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後屋的格局,與普通百姓家差別不大,左右兩間是臥房,中間是廚房兼餐廳,凌蒙與大黃進屋,便看到父親正坐在桌邊,正默默的看着他,凌蒙這才注意到,父親的精神好像比以前強了很多,不但臉上微見紅潤,眼中也有了些神采,心中不由一陣歡喜。
桌子上飯菜已經擺好,除了一碗香氣四溢的燒肉,一碟紅綠相間的青菜,一小盆肉湯,兩碗米飯外,還有一個大大的銅盆,裡面是大半盆的燒肉拌米飯。
凌家的百草藥房以藥真價高著稱,所以往往一天都沒有一個顧客,但只要來的往往都是大主顧,有些三天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意思,所以看似生意並不興隆,但實則每年收入都不下千兩白銀。
大武正是鼎盛時期,物價極實,一千兩,不光是在古德鎮,即使在一些中大型城市,也絕對是一筆可觀的財富。
只是凌延風生性吝嗇,不但在錢財上每文必較,連日常開銷也能省能省,所以餐桌上能有一葷一素,已算相當不錯了。還沒等蒙兒坐下,跟着他進來的大黃卻已老實不客氣地跳到椅上,將碩大的頭顱探入面前的銅盆中,旁若無人地大嚼起來。
凌蒙對此已司空見慣,在它旁邊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十二三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是糧店的最好主顧,何況凌蒙自荊刺峰一種跑回,早已餓得狠了,不一會兒便吃了一碗。
凌延風慈愛地看着盛了飯,重新開始狼吞虎嚥的兒子,將湯盆向他推了推,嘴裡卻叱道:“慢點,沒人跟你搶,哪,喝點湯,”滿嘴飯菜的蒙兒喔了兩聲,筷子卻再次伸向已被他吃了大半碗的燒肉。
看着蒙兒連吃三碗,這纔拿了湯盆,滿滿倒了一碗肉湯,幾口喝了下去,凌延風枯槁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一絲令人難以覺察的笑意,只覺得比自己吃了三大碗飯還要滿足,道:“蒙兒,藥材採齊了嗎?”
凌蒙點頭道:“差不多,只白鶴草、血青坨、矩穹子三樣少了些,不知夠不夠。”
凌蒙風點了點頭,道:“這三樣都是普通的止血藥,多些少些問題不大,我省着些用也就是了。”
凌蒙看大黃已將半盆燒肉拌飯吃完,替它倒了半盆肉湯,道:“爹,你的身體剛剛見好,要不這回就別煉藥了,我明天去一趟古德堂,買些止血生肌膏來,與咱家剩下的參在一起,湊足三斤也就是了。”
凌蒙風眉頭一皺,道:“胡說,百草藥房賣的就是一個質優價高,你這麼一參合還有什麼療效,你以爲就你聰明啊,”凌蒙一臉不在乎的道:“我知道,但這不是特事特辦嗎,一回兩回的怕什麼,再說咱家的止血生肌膏還剩一斤六兩呢,參合了古德堂的療效也肯定比別家強得多。”
說着他擡手摸着自己白嫩的下頜,道:“何況那個買藥的傢伙滿臉兇相,又買這麼多止血藥,肯定不是好人,所以咱們多刮他一點也是應該的,是吧!爹,”
看着他學着自己,一付故做沉穩的模樣,凌延風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同時也當真有些無奈,知子莫若父,自己這個兒子聰明靈利,小小年紀便已能幫自己操持家務,打理藥房,可以說相當懂事,但就是心性太過靈動,別看他總是一臉純真無邪的笑容,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在賣藥時,以次充好,缺斤短兩,隨意加價的事可說是屢見不鮮,整個就一個小奸商。
好在他在狠宰顧客時倒頗知因時、因人而變,所以倒從未被人家捉住過。爲了這事自己沒少教訓過他,但這小傢伙表面唯唯諾諾,轉過臉還是該咋辦咋辦,時間久了,他也只得聽之任之了。
聽他明明要弄虛作假還振振有詞,凌延風不由哼了聲,加重了語氣道:“他是不是好人關你什麼事,夜路走多終遇鬼,我看早晚有一天,這百草堂的牌子會被你砸了。”
說完不由一陣咳嗽,凌蒙忙道:“爹,你別生氣,我也是看這人一副大大咧咧,又着急買藥的樣子,又是遠道而來,這纔想糊弄一下,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去練功了。”
