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兒的生辰很快到來,夜王府的氣氛卻異樣到了極點。
夜陵和雪漫持續冷戰,數日不歸房,南宮若水也幾乎不踏出房門一步,夜安兒倒是還笑容滿面,卻怎麼看怎麼像是強顏歡笑。
在夜安兒生辰的前幾日,玉城城守家裡突然爆出一件大事,說是二公子司榕朝他爹跪下,發誓洗心革面,和男寵淳風一刀兩斷,只求他爹幫他去夜王府提親,因爲他愛上了夜王府安郡主。
玉城城守當然不答應,他絕不認爲夜王和夜王妃會答應把掌上明珠嫁給他兒子這種聲名狼藉的混蛋!
不過,隨後司榕就做出了讓玉城爲之震動的舉動,他利用短短几天的時間,蒐集了整整一萬多顆夜明珠,用數百輛馬車拉着進了玉城,拖到夜王府門口送給夜安兒。
誰都知道,夜王府安郡主喜歡夜明珠,越漂亮越好的越喜歡。
夜陵氣得臉色鐵青,但礙於司榕的城守老爹這麼多年一直恪守本分,他纔沒有發作,只讓夜王府侍衛將司榕拒之門外,並讓司榕把那些夜明珠全部拉走。
但這時候,夜安兒從院中出來了,她喊了夜陵一聲,然後阻止了那名侍衛。
“安兒,你想做什麼?”夜陵看着好久不曾露面的女兒,突然間有些理解他的妻子了,面對這樣的女兒,他也實在說不出什麼重話來。
女兒喜歡南宮若水,他能怎麼樣?關她禁閉?打她一頓?還是將她許配出去?
無論哪一種方式,都是他夜陵所不捨得的。
“爹,我想見見司榕,有些話問他。”夜安兒揚起笑臉,但這卻讓夜陵覺得心疼。
夜陵這些天心裡已然清楚,那天南宮若水找夜安兒回來時,一定對夜安兒說了什麼,傷了夜安兒的心,所以夜安兒纔會黯然神傷。
他想都不用想,南宮若水必然是已經知道夜安兒的心思,出言拒絕了她。
他夜陵疼愛有加的女兒,如今正在傷心難過,而他這個當爹的,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爹陪你去。”夜陵上前拉住夜安兒的手,低沉說道。
夜安兒詫異地看了她爹一眼,心裡涌出一陣暖意,爹雖然震怒於她和南宮若水的事,可到底也是因爲是她單相思而沒有遷怒南宮若水,反而還心疼她的。
“爹,謝謝您。”夜安兒笑着親了夜陵臉頰一下,這纔在夜陵的陪同下走出了夜王府大門。
見到司榕,夜陵連打量都沒有就哼了一聲。
愛男風的男子,再文武雙全再容貌出色,只要敢肖想他女兒,他夜陵都懶得看一眼!
原本夜陵沒有這麼討厭司榕,因爲司榕是城守之子,但現在可不同了,誰讓司榕在打他女兒的主意呢?
不過司榕也算是人中龍鳳,面對夜陵如此強大的氣勢,也沒有退縮半分,目光深情地看着夜安兒。
夜安兒站在夜陵身邊,看着那一條街的夜明珠,淺笑問道:“司榕,我們相交多年,怎麼你給我來這一出?你就不怕我整得你哭爹喊娘?”
夜安兒和司榕有交情的事情,夜陵當然也有所耳聞,只不過因爲司榕是城守之子,加上夜安兒是整司榕而非有什麼兒女私情,所以他一直也沒有干涉。
“安郡主,我對你是真心的,我知道你喜歡夜明珠,所以遍尋天下夜明珠,蒐集來送給你。夜明珠代表的不是價值,而是我對安郡主的一片真心。”司榕表情真摯地說道,心裡則有些毛骨悚然,不知道他好朋友的爹會不會一掌把他拍出去……
果然,夜陵怒了:“放肆!”
他還活着呢,把他當空氣了?當着他的面竟敢對他女兒說出這種恬不知恥的話?
“爹。”夜安兒安撫了夜陵一下,隨後對司榕說道:“如果你真的喜歡我,我可以考慮,但你必須做到兩點:一,以後不可多看任何男子一眼;二,在我三日後的生辰上,打敗所有前來挑戰的求親者。”
司榕毫不猶豫地答道:“好!我必定做到!”
夜陵慍怒地看着夜安兒:“安兒你……”
“爹。”夜安兒打斷夜陵的話,低聲說道:“爹不是也希望我嫁人嗎?我若嫁給司榕,以後可住夜王府,爹還怕司榕在夜王府欺負我嗎?”
這個……夜陵猶豫了,說起來司榕要不是好男風,還真是個讓他中意的乘龍佳婿,如此一來安兒便可永遠留在他身邊,畢竟城守府和夜王府僅隔百步之遙。
但問題是,安兒怎會突然要嫁司榕,而司榕又怎會突然喜女不喜男了?
