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之中的周妃娘娘來自大鳳朝東面的一處小國,名字都不足爲外人道,只是知道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小國而已。
也就是因爲生母的地位並不顯貴,所以二皇子鳳紫泯在宮中的地位也沒有其他皇子那麼受人尊崇,雲裳想到這兒不自覺的又將視線落在周妃的身上。她的目光坦然如水,那樣溫柔的眼波難怪能迷得住當時意氣風發的大鳳朝皇帝。
見她在打量自己,周妃笑了下,回頭朝着鳳紫泯說道,“泯兒,你和小郡主年紀相仿,都是年輕人,想必能說到一起。”她又對着雲裳揚了揚嘴角,“我年紀大了,回去休息了。”
雲裳羞赧的點了下頭,也覺得自己剛纔打量人家有點不合適。“周妃娘娘慢走。”思來想去,她能想到的也就是這麼一句而已。
周妃帶着人走了,鳳紫泯恭送她之後,便轉過身來看着她。
在月下的花園之中,說實話,她寧可和一隻睡在水塘裡的青蛙對着彈琴,也不願意對着這個陰鷙的二皇子殿下。
鳳紫泯也不說話,雲裳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尷尬的站着。
半晌,雲裳發出一聲輕笑,轉了個身,不再和他對着站。“殿下若是無事,雲裳告辭了。”
月下,那一身銀白色的暗龍圖紋的男子似乎有着冰冷的氣息,“你答應過我的事情……”
他只開了一個頭兒,雲裳便已經接了下去,“答應過你的事,我沒有忘記。”她潔白如玉的臉孔上閃過一絲嘲諷似的笑容,“樓雲裳雖然名聲並不怎麼好,可卻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樣的一個笑容,鳳紫泯竟然想不出一句能夠反駁她的話來。
“瀚海國國王不會只是派人來進貢這麼簡單。”他對着一輪明月,開了口。
聽他說起這正經事,雲裳的心神放鬆了一半,讓自己的頭腦回歸到正常的運轉軌道上來之後,雲裳纔開了口說道,“瀚海國國王是個有雄心的人,只是他的這些聰明在雲裳看來不過是小聰明,小把戲罷了。”
“此話怎麼說?”他腳步微動,站到她的面前。身旁的花兒有的已經凋謝,有的還殘留着瓣瓣花瓣,吐露着最後的芬芳。
“這一次,咱們雖然和瀚海國只打了一個平手,但是,瀚海國派出的戰將是一位頗有經驗的老帥,而我們派出的元帥卻是初出茅廬的陸慎,從作戰經驗和排兵佈陣上來說,就先輸掉了一半,只是敵軍的數量不佔優勢,故而我們沒有全敗,只是平局收場而已。”她擰着眉仔細思索着,說道,“我想陛下也是考慮進了這些原因,所以才爲陸慎擺了接風的宴席,而且還晉封他爲少將軍。”
鳳紫泯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點頭讚許道,“不錯,父王的確和我們這樣說起過,只是他這樣向外宣告取勝的戰報,也是出於穩定軍心的作用。”
這一點不可否認,雲裳也點了點頭,“我不明白的也是這一點。就算陸慎沒有取勝,我們還有北侯陸燦,就算北侯陸燦年事已高,大鳳朝的軍備也不是擺設啊。”
鳳紫泯訝異的看了她一眼,“你難道不知,在大鳳朝,除了北侯陸燦之外,還有人掌控着一道可以調兵遣將的虎符麼?”
雲裳比他的神情還要吃驚,瞪圓了眼睛看着鳳紫泯。這也是她第一次這麼明目張膽的瞪着鳳紫泯。
“虎符?那是什麼?”
鳳紫泯愣了一會兒,淡淡一笑,“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
雲裳此時好像也沒有那麼怕他了,撇了撇嘴,隨手找了一塊地方,拿袖子彈了彈上面的塵土,一屁股坐上去,“我又不是神仙,自然是有不知道的事情。”
“那大鳳朝的開國皇帝,是個女子,這你知道麼?”鳳紫泯也挨着她坐下,神情也放鬆了幾分,不似剛纔那麼嚴肅,“就因爲是女子開國,女皇本來打算講江山社稷一代代的傳給女子,故而爲國取名‘大鳳朝’,然而好景不長,女皇很快發現,這個皇帝的位置並不是適合所有的女子,她自己的女兒,也就是開元公主,就在登基大典之前的一夜和一個男子私奔了。”
“啊?”雲裳忍不住啊了一聲,天啊,原來不僅是女皇給力,女皇的女兒也是這麼的勇猛彪悍啊!不要江山要美人,這話可一點不假。
鳳紫泯看了一眼驚呆呆的她,意有所指的說道,“所以,你也不必太在意那些人的蜚短流長,在大鳳朝,女子本來就尊貴些,驕縱一些也無妨。”
雲裳眨巴眨巴眼睛,沒有明白他的意思。鳳紫泯輕聲一笑,轉過頭去,看着旁邊的一支含苞待放的黃.菊,“女皇感到後繼無望,沒奈何,只得將皇位傳給次子,並且自己廢黜掉皇位只傳女不傳男的陳規。”
雲裳聽得入迷,點了點頭,這個大鳳朝的開國女皇倒也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她能立能廢,這種壯士斷腕一般的氣魄已經不是一般的男子所能比擬了。想到這兒,雲裳禁不住對她更加的欽佩起來。
“她也不甘心完全放權,所以,在退位之前,她將掌控大鳳朝兵權的虎符一分爲二,一半留給當朝皇帝,另一半則秘密的給了一個心腹大臣,就是這一隻下落不明的半塊虎符,讓歷代的國主都惴惴不安。”
“所以,陛下他現在很需要兵馬的時候,卻捉襟見肘的沒有虎符調遣,是不是這樣?”雲裳想了下,說道,“那照這樣說來,除卻眼下的兵馬之外,還有一半的兵馬是隱藏蟄伏在大鳳朝之內,可是,這些軍馬的存在卻是連皇帝陛下自己都不知道的?”
