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沒采到一顆菌,滕大山有點沮喪。坐下來沒多會兒,天上烏雲翻滾,山雨欲來。
眼看着也走不成了,他索性打開揹包,把雨布取出來,就着周邊的小樹木,給自己搭了一個小雨棚,雨棚搭在一塊高點的土丘上,鑽進雨棚。
滕大山取出酒和臘肉,一口酒一口肉,喝得不亦樂乎。
暈暈乎乎間,滕大山聽得棚外響起一聲“好香的酒啊!”,以爲也是來採菌的人,很熱情地呼一聲,“進來避避雨,一塊喝兩口。”
可是他連喊幾聲,去不見人進來,滕大山好奇地把頭伸出雨棚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氣,暮色中,一個高大的背影就坐在雨棚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一身長袍,全然不是正常人的打扮。
聽到雨棚裡的動靜,背影好像是知道滕大山看到他了,嘆了口氣說:“我就不進去打擾了,你的棚底是我的居處,一千多年來,你是第一個能給我遮風擋雨的人。”
聽到一千多年,滕大山知道這是遇到事了,不是神就是鬼,再聽說棚底是他的居處,這必是鬼無疑了,哪個神靈仙人沒有洞府啊?
滕大山這一驚差點暈了過去,當下渾身發抖,就是那種兩股顫顫,幾欲先走的感覺。
好在滕大山平時比較敬鬼神,多多少少知道點敬鬼神的禮節。
他忙把杯中酒在地上灑了一圈,對背影說:“那我就敬你一杯,我是來採菌的,今天無意闖入這裡,打擾你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諒解。希望你不要傷害我,我家裡尚有三個孩子還需要我撫養。”
背影聽了滕大山這話,笑了笑說:“你多慮了,也猜對了,我是個鬼,但不是所有的鬼都會害人呀?”
聽了鬼的話,滕大山心裡稍稍安了些,他大着膽子問鬼:“那你這一千年來,你都在這裡,沒有投胎轉世嗎?”
鬼又笑了笑說:“我一個人在這裡也習慣了,不願意再入世。和人心險惡的世界想比,我在這裡非常清靜,和這裡的花花草草相處得非常融洽,這裡的花草都自然生長,而且花草們也沒有你們人的貪慾,我雖然是一個鬼,但和自然能和諧相處,再投胎轉世,怕是也找不到這樣的環境了。”
滕大山聽到鬼說了人的貪慾,不由得想起這些年來村裡的人們採菌時不留一絲的黑手,就是這樣,才導致今天採不到菌呀!
鬼這麼說,也算是一隻有見地的鬼,心裡也暗自佩服。
於是滕大山對鬼說:“雖然人鬼殊途,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你進來,我們一起喝兩杯吧,我這裡還有上好的臘肉,你也嚐嚐。”
鬼聽到滕大山說還有臘肉,心裡也動了,猶豫了一下說:“那好吧,爲了不驚嚇到你,我還是蒙面,你莫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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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大山心中想着那正好,嘴裡卻道:“客氣客氣,你任意。”
這一人一鬼在深山裡喝得個不亦樂乎,鬼知道滕大山是進山採菌的,而鬼對周邊的地形植被非常熟悉,便指點滕大山何處有菌,何處的菌子個大,同時也囑咐他採菌的時候不要下絕手,小個的菌子就留下,以便它們能長大,讓這種菌不至於絕種。
滕大山之前聽了鬼說的已經很贊同了,當下表示,今後一定會在這方面注意,控制慾望,給小菌留下活路。
滕大山問鬼,還有什麼未盡的心願沒有,他願意盡最大努力幫助鬼。
鬼說,只有一點,當初自己是被拋屍在這裡的,也沒入土爲安,一千年來只能任憑風吹雨打,如果他離開這裡時,能把自己的屍骨掩埋起來讓自己入土爲安,就感激不盡了,也一定會報答他的。
滕大山聽了鬼的這個要求,毫不猶豫的說:“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一人一鬼相繼不勝酒力,滕大山醉倒在地,等他醒來時,天已大亮,雨過天晴,鬼也不知去向。
滕大山收拾好雨布,在雨布所繫的一棵樹下發現了幾根骨殖,知道這就是昨夜的鬼的遺骨。
他恭敬地把這些遺骨挖了個坑埋了進去,又拜了幾拜,說明年還會來這邊,並一定帶上敬品來此祭奠。
隨後,滕大山按照昨夜鬼的指點,果然採到了很多菌子,這一次,他也按照鬼的囑咐,只採大個的,留下小個的,這樣,來年再來這裡採,就不用再跑冤枉路到處找尋了。
這一次進山,滕大山的收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也比村裡的任何人收穫都多,而且還都是個大的優質菌子。
大家都問他是不是找到了新的菌源地,滕
大山沒有藏私,把鬼指點的山谷告訴大家,並且轉告鬼的話,讓大家不要下絕手,留下小個的。
可是有聰明的人打起了小算盤,既然滕大山留下了很多小菌,那他們再去那地方把小菌也採了,多少也算有點收穫。
於是按照滕大山說的方位進了山谷,可是進了那個山谷,卻發現哪裡有一個菌子?
