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面無表情,向夏塵道:“陳道友,武陵雖有規矩,修士不得隨意廝殺,但是陸某身爲賭局見證之人,既然這單餘信敢不遵從賭局結果,我便從他心魔毒誓,將其當衆斬殺。”
夏塵連忙回禮:“多謝陸道友出手。”
他又向着剛纔出手的衆修士團團作揖,依次謝過出手的衆人,不敢失了禮數,心裡卻頗爲疑惑。
這疑惑來自心魔毒誓。
心魔毒誓肯定是有約束力的,這一點毋庸置疑。無數年來,所有違反心魔毒誓的神通修士就沒有一個能夠逃脫過反噬的下場的。
但是這約束力又是來自哪裡呢?自始至終,就沒有一個人知道,只知道約束力來自冥冥,來自天道對人所發的願力的約束。
但是這其實是虛無縹緲的解釋,天道無常,人有行,天道沒有意識,又怎麼會約束。
看上去單餘信被斬殺,正是違反心魔毒誓後的反噬,但是陸玄卻正是爲了成全心魔毒誓才向他出的手。
那麼,到底是心魔毒誓借陸玄之手反噬單餘信,還是陸玄爲了以正心魔毒誓而殺了單餘信?
如果陸玄不出手,那麼單餘信還會不會死在心魔毒誓的反噬之下呢?
夏塵想不明白,但是卻隱隱感覺到了一層關竅,似乎這天地,這世界都籠罩在一個看不見的命運之手之下,一切行動,一切言語。都在受着這隻命運之手的安排。
他感覺極不舒服,忍不住向天空望了幾眼,似乎透過無盡的蒼穹,便能看到那隻看不見的命運之手。
夏塵當然什麼也沒有看到。
不過他卻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這個世界是有天的,那麼我修煉有成,能不能飛到天外去呢,從天外看這個異世界,是不是也是如同地球般的一個星球,而且還有很多其他類似的星球?
一時間。夏塵感覺思緒亂了,他連忙理清思路,這個時候可不是想這些八竿子都打不着想法的時候。
雖然單餘信和張店主夫婦已經死了,但是還有衛宏沒有解決呢。
想到這裡,夏塵淡淡一笑,向衛宏伸出手來:“衛公子,我不知道是該替你遺憾,還是替你慶幸,遺憾的是你輸了。慶幸的是你沒有跟我賭命,否則你現在已經是和他們兩個一樣的下場了。”
聽到這話。那嬌氣少女忍不住臉色蒼白,全身發抖,親眼目睹單餘信和張店主夫婦被殺,她早就嚇得花容失色,哪還敢再放肆了。
衛宏知道他的意思,默默地拿出儲物袋,扔了過去,強裝坦然道:“這是我的全部身家,都是你的了。我身爲衛家之人,自然會信守承諾。”
夏塵接過儲物袋,淡淡道:“多謝了,衛公子,在下告辭。”
“等等。”衛宏道,“我有句話想和你說。”
夏塵皺着眉頭:“怎麼,衛公子還想奚落在下買的二環石是廢石嗎?”
衛宏臉上一紅。怒氣隱現,但還是平靜地道:“當然不是,我是想讓你把那瓶用月靈水稀釋過後的元石髓還給我。”
“爲什麼?”夏塵眉毛一挑,“你要反悔?”
“不是要反悔。”衛宏道。“我已經把儲物袋給你了,就代表我遵守了賭博承諾,不用再受心魔毒誓的反噬,你再把那瓶稀釋後的元石髓給我,就當我衛宏承你個人情。”
他看着夏塵,又加了一句:“反正你切開三塊髓石,已經得到了不少真正的元石髓,再要那稀釋後的元石髓也沒有多大用處。這瓶稀釋後的元石髓我有重要用處,必須要拿回來。”
夏塵搖了搖頭:“衛公子,既然你輸了,你的東西就都是我的了,而且說實話,你這儲物袋裡,我相中的也就是那瓶稀釋後的元石髓,其他的我還真看不上眼,你一句話就讓我還給你,而且只打算承我個人情,說句不好聽的,你這人情也太大了,這要求恕難從命。”
衆人鬨笑道:“人家衛家是鑑髓世家,面子當然大了,一個神通二重的衛家子弟,一個人情就能換來一瓶稀釋後的元石髓,當真是天大的人情。”
衛宏臉色漲得通紅,他雖年少氣盛,卻也知道自己要求確實過分了一些。
但是這瓶月靈元石髓是衛家家主親自中交給他,要送給某個重要的大人物的。而且他父親臨行前一再交代,讓他務必保管好,萬萬不可有所差池。
結果他真是得瑟大勁了,居然就把全部身家都輸給了夏塵,這還怎麼完成父親交代的任務?又給人家送什麼?
