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真想了想道:“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了。以後你們以姐妹相稱,好生相處。”
“王爺。”雲寂擡頭看着獨孤真輕聲喚道,一顰一笑連眉眼裡都是化不掉的溫柔。“其實我——”
“父親,你不可以這樣。”獨孤汐擦掉眼淚道,然雲寂的聲音太輕,她也並不知道雲寂正在和獨孤真說話。
“你即便是一意孤行要這樣做,皇祖母她老人家也不會同意你的。”
“你!”獨孤真見獨孤汐雙眼通紅,也不忍再說重話,嘆口氣道:“越發的放肆了,你皇祖母那裡我自有辦法。我心意已決,你也莫要再多說什麼,反而弄得大家都不高興。你好歹是雲寂腹中孩子的姐姐,怎這樣……”
“汐兒!”獨孤真驚呼一聲,一把鬆開雲寂迅速的接住獨孤汐搖搖晃晃的薄弱身子。
只見獨孤汐手捂着胸口,嘴中吐出黑血,臉色蒼白如雪,整個人瞬間暈倒過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獨孤真看着獨孤汐吐出的黑血臉色鉅變,大聲吼道:“太醫,快去請太醫來!”
“汐兒別怕,父親陪着你呢,一定不會有事。”獨孤真感覺到獨孤汐的身子逐漸變得冰冷,越發擔憂害怕起來,擡頭看着端王妃怒道:“沈蓉這是怎麼回事,汐兒怎麼會變成這樣!”
端王妃一手撐着高腳紅漆桌,彷彿是不忍再看一般,緩緩閉上眼睛道:“也幸得雲寂她懷了孩子,你才知道回來。若是再晚上一個月,恐怕你此生都再見不到我們的女兒了。”
“你說什麼?”獨孤真喘着粗氣,濃眉緊緊蹙在一起。看着懷中的獨孤汐,也不過三十芳華正當年輕,怎麼可能就活不過一個月了。他的這個做父親的還沒死,他的女兒怎麼能死了呢。
雲寂挨着獨孤真蹲下,上下打量着獨孤汐。
忽見溫子洛一臉凝重的拿着錦帕擦去獨孤汐脣邊的黑血道:“去請了太醫來也沒用。娘她中了產自高聖國的毒藥千日漸,如今毒入骨髓,幾乎是無藥可醫。”
獨孤真這才反應過來爲什麼剛纔溫子洛要問他那句話,原來竟是這樣!
“高聖國?”獨孤真道:“我這就派人去高聖國請人來醫汐兒!”
“王爺。”雲寂忽然道:“高聖國離着獨孤盛國極遠,即便是快馬加鞭來回也需要一個月左右,況且高聖國善於解毒和用毒的高人向來蹤跡難覓,即便是找着了也不一定肯來救人。而汐郡主她最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哪裡還等得到。”
獨孤真緊緊抱着獨孤汐,雙眸猙獰通紅,道:“聽你這麼說,難不成我的女兒就只能等死麼!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絕不能有事!溫衡道這個畜生,他是怎麼在照顧我的女兒的!若是汐兒有個三長兩短,我非要扒了他皮不可。”
雲寂輕撫着自己的小腹,低頭不語。
獨孤真又看着端王妃怒道:“當初我就說了尊重汐兒的意願取消與溫衡道的婚事,可你卻偏偏非要將汐兒火急火燎的嫁給溫衡道,如今汐兒變成這樣,你稱心如意了!”
“我稱心如意?獨孤真,當初我若不想法子將汐兒及時嫁出去,那嫁去軒轅王朝和親的就不是你最小的皇妹獨孤穎,而是我們的女兒了!”
溫子洛平靜的將獨孤汐的臉擦拭乾淨,又見獨孤汐的眉頭忽然皺了皺,她想娘一定是嫌祖父祖母太吵了,於是出聲道:“娘她需要休息,洛兒先扶娘回房,還請祖父祖母見諒。”
聽着溫子洛不冷不淡的話,獨孤真與端王妃兩人頓時安靜下來,火氣瞬間小了不少。
溫子洛正欲扶起獨孤汐,雲寂卻一把握住獨孤汐的手,似在把脈。
雲寂放下獨孤汐的手後,朝溫子洛微微一笑道:“這毒雖已入骨髓,可汐郡主她的心脈受損得並不嚴重,也許我有辦法能夠救她。”
“你能救我娘?”溫子洛眸中燃起一抹希望,卻又帶着一些不信任。
雲寂點頭道:“我身爲藥女,每日的職責便是上山替醫館裡的醫師們採集各種珍奇難見的草藥。這些醫師中不乏有解毒的高手,我閒暇時便會在旁邊跟着他們學一些醫理知識,久而久之,倒也懂得一些歧黃之術。況且千日漸產自高聖國,我多少也是有些瞭解的。雖無十成的把握一定能夠將汐郡主身上的餘毒清理乾淨,讓它們不再危害汐郡主的身子,但如今也沒有其他什麼更好的辦法可以醫治汐郡主,何不若讓我來試一試。”
獨孤真聽後,這才反應過來,立即道:“上次我在山中被毒蛇咬傷,若不是雲寂相救我早死了。雲寂你一定要救活我的女兒!”
