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的西烏金山,原來並不是書中描繪的那副形容,什麼山明水秀,浮光掠影,統統的,都沒有。
甚至連西烏金山這座山,雲裳她們都沒有找到。
走了一個上午,雲裳的腳都酸了,還是沒看到有一個什麼石碑寫着:西烏金山的標記或者界碑之類的東西。
眼見得日頭越來越高,雲裳額頭上的汗也越來越多,腳底下的步伐也變得凌亂起來,再看蓮準,那廝卻仍是一副煙視媚行的沒心沒肺的樣子,一臉輕鬆的站在上頭的一塊石頭上,在眉骨處打了一個涼棚,朝遠處看。
“看到……什麼了?”和他並肩而立的時候,雲裳已經喘得如同一隻老牛,上氣不接下氣了。
蓮準仔細辨別了許久,咦了一聲,指着一處對面一處凸起的石崖說道,“雲裳小美人兒,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一處石頭與衆不同?”
雲裳順着他的手勢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塊石頭凸起的形狀異於其他。
“真的不一樣。”雲裳忍不住驚呼出來,那麼冷靜的一個人,在看到這方石頭的時候也不由得驚歎出聲,感嘆造物主的神奇造化之功。
那方石頭雖然是生在一片山崖之上,卻好似有靈性一般的四面伸出來一塊約一個嬰兒臂膀那麼長的石楞來將身前的大山山體緊緊抱住。雲裳看着看着忍不住凝眉,她踩了踩腳下,確定石頭沒有鬆動之後,轉了一個方向對着那座山峰繼續端詳起來。
這麼一看,她就忍不住一陣噁心。
不爲別的。她想起來了書卷上的一句古話。
“臨淵抱壁,其身如嬰。”
額……
若非是有這麼一個書卷,不然的話,她根本就不能想到,這塊山石還真的是長得像一個嬰兒一樣,經過雲裳的想象力豐富之後,她甚至能看到這塊突出來的岩石的上半部分,是嬰兒的頭和胸骨……
這麼一想的話,就更噁心了。
蓮準不知道她心裡所想,只是看着這個女人一陣兒高興的微笑,一會兒又臉色發綠的撇嘴,“怎麼了?有什麼不妥麼?”
雲裳是個淺淡性子的人,甚少這樣的表情外露,今天卻連着給出了這麼多的表情,蓮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蓮準一問,雲裳再也忍不住,指着那邊的山說,“你看看,好好的一座山,居然被弄成這幅樣子。什麼其身如嬰,什麼臨淵抱壁,簡直都是鬼扯!”
蓮準細細琢磨一回她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知道,她說的是那本書卷上的內容。
這個說法倒是提醒了蓮準,“反正咱們也沒找到那個西烏金山,你不如拿出書卷來,比對比對,幸許能有所啓發。”
雲裳恍然大悟的推了一把蓮準,蓮準站的不穩,來回搖晃了一番,驚得雲裳連連大叫,趕緊抓住他。
蓮準站穩之後擦了一把冷汗,“我說小美人兒你就這麼急着想要同奴家一起比翼雙飛麼?”雲裳白了他一眼,鬆開了緊張的抓着他的手,“臭美什麼,哪個要同你比翼雙飛!”她站着沒動。
蓮準先是笑了下,然後轉身看她,兩人一前一後向山那頭走去。
等到了嬰兒山崖的底下,雲裳低頭做沉思狀,蓮準瞧她的樣子,心裡就明白了一半。
“那本古卷是不是丟了?”他忽然輕聲問。
一句話戳到了雲裳的心痛之處,抱起雙肩來,低低的咳嗽了一聲,說道,“是啊,丟了。”在昨天的那場生死一線間的較量之中,馬車徹底翻下山崖,而她的那本古卷,也隨着一起葬身崖底。她也想過走到山崖底下去將它撿回來,可是那片山崖是一處絕壁,四壁高不可攀,而在山崖下唯一的通道也被滾石填滿。
她的這個想法只能堪堪的放到腦後去了。
左右那本古卷她基本上可以做到從後往前的背誦了,丟了也就丟了。
“都是身外之物,也別放在心上了。”他姣好的媚眼斜睨了她一眼,手臂閒閒的搭在她的肩膀上,裝作眺望景物,實際上是將豆腐吃了個夠。
雲裳笑了下,瞟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我記得書上說,在嬰兒山的下面,就是那座仙山了。可是……這裡光禿禿的,也沒看見有什麼仙氣縈繞啊。”
唉,要是有書在就好了。
雲裳嘆了口氣,蓮準索性將那隻手臂更緊了幾分,拍了拍她,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兩人拾階而上,蜿蜒曲奇的山道上,兩人的身影顯得越發的瘦長,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卻越發的讓人在這兩道交錯在一起的影子裡看出:形影相伴這四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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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西沉,斜陽一灑碧金萬頃,頃刻間便鋪滿了茫茫山野,也同樣照耀在皇城之內。
一道人影在廊下緩緩的散步,看着日頭一點點的從天空躍下,最後變得不見了蹤影,她才心滿意足的露出一個微笑來,“看時辰,這個時候有人怕是已經魂喪烏金山了吧?”