“此事,待我與你娘商議之後再說。”夜陵將夜安兒一拉,看都不看司榕一眼便把夜安兒拉進夜王府去了。
雪兒對這些男女之事看得定比他清楚,所以此事還是問過雪兒後再作定奪吧!夜陵心裡這般想着,渾然不知他內心其實已經後悔和妻子冷戰,要藉着此事和妻子重修於好而已。
司榕和夜安兒一事,瞬間被玉城百姓津津樂道起來,甚至有人坐莊下注,賭司榕和夜蘭兒到底能不能成婚。
外界傳得沸沸揚揚,玉城城守忙着前來夜王府給夜王賠罪,而夜陵和雪漫也結束了冷戰。
夜安兒生辰前一晚,夜陵終於走進他和雪漫的房間,慢騰騰走到了側躺而眠的雪漫身邊躺下,然後,伸手穿過了她的脖子,將她摟入了懷裡。
雪漫並沒有反抗,雖然夜陵和她冷戰好幾天讓她有些難過,但她也知道實在是她理虧在先。
“那司榕……想娶咱們安兒。”夜陵低低地說道,“安兒似乎有鬆口的徵兆,你說……安兒她怎麼想的?”
雪漫身爲夜王府女主子,當然知道夜王府發生的事情,這件事她已經聽綠環稟報過了,也已經想過其中內情了,所以夜陵一問,她就答道:“想必,安兒知道若水不可能接受她,所以就決定嫁人了。”
“就算安兒要嫁人,也不該如此草率,那司榕可是……”夜陵皺眉,後面的話沒說下去,他相信雪漫懂他之意。
雪漫當然懂,她淡笑道:“就是因爲那司榕好男風,安兒纔會選擇他。安兒其實根本沒想過真的嫁人,但她知道她年紀到了,我們必然不會讓她成老姑娘,所以她才選定司榕,如此一來她和司榕各取所需,可以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
夜陵大爲震驚,側頭看着妻子,半晌才道:“果然知女莫若母,我實在沒想到安兒她竟有這樣的心思。那眼下,我們該怎麼辦纔好?”
“如果我知道怎麼辦,我早就去辦了。”雪漫幽幽嘆息。
女兒並沒有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只是愛上了南宮若水,她這個當孃的能怎麼樣?打?罵?還是把女兒嫁了讓女兒死心?
她疼愛女兒,相信夜陵和她一樣,既然不能打不能罵又不能草率嫁女,還能怎麼辦?
夜陵微微怔然,看見妻子眼中的疲憊,心裡驀然一疼,不禁抱緊了她:“雪兒,對不起。”
他不該和她發脾氣,因爲這樣的事情實在難以阻止,安兒自小就早熟獨立,她如果能管住安兒,怎麼會讓安兒陷入這樣的境地呢?
夜陵這一道歉,雪漫眼圈就紅了,她哽咽道:“我真的努力過了,當時安兒才八歲,可她像個大人一樣跟我說那些話,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她,所以與她立下七年之約,要求她七年不得見若水,我以爲七年那麼長那麼長,她一定可以忘掉若水,也一定會遇上其他優秀的男子,可是……夜陵,我真的努力了……”
“對不起,對不起……”夜陵更加抱緊了她,一個勁兒的道歉。他真該死!夫妻這麼多年,竟還像當初一樣對她大吼小叫,他明明發過誓再不會讓她傷心的。
可是,他卻把她惹哭了,他真是該死!
“這七年裡,安兒一直忘不掉若水,好幾回酒醉之後還叫着若水的名字,我知道她是無可自拔了……”雪漫埋首在夜陵懷中,繼續哽咽着訴說委屈,“所以我纔會漸漸萌生一種想法,也許若水能接受安兒,這樣……這樣的話,安兒不會受傷,若水也能得到幸福……他們並無血緣關係,既然安兒已經情根深種,只有讓安兒和若水在一起,她纔會幸福啊……”
夜陵輕拍着她的背,眼中有些複雜。
也許……她說得對?但此時此刻,他真的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歸根究底……我不是因爲對若水歉疚纔想讓他接受安兒的,是因爲……是因爲安兒實在無法忘記他,我才這麼想的……你,你誤會我……”雪漫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我都說了對不起了。”夜陵無奈又心疼,卻手忙腳亂替她擦着眼淚。
最後無法止住她的淚,他索性低頭吻了上去。
一番深吻後,雪漫臉色微紅,眼淚早就幹了,夜陵這才心滿意足地鬆開了她。
他低聲道:“偶爾吵吵架,增進感情,別放心上。”
雪漫不答,伸手擰了夜陵一把,夜陵則輕聲笑了起來。
入睡前,夜陵才又低低地說了一句:“安兒的事情,讓她自己決定吧,也許她和南宮真的有緣。”
否則,怎麼安兒一出生,還那麼小便喜歡南宮抱着呢?又怎會那麼小,便打死不叫南宮‘叔叔’,甚至後來連‘哥哥’都不叫了呢?
他已經想通了,或許這就是宿命,就像他夜陵一生不羈,卻栽在了懷中這個小女人身上一樣。
雪漫久久不語,半晌才低‘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