難道送鵝毛?說道是禮輕情意重?那他真是活夠了。
他咬了咬牙:“陳夏,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但是你別忘了,我是衛家的人,你雖然是外地散修,但是也應該聽過衛家的名頭,你要是不還給我元石髓,就等於得罪了我衛家,這後果不是你一個小小的散修能夠承受得起的,如果你還給我,我雖然不能給你什麼,但是欠你一個人情,保證你在武陵裡做什麼都會方便很多,何去何從,你掂量着辦吧。”
這話裡就透出威脅的意思了,別說夏塵,就是圍觀衆人臉色也不禁冷了下來。
陸玄皺眉道:“衛公子,衛家雖然在武陵附近舉足輕重,但是僅憑你恐怕還代表不了衛家的名義,萬事擡不過去一個理字,你輸了,就以衛家的名義給陳道友壓力,讓他交出元石髓來,這未免太顯得專橫霸道了,對衛家的名聲也不好。”
“不錯,你雖然是衛家的人,但是願賭服輸,憑什麼你一個人情。就要人家交出這麼貴重的東西,你衛家難道就可以以勢壓人嗎?”其他人也都紛紛附和道。
本來衛宏是衛家之人,在武陵周邊是佔着地主的便宜的,但是先是賭局中強詞奪理失了人心,其後又想巧取豪奪,以勢壓人,不禁激起了衆人同氣連理之心,紛紛指責他。
衛宏哪曾受過這等千夫所指的窘境,臉龐漲得通紅,此時最明智的做法是應該就此退走。暗地裡再找夏塵討要。
但是那瓶元石髓對衛宏來說實在太過重要,而且武陵周邊地盤如此之大,萬一讓夏塵找機會溜掉,再想找可就難了,他又不能動用家族的力量,否則只要有人知道,他就慘了。
想到這裡,衛宏也豁出去了,紅着眼睛瞪着夏塵:“陳夏。我今天把話撂這,你不給我元石髓。你就別想走。”
他說着,神念氣息不知不覺地爆放出來,竟似乎要準備當衆動手搶奪。
夏塵看着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衛公子,你失態了,如果你打算動手搶我的元石髓,那你不但把你自己,而且把衛家也都推入了一個相當不利的局面,請你三思。”
衆人冷眼看着衛宏。不少人毫不掩飾地露出敵意,陸玄等幾名修爲強大的神通修士,更是向着夏塵靠了過來,明顯着要保護夏塵一般。
夏塵見到,心中不禁一動。
修道以來,他所見到的修士不是明哲保身,便是隻爲自己利益打算之輩。極少有爲別人出頭,更多的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至於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絕大多數人根本連沒這概念。
沒想到武陵的修士倒是與衆不同,雖然面對的是強大的衛家之人,卻沒有明哲保身,漠然不管,反而爲了他這個不相干的外地散修出頭。
別的不說,就這種風氣就讓夏塵心裡覺得頗爲暖和,和聯盟還有天嵐宗相比,簡直是兩個極端。
衛宏咬着牙齒,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就此退去,他當然不能甘心,但是如果真的貿然動手,別說能不能制住夏塵,就是衆人也絕不會答應。
陸玄喝道:“衛宏衛公子,看在你是衛家中人的份上,我們不會爲難你,但是請你速速離去,不要再騷擾陳道友。”
衛宏恍若未聞,只是定睛看着夏塵,半響,口氣終於軟了下來:“這瓶元石髓對我真的有大用,還請你……陳兄,還給我,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我一定儘量滿足。”
夏塵淡淡一笑:“你終於學會好好說話了?不再威脅我了?其實我有了真正的元石髓,要你這稀釋後的髓液確實沒有多大用處,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但是一碼歸一碼,你想用衛家來壓我,威脅我,那我就是毀了這瓶元石髓,也不能給你。”
衛宏懊惱不已,早知如此,自己何必那麼窮橫,還以爲能壓住對方,沒想到遇到個吃軟不吃硬的主,這是何苦來哉。
他硬着頭皮道:“陳道友責備的是,是我和表妹孟浪在先,在這裡給你陪個不是了,還請陳道友大人大量,把這瓶元石髓還給我,我現在身無分文,也沒法賠償給你相應的補償,不過有什麼條件,陳道友儘管可以提出來,我衛宏如果有能力,將來一定償還到底。”
衆人聽他語氣軟了,臉色也都緩和起來,不禁都看向夏塵。
畢竟現在元石髓屬於夏塵,還不還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而且衛家也的確是非同小可,夏塵身爲散修,自然也要考慮一二。
水夏嘟着小嘴道:“要是我就不還,花了那麼大的代價才得來的元石髓,憑什麼就這麼輕易還給那個衛公子,誰讓他當初願意賭來着,這才叫活該。”
“就是。”明荷明確表示同意。
蓉蓉微微一笑:“有句話叫做得饒人處且饒人,陳夏和衛家並沒有你死我活的矛盾,這瓶稀釋後的元石髓現在對他也的確沒什麼用處了,那麼借花獻佛,讓衛家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不是更好麼?何必非要四處樹敵,把人得罪透了,那就是不智了。”
果然,夏塵道:“元石髓我可以給你,我知道你現在沒有能力還我,所以只能算是借你,以後你必須還我,而且就象你剛纔說的,你衛家,要欠我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