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若水等候在城外,瑟瑟冷風颳過,他卻屹立不動如山,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出城的方向。
他知道,雪漫找過他之後,一定會很快讓夜安兒出城來見他的。
雪漫一定是早就猜到,他沒有先回聖水宮,而是在城外等着夜安兒了。
等了大半日,天色漸黑,冷風愈盛的時候,南宮若水終於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出現在路的盡頭。
心中微微一跳,南宮若水摘去了斗笠,邁開步子迎了上去。
那如玉的嬌靨,因見着他而愈發明媚的雙眸,微微勾起無限誘人的紅脣,記憶中明明羸弱卻又能扛下那麼多壓力的細削肩膀。
南宮若水薄脣微微一抿,他已經知道,雪漫問他那兩個問題的不同答案了。
當兩人碰頭,僅隔三步之遙的時候,南宮若水頭一次主動將夜安兒抱進了懷裡。
“安兒。”低沉的呼喚,帶着微微的顫音,無盡溫柔如同夜晚中熱情的他,讓夜安兒心頭髮悸。
夜安兒也緊緊抱住南宮若水的腰,滿足地閉上雙眼靠在他懷裡,她低聲問道:“那兩個問題的答案……你想到了嗎?”
南宮若水身子微微一震,沒想到雪漫會把這件事告訴她。
這麼說,她已經知道,他曾經心裡那個女人……是她娘了?
“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反正我知道你心裡是有我的。”夜安兒嘻嘻一笑,語氣又輕快起來。
能和他在一起已經夠了,而且她娘說了他心裡是愛她的,那她還執着於要什麼答案呢?
他本來就是內斂溫柔的男子,她若貪心,只會給她和他帶來壓力。
而她,只想讓他開心幸福就好,絕不要給他什麼壓力。
南宮若水瞬間失笑,他微微鬆開懷中的夜安兒,一聲口哨之後,停在林子裡的駿馬狂奔向他和夜安兒。
輕輕一託,南宮若水將夜安兒託上了馬背,緊接着他自己也上了馬,前胸緊緊貼着夜安兒的後背。
當他將繮繩拽在手中時,嬌小的夜安兒就整個人在他懷中了。
駿馬聽主人號令,撒開腿兒開始狂奔,離玉城越來越遠。
“當年,你娘嫁給你爹的時候,我在聖水宮閉門不出足足一個月。”
呼嘯風聲中,南宮若水低沉的聲音響起。
“我覺得心裡很空,彷彿失去了人生中唯一的精神支柱,我知道你娘一旦嫁了人,我就不能再時時與她見面了。”
夜安兒靜靜地聽着,臉上既無悲也無喜。
她想,他一定還有後話。
果然,南宮若水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接着說了下去:“但如果安兒你現在說,不想要我了,想嫁給其他男人……”
夜安兒心裡開始狂跳,他會怎麼樣?
“我想,我會很痛苦,也許會不計一切代價把你留在身邊。”南宮若水微微一嘆,“若你實在不願,我或許會放手,但我一定會生無可戀。”
不知不覺,她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陽光。
也許,在當年雪漫和夜陵在洞府之中後,她就成了他生命中新的寄託。
只不過當時,他還不會將她當成女人來看待罷了。
當她勇敢地跨出那一步,並逼他也不得不面對她的新身份後,他的情感就開始脫繮了。
她如此美好,靈動,生機勃勃,她所在的世界五彩繽紛,與他的世界完全不同,他又怎麼不會爲她動心呢?
當年雪兒成親,他感到落寞,失去精神支柱,但若安兒要離開他,他一定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即便是活着,也一定如行屍走肉,了無生趣。
夜安兒緊緊絞着手指,眸子裡不知不覺浮上淚光。
她以爲她能呆在他身邊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不曾想到,他說出這樣的話來時,她感覺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攸地利用巫術一個轉身,她倒騎在了馬背上,與他四目相對。
毫不猶豫地,她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將雙脣獻了上去。
南宮,我真的好愛你……
南宮若水一怔之後,隨後也單手摟住她,眸色深沉地加深了這個吻。
安兒,這一生,我都不會讓你後悔嫁給我南宮若水……
駿馬通靈,速度放緩了下來。
冬日冷風也變得溫柔起來,沒有再凌厲狂刮,冬陽從雲的邊緣羞澀露出了頭,一切都變得美好無比。
數日之後,南宮若水帶着夜安兒回到了聖水宮。
聖水宮弟子們早已經聽到了風聲,知道他們的宮主竟然娶了夜王府的小郡主,但之前他們都還通通不敢相信,直到夜安兒真的一身婦道人家打扮出現在他們面前,和他們宮主甜蜜相擁着,他們才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宮主夫人,弟子們知道錯了……”所有聖水宮弟子,臉色刷白地跪了下來。
爲什麼跪?爲什麼認錯?
他們哪兒知道啊?反正先下跪先認錯絕對沒錯!要不然,就等着被這位魔鬼郡主以七十二般酷刑折磨吧!