鳳紫泯嘆了口氣,“沒錯,這也是爲什麼在瀚海國使臣進京的時候,各宗廟皇室的人都要被請進宮裡來大宴數日的原因。”
聽完了鳳紫泯的介紹,雲裳陷入了沉默,她明白了這一連數日的大宴,並非是皇家誇耀炫富的表現,而是……用一張華美的富麗堂皇的外袍罩住了囚禁各宗親領頭人的陰謀。
皇帝在顧慮,他害怕在外國的來使進貢的時候,有人勾結外敵,那另一半下落不明的虎符,成了歷代大鳳朝皇帝的心病。
難怪這幾任的皇帝都死的那麼早,原來每天擔驚受怕的日子果然能催人速死。
雲裳拼了品這其中的滋味,說道,“如果皇帝不作爲的話,那另一半虎符會不會浮出水面?將他推下臺?”
鳳紫泯臉色一變,“你是說會有人暴.動犯亂?”
雲裳舒展了下筋骨,活動活動脖子,“也有這種可能的啊,如果皇帝不作爲,搞得民不聊生的話,亂世不僅能出奸雄,還能出英雄,搞不好那另一半虎符就要發揮它的歷史使命了。”
“歷史使命?”鳳紫泯似乎明白了什麼,恍然大悟的說道,“難道你是說女皇陛下當初這個決定就是因爲害怕在位者昏庸無能,不能治理好國家而留的一手退路?”
“對啊!”雲裳比他還要吃驚,“當然是這樣,難道會有哪個母親不將好東西給自己的子女留下的道理?”
鳳紫泯默然無語,這個推斷對於他來說太新鮮,他從前被教育的道理都是要時刻提防另外半塊虎符的謀逆,卻沒有人告訴過他,這半塊虎符也可以救他於水火。
她說的不錯,開國女皇是立元皇帝的母親,她更是全大鳳朝子民的母親,她愛自己的孩子,留個他江山社稷,可她更愛她的子民,如果自己的孩子不能將國家好的話,她寧願舍小家而成全大家!
這種胸襟和覺悟讓鳳紫泯都感到一陣汗顏無地。
這些無知的後世子孫們竟然無一例外的誤會了祖先的意思。只是用一己私心看到了最最陰暗,最最不好的一面,沒有人領悟她的苦心。
也不知道這些年,女皇在地下會不會一直覺得辛酸?
她?
她卻輕而易舉的明白了女皇的意圖?
所謂一語點醒夢中人,雲裳正晃動着自己的小腿,坐在石頭上美滋滋的吹着夜風,看着一輪明月,而她身旁的鳳紫泯已經在心裡經歷了一波三折的心路歷程……
這個女人……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鳳紫泯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她,自己志在必得。
雲裳坐的發睏,跳下石頭,拍了拍手上的浮土,“今夜月色正好,殿下且慢慢觀賞,雲裳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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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言,“鬥指癸爲白露,陰氣漸重,凌而爲露,故名白露。”
白露這一天來到的時候,瀚海國的使臣已經在這裡逗留了七八日的光景,在這一天的朝堂上,那個使臣終於說出了自己國主的意圖。
只是,瀚海國國王這一次想要的東西,卻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大鳳朝的皇帝陛下,我國主祈願上蒼,願祈貴國一件寶物,願恭迎回瀚海王朝,日日進香,夜夜誦唸,祈求佑助我國臣民安康。”使臣用生硬蹩腳的普通話說着,這一番話說的十分的恭敬,讓老皇十分的受用。
大學士顧文倫替皇發問,“大鳳朝上承天澤,下受厚土恩惠,國中珍寶何止萬千。不知瀚海國王向上蒼祈願得到的,是我大鳳朝哪一件寶物?”
使臣恭順的擡起頭,再次行了一個國禮,“國王陛下向上蒼祈願的,是貴國的九龍真碑。”
這話一出,不僅是顧文倫和他身旁的曹汝言臉色劇變,就連上位的老皇也是跟着臉色一變。
“使臣不要說笑,九龍真碑是古書中記載的神物,哪裡能是隨意找到的?不要說將它賞賜於瀚海國王,就連我等,都未曾見過此物的廬山真面目啊。”曹汝言見情勢不妙,急忙出來解圍。
可惜,那使臣並不領他的情,也沒接着他的話說下去的意思。“曹太傅你飽讀詩書,怎麼會不如我這個來自異邦的小小的使臣?那九龍真碑可不就供奉在貴國的長安殿之中麼?九龍真碑乃是神物,國王陛下深知此物的稀罕,故而願意讓出流珠和平富兩座小島,作爲交換,不知大鳳朝的皇帝陛下,您願不願意考慮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