雲寂擦了擦獨孤真額頭上的汗水,點頭輕笑道:“我既是王爺你的女人,汐郡主自然也就是雲寂的家人,雲寂定會竭盡所能救汐郡主。”
雲寂站起身對端王妃道:“我需要馬上給汐郡主施針,煩請姐姐能給我準備好一套銀針,白酒和蠟燭。再命下人燒好滾燙沸騰的熱水,我待會兒會開一個藥方,按着上面寫得將藥材放到浴桶裡泡着。”
端王妃心繫獨孤汐,立即道:“我這就命人去準備。”
“老奴馬上就去準備!王妃你放心!”還不待端王妃吩咐,一直站在一旁的遲管家已經急匆匆跑了出去。
門外,獨孤真來來回回焦灼的走着,不時往裡面探一眼,可門關的嚴實,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雲寂說是要給獨孤汐施針,所以便讓所有人都出去等着,到現在已足足有三個時辰。
獨孤真忽的停下,一拳打向那紅漆柱子,生生將那用實木做的柱子打出了個洞。
端王妃一動不動的守在門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着這一幕已沒有任何力氣再說什麼。
溫子洛靠在門廊護欄旁,神情淡淡只默默的等着。綠瓊和無霜站在一旁兩兩相望,也是無言。
“怎麼還不出來。”獨孤真焦灼的自言自語道。
溫子洛想起那兩卷羊皮日記來,再看看現在的獨孤真,忽然有些明白當初太后納蘭氏爲什麼要支持獨孤謨乾當皇帝。
獨孤真雖然心有天下之志,可耐心不夠,又有些偏愛重刑,若讓他當了皇帝,國泰民安也就罷了,但要是遇上點兒天災人禍地方暴動邊關告急,依着獨孤真的性子,早就自己亂了陣腳還不自知。
況且獨孤真雖有足夠大的野心,卻過分耽溺於骨肉親情兒女情長,當斷不斷反被其亂,所以註定他不是當帝王的料。
門忽然一下打開,衆人見狀急忙圍了上去。
雲寂一臉疲憊的走出來,反手又將門關上。
“怎麼樣了?洛兒她可還好?”獨孤真急忙問道,不待雲寂回答又要推開門進去。
雲寂連忙阻止道:“汐郡主她正在泡藥澡,王爺你還是晚點兒再去看吧。”
獨孤真一聽,這才立即收回手來。
“洛兒她身上的毒……”端王妃皺着眉頭亦是焦急的問道。
雲寂神色雖有些倦怠,卻仍舊是微微笑道:“我用銀針打通了汐郡主全身的穴道,並將她身上的餘毒引出逼到指尖,待汐郡主指尖流出的血不再是黑色,她身上剩餘的毒也不會再傷及到她的性命,只需再多泡幾次今日的藥澡便可全部清理掉。不過汐郡主身子骨太弱,餘毒去掉後,得好好的調理一番纔是。”
“你的意思是汐兒她的毒已解,她不會死了?”端王妃彷彿是沒有聽懂雲寂的話般,不確定的問道。
雲寂看着端王妃認真的點頭道:“雲寂不才,恰巧誤打誤撞救了汐郡主,端王妃現在大可放開心,郡主她以後只需好生調理便不會再有事。”
溫子洛一聽,卻覺得這個雲寂越發的可疑,連獨孤盛國最好的太醫都解不了的毒,一個藥女能誤打誤撞解決好的機率會有多大?亦或是雲寂根本就不是一個藥女?
而端王妃這才終於聽清楚了雲寂的話,徹底的放下心來。
獨孤真也長長的舒了口氣,看着雲寂那微低的臉越發的喜歡。她果然是他的福星。
端王妃雖對雲寂心存芥蒂,但仍舊是執起雲寂的手真誠的說道:“你是洛兒的救命恩人,我沈蓉無以爲報,以後你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便是,我一定會替你做到。”
雲寂輕輕搖頭笑道:“都是一家人,姐姐何必說這些話。雲寂也不過是誤打誤撞救了汐郡主而已,這其實還是汐郡主她福大命大。”
溫子洛看着執手的兩人,一個柔得如水,一個堅硬似鐵。一個是容貌不再的半老徐娘,一個是脫俗絕美的人間仙子。
獨孤真將這麼一個女子帶回來,難不成還是和那六個姨娘一樣是爲了氣沈蓉?
溫子洛立即否決了自己心中的這個猜想。獨孤真他這次分明是認真的,這樣體貼溫柔美麗的女子,哪個男人見了不動心。
可獨孤真明明在羊皮日記上寫着,此生對西妃的愛雖然埋藏在心底,卻永遠也不會變。
果然,天底下沒有不變心的男人。
溫子洛轉身欲要進屋去看獨孤汐,卻見雲寂忽然朝着端王妃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