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夫人……”綠瓊驚出了一身冷汗,舌頭打結的喚着。顫抖着雙手伸向獨孤汐的鼻尖,又摸了摸她的脈搏,這纔不敢置信的相信獨孤汐真的死了!
七竅流血而死!
大夫人怎麼可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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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的跪在地上,綠瓊看着獨孤汐那張流血的臉,隱忍着淚水不敢哭出聲驚怕擾到了裡面。
她記得大夫人最後說的話,她說她怕……
怕什麼呢?怕她走了以後,小姐從此孤身一人無人照顧無人疼愛了麼?
“大夫人……”喑啞着聲音,綠瓊痛苦的輕輕喚着。她從小就沒有娘,但自從姐有了娘以後,她這纔跟着有了娘。娘就這麼走了,做女兒的哪有不傷心不肝腸寸斷的。
“大、大夫人,你別怕,綠瓊一定會照顧好小姐。哪怕綠瓊豁出了自己的命,也會保護好小姐。你別……別怕啊……”
顫抖着手合上獨孤汐還擔憂着的雙眸,綠瓊撲在獨孤汐冰涼的懷中哭得不行。若不是她太過擔憂小姐的傷,多留心下大夫人,早點兒發現大夫人的異常,那大夫人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小姐要是知道後,該有多傷心。
是夜,鳥蟲寂靜,星月無關,連花與風都跟着憔悴。什麼錯與對恩與怨等與誤痛與念都在此刻化爲無聲的烏有。
也許這樣的結局也未嘗沒有什麼不好,永遠在回家的路上,永遠也不必害怕回家後該面對的是怎樣的風景。只可惜,惺惺念念了那麼多年,終究還是沒能再看到當年的那人一眼,再回到當年的那個山谷呆上哪怕是一秒鐘。
溫子洛醒來時,已是三日後,邊關客棧內。
無霜與綠瓊因擔憂她的傷,都想將獨孤汐離世的事情給瞞下來,待她傷好後再告訴她。
而無塵從始至終一聲不吭的,卻在溫子洛醒來後不過一刻鐘,便告訴她:“汐郡主因受了那刺客一掌,五臟俱毀,故七竅流血而死。她的遺體現在便停在隔壁房間的牀上。”
溫子洛起初還不相信,一直到見着獨孤汐的遺體後,這纔不得不信。
沒有想象中的大哭大鬧,也沒有嘶聲力竭的痛哭怒吼,更沒有哭到最後傷口裂開暈倒過去,溫子洛在看到獨孤汐的遺體後,整個人瞬間更加的安靜了,彷彿是不存在一般,連她的呼吸都很難感覺得到。
靜靜的坐在獨孤汐牀旁,溫子洛伸手握住獨孤汐早已僵硬冰涼的手,似乎是想要用盡自己的力量讓她感覺到溫暖。
她想娘也許只是給她開了一個玩笑,她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會兒睡上一覺就會醒來的。娘她怎麼可能會捨得丟下她一個人就走了,怎麼可能會捨得啊……
她會等娘醒來,無論多久都會一直等下去。
“小姐,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吧。”一旁綠瓊見溫子洛就這麼靜坐在這裡,不哭不鬧,甚是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心中越發擔憂的不行。溫子洛沒哭,她倒是已然哭成了一個人淚人。
“小姐,你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你別一個人憋在心裡,綠瓊會一直陪着你。”綠瓊扯着溫子洛的長袖越哭越是收不住。小姐此刻的心裡該有多痛,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得到了又失去的痛苦,口不能言。就像是將心生生給挖出來的痛,血淋淋的,永遠都說不得。
而溫子洛彷彿是沒有聽見綠瓊的哭聲一般,早已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只一直盯着獨孤汐那張慘白的臉。娘她,究竟還有多久才醒?
她忽然想起那年,銘兒也是這般沉睡過去,她喊的嗓子都啞了淚也流盡了,可她的銘兒就是調皮的不肯醒來。她知道的,娘一直都很疼她,捨不得她傷心難過,所以,娘一定會醒,一定會的。
“小姐,你就說句話吧,綠瓊看着你這個樣子好難受。”綠瓊哭得嗓子都快啞了,看着溫子洛這個樣子,只恨不得替她痛。可這個世間有太多的事能替代,唯獨這痛,哪怕是痛死了也只能自己承受。
“綠瓊,你就讓小姐靜一靜吧。”無霜紅着眼眶終於再看不下去,一把拉起綠瓊,“你這樣哭只會讓小姐心裡更難受。”
綠瓊抽噎的撲在無霜懷中,嗚咽一會兒,忽的一下止了哭聲,一把朝無塵撲去,拼盡全力的用手去打他。
無塵默默的看着溫子洛,對於綠瓊的瘋打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
“你這是做什麼!”無霜見綠瓊這樣打無塵,瞬間將綠瓊拉開到:“哥哥他爲救小姐全身受了那麼多傷,你怎麼還打得下手!”