進山的人回來後找滕大山後帳,說他太壞了,騙了他們空跑一趟。滕大山很詫異,說自己沒說假話呀?
以後每一年,滕大山都去那個山谷採菌,每次都能滿載而歸,家裡的經濟漸漸寬鬆,這都是託了能採到菌子的福。
可是其他人到了那個山谷,卻從未採到一個菌子,因爲只有滕大山在採菌時能控制住自己的慾望,不下黑手。
其它人都是報着採盡摘絕的心態,有這樣的心態,就會有濃濃的殺氣,未曾近身,這殺氣就已逼菌了,菌子們估計早都已望氣而遁了,所以他們看不到一個菌子,更是採不到一個。
鳳家村有這樣一個習俗,凡是未成年的孩子,若是不幸夭折或病逝,不能埋進祖墳,只能丟棄到村外的“往生林”,任烏鴉和野狗啃食。
鳳老漢是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因爲幼年時得過麻風病,不僅毀了容,而且右腿也有點坡,至今也沒有成家。
鳳老漢雖然不是鳳家村的人,但因爲經常去那裡賣東西,所以知道鳳家村的習俗,每次走到“往生林”,他都會點幾根香插在地上,祭拜一下無數亡靈。
這天,天還沒亮,鳳老漢就起牀往鳳家村趕去,前幾天,鳳家村的鳳嬸託他給帶幾尺花布,早點把布給鳳嬸送去,還不耽誤他去其它村莊做生意。
在路過“往生林”時,鳳老漢聽到一陣陣野狗的狂叫聲,還有嬰兒嘶啞的啼哭聲。
透過薄霧,只見一個嬰孩躺在地上,彈蹬的雙腿和胳膊,旁邊有四五條野狗正呲着牙,流着哈喇子來回打轉,像是在等孩子嚥氣。
鳳老漢隨手撿起地上的木棍,亂棍把野狗打走,然後解開上衣,把凍得渾身發青的孩子捂進衣服裡,嘀咕道:“哭聲那麼大,我還以爲是個男娃呢,沒想到你是個女娃。哎!世上居然有這麼狠心的父母,把好端端的孩子扔到‘往生林’,這不是要孩子的命嘛!”
“好孩子,不哭了……”鳳老漢拍着女嬰的背,輕聲哄道。
女嬰好似聽懂了一般,停止了哭鬧,一雙噙滿眼淚的大眼睛盯着鳳老漢看。
鳳老漢抱着孩子敲開了鳳嬸家的大門,鳳嬸接過花布,看了一眼女嬰,然後把錢塞到他的上衣兜裡,笑着調侃道:“鳳大哥,什麼時候結的婚啊,媳婦兒連孩子都生了,你這速度可真夠快的呀。”
鳳老漢瞅了瞅女嬰,猶豫了一會兒說:“別瞎說,誰能看上我這個又醜又瘸的糟老頭子啊,這孩子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家的,是超生,怕罰錢,看我一個人挺孤獨的,就把她送給我養了。”
鳳老漢請讀過幾年書的鄰居給女嬰取了個名字,叫鳳馨。
自從鳳馨來到家裡,鳳老漢不是找奶,就是換洗尿布,雖然忙的不可開交,但他卻覺得非常幸福。
風馨一歲時發高燒,鳳老漢抱着她去了村裡的醫館,村大夫開了些退燒藥,就把鳳老漢打發走了。
吃了退燒藥,鳳馨身上還是滾燙,鳳老漢便又帶着她去了鎮裡的醫館。
驗過血後,大夫說:“孩子得了肺炎,需要住在醫館。”說着,大夫開了個方子遞給了鳳老漢。
鳳老漢一看藥方,驚呆了,居然要交十八個貝幣!他掏出兜裡的所有錢,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也纔不過七個貝幣。
鳳老漢急忙趕回了家,從被褥下找出一個破舊的盒子,盒子裡裝着他多年來的積蓄。可即使拿出所有貝幣,總共也就十六貝幣,還差兩個。
這可咋辦呢?只能去借了!
鳳老漢挨家挨戶的去敲門,說明情況後,求大家借給他兩個貝幣。
大家都勸鳳老漢,說:“老鳳,鳳馨畢竟不是你親生的孩子,誰也不知道將來她能不能給你養老,爲了她花光棺材本不值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