出了屋子,凌懞直接進了西廂房,這裡是他日常練功之處,房內空空蕩蕩,只正中間處砌了一個三尺見方的長方形水池,池高不及三尺,裡面注滿了一種深碧色的**,藥香撲鼻,正是凌延風專門爲輻助他修練而研製的碧木煉體靈液。
凌蒙關了門,將身上衣服脫個精光,進了池中,盤膝坐下,本來差四五寸未滿的碧木煉體靈液在他進入後,液麪上漲,正好溢滿水池,也正好沒到凌蒙下額處。
雖然剛剛入秋,天氣仍有些悶熱,但體外的碧木煉體靈液卻冰寒徹骨,凌蒙端坐池中,卻沒有感覺到以往那一種如墜冰窖之感,隨着純淨的木系靈氣滲入體內,他反而覺得氣爽神清,通體舒泰。
凌蒙微一思索,便已明白,這一定和自己在荊刺峰的遭遇有關,自做了那個詭異、離奇,卻又似真似幻的夢後,自己的身體被強化了數倍,抵抗能力自然大大加強,所以纔不會再感到不適。
沒了疼痛的干擾,凌蒙很快便靜下心來,開始運轉法訣,哪知這一催動,突然感到丹田內的青碧色木系靈氣如潮汐洶涌,澎湃不息,不由嚇了一跳,連忙閉目冥神,以導神術向丹田內一點點查探。
只見以前細若遊絲般的一絲靈氣如今已漲大了幾十倍,並隱約成了個球形,雖然仍虛虛幻幻,但與以前相比簡直可說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
凌蒙不由一陣狂喜,心道:“這一次真的賺大發了,靈氣居然增長了幾十倍之多,而且隱隱已有成形的趨勢,看來用不了多久,我就可聚氣成形,達到練氣期了。”
要知當今天下修道之風極盛,幾乎人人習武,而能夠將體內靈氣凝聚成形的,卻百不存一,甚至上千人中,也不見得能有兩三個,因爲要想練氣成形不但要有過人的天賦,而且還要用大決心、大毅力去不斷的苦修,練氣成形就好像是一道分界嶺,達到了便標緻着從此踏入了練氣期,也就標緻着真正踏上了修道之路。
凌蒙是無根之骨,也就是說身體內天生沒有任何屬性,所以無法吸納天地靈氣,自然也就無法習武,是以凌延風才特製了碧木煉體靈液,輻助他修練,不過這種後天的彌補之法畢竟差了很多,因而照比同樣習武的孩子,他的靈氣進境仍是最慢的,所以當他發現自己突然修爲大進,並且就要晉級練氣期時,心中的那種歡喜簡直無法形容。
激動了許久,凌蒙才勉強壓制住了心中的興奮,開始閉目凝神,調整呼吸,此時藥液中一絲絲充滿勃勃生機活力的木系靈氣已經源源不斷地由皮膚滲入體內各處肌肉、筋骨、經脈中。
凌蒙從五歲開始浸泡碧木煉體靈液,對這靈液帶來的身體變化自然再清楚不過,因此絲毫不爲所動,只在心中不斷默默誦頌法訣,使神與意通,意與氣通,然後導氣行功。
丹田內恍若球體的木系靈氣緩緩旋轉,慢慢地形成了一個氣旋渦流,渦流中心處,一絲絲木系靈氣不斷涌出,徐徐上行,走**,靈臺,過任督衝三脈,在全身各處流轉。
將侵入身體各處的木系靈氣一點點的吸納,然後重新流回丹田內的渦流中。
隨着渦流轉動,精華被留下,糟粕被排出,如此不斷往復。凌蒙心無旁騖,閉目垂簾,漸漸地,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一遍一遍,也不知運行了多少遍功法,直至天已破曉,他才神智漸清,同時一股積鬱在胸膛的濁氣瞬間上行,他不由猛地仰頭向天,一口微帶碧綠的糟粕之氣直噴而出,這才睜開雙眼,只覺神清氣爽,丹田內的靈氣更是隱隱又深厚了一分,凌蒙如玉般白淨的小臉上不由泛起欣慰的笑意。
由於今天是煉藥的日子,所以凌延風起得很早,在凌蒙踏出靈液池的一刻,他已經將飯菜做好了,父子匆匆吃過早飯,凌蒙先是將東廂內的藥鼎裡裡外外洗刷乾淨,然後幫着將煉藥所需的乾柴、清水等雜物一一搬入,等一切準備就緒,天已大亮,他這才喘了口氣,進了藥房。
開了店門,凌蒙並沒有像往天那樣先將藥房的所有陳設擦抹一遍,而是呆呆地坐在椅上發愣,自昨天在荊刺峰上經歷過那些驚險詭異的事情之後,他一次次的體會到了自身的變化,靈氣暴漲,身體強化,力量猛增,皮膚堅韌,雙目夜視,每一樣都匪夷所思,每一樣又都可遇不可求。
他確實喜出望外,但卻也總覺着心緒不寧,甚至有些惶惶然的感覺,就好像有一片陰雲,始終籠罩在自己頭上,怎麼也驅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