春兒捧上一杯香茶,“出去的探子還沒有回來,殿下您還是要慢慢等待。”
鳳紫湘柔柔一笑,水波不驚的臉上只有坐等好消息的鎮定。
香茶涼,秋兒從外頭走了進來,春兒一看她的臉色便猜到了一二,秋兒的臉色並不好。“公主殿下,那幾個人,失手了。”
“啪。”
鳳紫湘手中執着的杯子毫無徵兆的掉在地上,上好的細瓷摔得粉碎。
“被她跑了?”她眯起眼睛,看地上的水漬,抖了抖手中的茶水,“那幾個人呢?”
她問的自然是那幾個派出去的殺手。
秋兒沉吟了片刻,說道,“派出去的五個人,有三個已經在回來的半路被人截殺,另外兩個人已經在亭外等您問話。”
鳳紫湘一張俏臉上閃過一絲陰鷙的氣息,“好,讓他們進來。”
秋兒閃退出去,接着兩個人並肩走出來,兩人的衣裳一黑一白,是道上著名的陰陽雙煞夫婦。
他們二人進來之後,一左一右分別站好。春兒看了一眼端坐於上位的鳳紫湘,斥責道,“見了公主爲何不跪?”
黑白雙煞夫婦忽視一眼,男人冷哼一聲,一身白的女人陰沉沉開口,“吾輩是江湖人,從不講究宮廷禮節。”
春兒聞言諷笑,“好一個江湖人,江湖人,我家公主問你,這次的獵物,爲何被她們逃脫?”
女人側劍不再反駁,男人見狀,上前一步,說道,“此番失手是我等的過失,可你們提供的信報上也沒有表明這次行動之中會有其他人攪局。”
鳳紫湘一愣,示意春兒不要再說,沉思片刻問道,“你且說說,是什麼樣的人跟着攪局?”
“你們難道不知?”女人訝然道,隨即也閃過一絲輕蔑,“原來公主府,也不過如此。”
春兒聞言大怒,上前道,“本來也是你等自己本事不及別人,所以纔會失手。”
“好了!”鳳紫湘橫眉一皺,“閉嘴。”
春兒不情不願的閉上了嘴,退後一步和秋兒站好。
女人冷笑依舊,“你看上的那個獵物的背後並不簡單,橫空裡再荒山之中閃出來幾對人,都是黑巾罩面,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我們只有五人,兩外三個,也是江南霹靂堂的好手,可惜卻白白折在了荒郊野嶺之地。”
聽完她的話,鳳紫湘陷入沉思。
除了她之外,還會有誰,也在打樓雲裳的主意?
“沒有別的事,我等告辭了。”女人握着劍,和男人忽視一眼,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
鳳紫湘點了點頭,“此番多謝你們二人出手,本宮備下薄禮,還請笑納,秋兒,取酬金給兩位大俠。”
秋兒早就準備好了一直托盤,夫婦二人猶豫了片刻,男人朗聲說,“我們夫妻並沒有完成你的任務,酬金,我們只取一半。”
鳳紫湘並未多言,只點了點頭,表示應允。然而,她身旁的侍女春兒的臉上卻洋溢出一絲陰毒的笑容。
朱雀大道東門,是整個皇城裡最荒僻的一條道路,因爲這條路上前不久剛剛出過命案,所以甚少有行人願意孤身從這裡上路出城。
就在這條路上,黑夜即將籠罩的光景。
這兩夫妻被一羣蒙面黑衣人團團圍住。
男人拔出手中九節鞭來,冷聲一笑,“孩子娘,你看,你說的果然不假。”
穿白衣的女人也森然一笑,“什麼天子後裔,手段也陰毒的不輸給我們。”
夫妻二人背靠背站好,做出防禦的姿態,對方的人數太多,而他們又在昨天剛剛經歷過一場酣鬥。
“閒話不需多說,失敗了的人,活在世上也是多餘。”蒙面人的領頭一人率先開口,他的話音未落,各種刀光便一起襲向了夫妻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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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準,你在寫什麼啊?”雲裳好奇的瞧着蓮準在山壁上用一柄短刃,看似輕描淡寫的畫了幾刀,蓮準呵呵一笑,將短刃遞給她,“你也來寫上幾筆,試試看。”
“寫什麼?”
“你順着我的話往下寫啊,你看我寫的,多有意境。”
這兩個人完全已經忘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一幅優哉遊哉的遊山玩水的心情似的。
“曾是年少無端愛風流,意氣凌霄不知浮生愁。狂歌對月笑罷千盅酒。一醉解千憂,曾嘆恩怨情仇如浮游,朝生暮死何必妄自求。不如共我飛花攜滿袖,愛與恨,各自休。”
雲裳輕聲念着,到最後只覺得自己的心裡不自覺的涌起一陣平遠的心酸。
擡眼看向這個書寫了悲傷的男人,但見他眉眼妖嬈,只是眼底裡有她不懂的情愫矇昧。
這個男人,怕也是不快樂的吧?
她忽然間竟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他。
蓮準瞧她心情低落,呵呵一笑,伸手從自己的袖子裡掏出一樣東西來,在山崖上敲了一下,隨意的丟在了天上。
注:蓮準所書的那一段詞,取自延聆演唱的《浮生賦》,很古風的一首曲子,大家喜歡的話可以去度娘下聽聽看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