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霜——不信人間無白頭,偏愛卻無果(5)
我總是這般在心裡說着哥哥,卻忘記了,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縱然身邊風景千千萬萬,卻曾不肯流連,總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沒有跟上哥哥的腳步便再也追不上他了。
我總是怕,明明可以很強悍的,但一看到哥哥,所有的強悍,都化作了不曾對任何人有過的溫柔。
哪裡會像小姐那般有恃無恐呢,那麼冷漠的對待哥哥,不顧哥哥的傷心難過,一意孤行。
她是否真的有點兒太過自私了。
我不知道小姐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讓她如何的痛恨哥哥,可是我只知道,過去的本應該讓它過去,不應該再念念不忘。
曾經負心曾經對不起,並不代表,以後不會改。
爲何連一次機會都不給哥哥。
哥哥那麼的努力,卻換不回溫子洛的一次好言相對,就像我那麼努力,卻換不來哥哥多一次的回眸。
人生,便是如此的不公,可是怪得了誰呢,總歸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我看透了小姐和綠瓊總是將我放在最後的虛情假意,可我卻始終看不透對哥哥的那份情。
我知道,小姐和綠瓊對我是挺好的,只是她們對我的好,永遠不是我所想要的那種好。
我曾經將她們看做如同性命一般重要的人,可是她們雖然將我看做朋友,卻不曾如同我這般將我看的那般重。
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傷心,心便是如此涼的。
是,我知道,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是否是我想要的太多。
可是付出一番真情,想要得到一處溫暖,這難道不應該嗎?
我的心涼得太久,我尋找了那麼久,不過是尋找一份溫暖,就像小姐那麼努力,只是爲尋找一個家一般。
可是,我找不到它。
我想着,也許有一天我會在哥哥的身上找到,可是後來,哥哥死了,我還能去哪裡找呢。
當哥哥戰死的消息傳來時,我還哭着笑着說不相信。哥哥何等精明優秀的人,怎麼可能會死呢。
我永遠不會相信哥哥會死,就像永遠不相信哥哥不會有喜歡上我的那一天一般,這是執念。
秦微遺一遍又一遍的告訴我,哥哥的確已經死了,可我還是仍舊不信,我總覺得他就活在我的身邊。
就像小時候,他細心的教我武功,我一擡頭便能看見他額頭上的汗水。我伸出手想要擦掉他額頭上的汗水,可他總是快我一步,往後一退,我便再也觸碰不到他。
我將從軒轅那裡得到的虎符交給秦微遺後,便不再管任何事情,我一路跌跌撞撞的走着,走到哥哥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這裡每一寸每一方,都是哥哥曾走過的地方。我跟着這些路走下去,就好像是哥哥在前面領着我一起在走一般。
一直走,一直這般走下去,永遠也沒有盡頭。
我再離不開這裡,這裡有哥哥的腳印,有哥哥的氣息,我知道,終究會有一天他會想着回來看一看。
我知道,我會找到他的,無論天上地下,人間地獄,我總是會找到他的。
我拿出懷中的匕首,想再手腕上劃上一刀,這樣我馬上就能去哥哥已經去了的那個世界,可是我卻又猶豫了。
我想,我還要再等一等,我想看看溫子洛究竟能夠走到哪一步。
她耗盡了哥哥的一生,如今哥哥已經不能夠繼續陪她走下去,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夠走到多遠!
我恨她!曾經我有多在乎小姐,現在我就有多恨她。
不是戰爭剝奪去了哥哥的性命,而是溫子洛害死了哥哥!
她害死了,我拼盡一生去愛想要去保護的哥哥,我怎麼能不恨她呢!
她不是我,她永遠高高在上,永遠有恃無恐,她永遠不會明白,苦苦的獨自一人愛了另一個人一生,看着他爲別人情傷情苦丟了性命,這究竟是有多痛!
可是溫子洛到底是溫子洛,永遠那麼的有手段,不過幾個月便攻下了軒轅,攻到了京城。
我聽外面的人說,軒轅女帝來了。我知道,她終於快來了,再見一面也好,總覺得有些什麼話還沒有說完。
我從容的穿上早就準備好的嫁衣,喝了早已備好的毒藥,坐在牀沿上等着溫子洛來。
曾經我總想着嫁給哥哥,若是如此,什麼都足夠了。但現在,即便是哥哥死了,我想我也是要嫁給他的,哪怕他不承認,只要我承認我是他這一世的妻子便足夠了。
我之於哥哥,永遠只是我一個人的地久天長,與他無關,與任何人都無關。
溫子洛終於來了,她穿着明黃的龍袍,那麼凜冽的氣勢,儼然已經有了一個帝王該有的一切。
可是我一看到她,就覺得好好笑。
的確她什麼都有了,可她卻再也沒有了哥哥,沒有人愛,不會再有一個家。
她能有的,只是冰涼的權勢。
我想將來等溫子洛七老八十了,她死都怕是要死在那龍椅上的。
原來,一路走來,那麼多人,溫子洛雖然是走得最遠的,可她卻是最可悲的。
她好像是被我們所有人都拋棄了一般,我們早早的離去,只留下她一個人一世孤寂苟延殘喘。
溫子洛,其實,很可憐,真的很可憐。
可是她可不可憐都與我無關,反正我是要去找哥哥的了。
我要比任何人都要早找到哥哥,我要告訴他,我愛他,他已經拒絕了我一世,那可不可以這一世不要再拒絕我,讓我好好地陪着他。
我看着溫子洛便笑了,她贏了也還是輸了,從此蒼涼一生,不會再有人爲她在乎。
我想,我這一輩子,並沒有輸給溫子洛,我也沒有輸給哥哥,我只是輸給了哥哥的執着,還有我自己的執着。
人,一生爲情所苦,如果當初少一分執念,也許就會好過很多。
可總是難以將就,總想着將來陪着走過餘生的人,是他。
人間有許多白頭到老的夫妻,所以我一直相信人間有白頭,執念到了最後,原來是自己天長地久一世,對他偏愛卻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