“噗!”夜安兒笑癱了,在南宮若水懷裡樂不可支,實在忍不住心裡狂笑時就抱着南宮若水又親又啃。
她有那麼可怕嗎?以前是她還玩心重,現在都嫁人了,怎麼着也得給南宮幾分薄面,整人也整不到這些弟子頭上嘛!
南宮若水還有些微微不自在,他不習慣於在衆人面前和小妻子親熱,但很顯然他的小妻子完全無視禮法教條,公然牽他手和他擁抱甚至接吻。
慢慢地,他也從抗拒變成了不自在,內心其實無可奈何接受了她的叛逆。
等到夜安兒鬧夠了,南宮若水才一臉無奈地拉下她的手,以衣袖擦了擦臉上她留下的口水後,說道:“你啊,果然是惡名遠播的安郡主。”
“唔,我是聖水宮宮主夫人。”夜安兒糾正他的叫法,又轉頭對着那些弟子說道:“算你們有福了,我這個人別的好處沒有,就是比較護短。”
護短?聖水宮弟子們面面相覷,是他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就是那個意思!”夜安兒很是端莊地一笑,“只要你們不犯原則性錯誤,我是不會拿你們開刀的。對了,聽說京城有很多貪官啊惡少之類的存在,如果我手癢了,你們負責帶我去找他們就行了。所以呢,你們用不着害怕了。”
南宮若水剛開始鬆了口氣,聽到後面神經又緊繃起來。與其她下山惹事最後讓他來擦屁股,他寧願她就在聖水宮裡玩就好了。
不過……想到她在玉城整治惡人的手段,他又嘆氣了:只怕她未必肯依呢! wωω .тTk ān .co
“謝宮主夫人,弟子等一定會乖乖的!”聖水宮弟子如臨大赦,喜不自勝紛紛表態起來。
只要他們不捱整,那些京城惡少啊貪官之類的被整,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們宮主夫人厲害着呢,聖水宮也厲害着呢,夜王府也厲害着呢!算賬也找不到他們頭上,嘿嘿嘿……
於是,從這一日起,京城許多‘惡’人開始感到頭疼欲裂了。
爲什麼,那位在玉城囂張的郡主,跑到他們京城來撒野來了?就沒人管管嗎?
最終,所有人認爲罪魁禍首還是聖水宮!
要不是聖水宮宮主娶了這位安郡主,京城哪兒能由得她囂張啊?
於是,許多受到惡整的官員聯名上奏,要求皇上整治京城風氣,尤其是要教訓無法無天的聖水宮。
不過呢……皇上裝病不朝了。
開什麼玩笑?讓他去教訓夜王皇叔的女兒?他還想不想做皇帝了?
於是,全京城素行不良的人對聖水宮那是深惡痛絕,但與此相反地,百姓們以及文人學子卻是對聖水宮開始讚不絕口甚至是頂禮膜拜了。
敢於和惡勢力作鬥爭的,那絕對都是英雄好漢啊!
漸漸地,夜安兒霸王硬上弓的劣跡,被世人淡忘了,甚至許多說書的還認爲這位安郡主敢愛敢恨,巾幗不讓鬚眉呢!
玉城這邊得知京城這一年裡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又頗感欣慰。
尤其是夜陵和雪漫,雖然他們並不在意世人的風言風語,但世人能夠不再詆譭他們的女兒,他們心裡自然是十分高興的。
而這個時候,夜王府也將迎接另一樁喜事,那就是夜王府唯一的世子夜如煜,即將滿二十歲,並且和玉城城守的女兒司家小姐定親了。
“煜兒這次弱冠之禮,一定要辦得隆重些,安兒出嫁已經委屈了,不能再委屈了煜兒,而且夜王府也好久沒喜慶一下了。”夜陵伸出雙手,讓雪漫給他繫上金絲腰帶,嘴裡說道着。
雪漫一邊忙活手上動作,一邊笑道:“這是自然的,而且煜兒同時定下親事,就更要熱鬧一番了。”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肖樂的稟報聲:“啓稟王爺,王妃,世子爺過來給王爺王妃請安了。”
“知道了,你讓他先等一會兒。”雪漫應道。
“是,王妃。”肖樂在門外使了個眼色給夜如煜,夜如煜心領神會就乖乖在院中等待了。
屋內,夜陵穿戴好之後,手扶着雪漫的肩膀,凝視她美眸,輕笑道:“你瞧,煜兒雖非我們親生,但晨昏定省一日沒有落下過,不是比親生的更加孝順?”
雪漫心裡微微一嘆,他這時候都還不忘了勸慰她,知道她一直爲此事耿耿於懷。
“你說得對。”她還能說什麼呢?只能對他一笑,掩飾心中這一生唯一的遺憾。
“走吧,別讓煜兒等太久了。”夜陵伸手牽過雪漫,往門外走去。
房門打開那一刻,雪漫看見夜如煜有些酷似成貴妃的側臉,心中忍不住微微一涼。
好半天,她才緩過神來。
她在想什麼呢?成貴妃都死了這麼多年了,不會再出來作亂了。
想到這裡,雪漫又定了神,衝夜如煜露出了一抹慈愛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