“可他若是不告訴小姐大夫人的事,小姐她現在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綠瓊紅腫着雙眼惡狠狠的瞪着無塵,就像是瞪着仇大苦深的敵人。
“你真的是不講道理,難道連一點兒理智都沒有了嗎!”無霜也突然拔高了一下聲音,心裡難受得慌。
“理智是個什麼東西,我只知道他讓小姐難受了!”綠瓊說罷又要朝無塵打去。
無霜柳眉一挑,一把抓住綠瓊的手,道:“如果現在不告訴小姐,小姐將來知道後只會是更難受。哥哥他也是爲了小姐好!”
“夠了,你們都出去!”無塵突然出聲道,蒼老的聲音裡滲透出威嚴,頓時唬得綠瓊閉上了嘴。
綠瓊待回過神後,正欲要還擊,無霜卻是手快的點了她的啞穴,一把將她強行帶出屋外。“你真的是該好好靜一靜了。”
屋內,檀香嫋嫋,氤氳在空氣中,讓人雜亂的神思漸漸變得安寧。
無塵沉默不語的看着溫子洛,心疼着她的一切,但也不後悔現在就將獨孤汐的事告訴她。
他知道依着溫子洛的性格,若是瞞了她,她將來知道後只有會更恨更難受。
長痛不如短痛,現在通過了,只盼着她將來能夠放過自己,早點兒走出來。
溫子洛即便強悍又如何,她放不過的,其實始終是她自己而已。
時間靜默,在指縫間緩緩流出,白天之後黑夜,黑夜漫漫隱去後迎來的又將是另一個白天。
白天黑夜反反覆覆何其之多,可娘爲什麼還是不醒來?
溫子洛依然靜坐在牀旁癡癡的看着獨孤汐開始有些變色的臉,拉着她冰涼的手貼在自己溫熱的臉上。
“娘……”溫子洛的聲音沙啞粗糙的就像是錦箔撕裂的聲音,“四天了,你要是再不醒,洛兒就生氣了。”
“你知道的,洛兒最不喜歡的就是捉迷藏,因爲洛兒總是找不到人。如果洛兒找不到人,會哭的很傷心。你不會讓洛兒傷心的,對不對?”
溫子洛說罷,眼角的淚水終於忍不住緩緩流下。可溫子洛卻覺得這淚水,就像是孃的手一般寒冷刺骨。
無塵上前一步,看清了溫子洛此時平靜的表情下隱忍的悲傷,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都歸於無言。
然一低頭,便看見溫子洛的腹部又被鮮血染紅,正打算扶她下去處理傷口,無塵卻見溫子洛終於撐不住,暈倒在獨孤汐懷中。嘴中還不斷的喃喃的喚着娘,就像是一個睡夢中幼兒的囈語,帶着無盡的依賴。
隱去臉上的擔憂,無塵抱着溫子洛轉身離去。
隨後這幾天裡,溫子洛再次沉沉昏睡過去。她彷彿做了很多很多的夢,最後又一個個像泡沫一般消散成空。
大夢小夢不斷糾纏着,直到第四天,溫子洛才又醒來。
溫子洛醒來後,喚了聲娘,環視一眼四周,見沒有獨孤汐,這才自嘲一笑,又平靜的朝獨孤汐的房間走去。
而這一次去,她並沒有見到獨孤汐,卻是看到了一副棺材擺在房屋中央。
“汐郡主的遺體已經開始腐爛,有些味道,所以我不得不將她的遺體放入棺材中。”無塵跟在溫子洛身後,安靜的回答道,彷彿是在擔憂他此時說話的聲音大了一點兒都會驚着她。
而綠瓊抽噎着撲在無霜懷中,已經流盡了眼淚。
溫子洛緊緊的盯着那副棺材,想要立即推開棺蓋,手忽然停了下來,凝視許久,這才又緩緩地靜靜的將棺蓋推開。
棺材裡光線很暗,溫子洛只隱約看得見獨孤汐的輪廓。
伸手觸碰着獨孤汐冰冷的臉,良久,溫子洛才緩緩收回手來,癡癡道:“娘,你怎麼可以和銘兒一樣狠心呢?”
“女兒等你醒來等的好辛苦。”
言罷,溫子洛仰頭看着陳舊的屋頂,可淚水依然順着眼角流下。
她怎麼就忘了,以前銘兒也是這般睡着便再也不醒了。
娘啊娘,你怎麼捨得讓女兒如此難過。
天堂路好走,活着的人的路卻太難走。
沒有了你,這接下來的路,女兒該怎麼走纔不會那麼痛?
含淚閉上雙眸,忍者錐心刺骨的痛,溫子洛緩緩合上棺蓋再不看獨孤汐一眼,最後蓋上棺蓋後卻伏在那棺木上久久不肯離開。手狠狠地摳着那棺木怎麼也不肯放鬆,連指甲都斷了也毫不在意。
曾經執着才能放下執着,曾經不曾擁有便不懂得擁有,而如今懂得擁有卻不能再擁有,那以後到底該如何捨棄執着才能忘記不能再擁有的痛。
娘,不是說好帶着女兒一起回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