍燼將手中的紙條遞過去,她從不隱瞞他任何的事情,大概也正是因爲她的這一點,才讓司徒青這樣的大才,心甘情願的留在她的身邊吧。
畢竟這些年,她的身邊留下來的人裡,也只有他了。
司徒青看罷多時,將紙條放到燈火上燒掉,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沒有說話,藍燼有點着急的看着他問道,“司徒,不會連你都沒有辦法的,對不對?不過是一株小小的草藥,我明天去洞庭湖那裡瞧瞧,倒是要看看讓公子心心念唸的這一株蘭草到底有什麼好。”
司徒青在她說出那個人的時候,擡眼看了她一下,可那時候,這個喜穿白衣的女子已經踱步到了窗前,對着京城的方向神色有些怔忪。
他看了她的側臉半晌,說道,“要取龍舌蘭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我卻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也不必……讓你如此冒險,親自去攀登絕壁。”
“我就說你不會沒有辦法的,來,說說看,是什麼?”藍燼頓時來了精神,額間的那一隻小小的紅痣似乎都跟着咧着嘴笑。
司徒青忽然低下頭,似乎被她這樣明媚的笑意傷到似的躲避開來,“讓大鳳朝的軍隊做替死鬼,等到他們採摘到手,咱們搶過來,也便是了。”
“好主意。”藍燼一拍手,高興地說,“咱們剛到洞庭湖,人馬還未平穩,最好是能將傷亡減少到最低。”她側頭想了一會兒,道,“那要安排人時時刻刻的緊密盯住那一羣人的動態,如果他們蘭草到手,咱們就立刻動手。公子想要的,可是必須要拿到手纔是。”司徒青看了她一眼,沉默的離開,藍燼也似乎習慣了和司徒青這樣的相處方式,他走,她也不在意。他來,她也不在意。
翌日清晨,老藥農帶着家裡的工具和村裡最得力的幾個助手,親自開始攀爬懸崖,他們當地人的爬山姿態很特別,在上山之前都要先脫掉自己的草鞋,換上用藤蔓編織的特殊鞋子,陸慎打聽過,據說這樣的藤蔓是採摘自洞庭湖當地的山上,用這樣的藤蔓織成的鞋子踩在山上,山神就會以爲是藤蔓爬過,不會將登山的人從山上丟下來。
在當地人的眼中,洞庭湖的絕壁之所以沒有人能登上去,實際上是因爲山神不喜歡外人打擾他的清淨,但凡是有外來闖入者,就一定會把他們從山上丟下來。
昨天那三個,就是被山神丟下來的。
這更佐證了當地流傳了幾百年的這個說法。
陸慎聽後不過微微一笑,他看過那些鞋子,不過是因爲藤蔓編成的鞋子附着力更強,比其他的鞋子更耐滑,也更結實罷了。
老農帶着幾個助手開始登山。
半山腰之前他們爬的很快,彼此吆喝着什麼,然而再往上爬,就看不清楚人影,再到後來,雖然沒有人從山上跌落,但是大家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兒。
又過了一個時辰,大家看到原先上去的三個人,有兩個順着原路返回,那個老農留在了山崖之上。
那兩個年輕人鬆開自己身上的繩索,走到陸慎跟前,用當地的土話嘰嘰喳喳的說着什麼,劉封在一旁當翻譯,一點點將這些話翻譯給他聽。
大概的意思就是他們找到了接近龍舌蘭的辦法,但是太危險了,上頭幾乎已經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還有很多有毒的毒草和不認識的爬蟲,他們需要帶上一點藥酒和供奉給山神的香燭上去,最要緊的,是他們如果能採摘到龍舌蘭的話,之前陸慎許諾的那個酬金,要翻一倍。
劉封翻譯到最後,自己都有點膽寒起來。
陸慎之前開出的價格已經讓這些村裡人很誘惑,不然這爺孫三個也不會拋開生死於不顧,答應他們的要求。
劉封其實很害怕陸慎回一個不高興,將他也一塊,連着這三個農戶一塊給咔嚓了賬。
但是陸慎一點都沒有生氣,他知道既然那個老農沒有下來,他們就已經有了幾分把握做成這樁事,眼見勝利在望,他怎麼可能會不答應他們的要求?
冷峻的少年將軍頷首,朝那個當地人將大拇指和食指圈起來比了一個三,道,“如果能將龍舌蘭完整取下來,價錢我出三倍。”
那兩個青年聽完劉封的轉述之後都嚇了一跳,彼此看了一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