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讓蘇岑沒想到的是,蘇十一還真的在找了附近的兩座就近的山底時,發現了一具屍體。蘇十一回來時,臉色有些不好看,陵睿跟在他身後,也是眉頭深鎖,蘇岑看到這,心裡咯噔一下:“怎麼?”
陵睿沒說話,只是眼底帶着一種複雜的光,憐惜、不安、糾結,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陵睿整個人看起來壓抑而深沉。
蘇岑的視線從陵睿的臉上落到十一身上,心裡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恐怕唐掌櫃……找到了。
“夫人……人,找到了,只是……屬下並不確定是不是。”十一這一句話一落,欒秋嫺整個人都虛弱了,一口氣沒上來,憋暈了過去,被一直注意着她的陵睿快速閃身扶住,讓她緊挨着自己。
欒秋嫺眼睛也只是暈了下,鬼醫拿了藥之後,她很快清醒了過來。睜開眼,對上衆人擔憂的目光,從一張張臉上掃過,最後落在蘇岑的身上,淚珠滾落下來,擡起手,緊緊攥住了蘇岑的手腕:“帶、帶……我去。”
蘇岑張嘴還想說什麼,到底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欒秋嫺腿發軟,走了一步差點站不穩,踉蹌了下,差點摔倒。陵睿直接攔腰把人抱了起來,欒秋嫺掙扎了下,陵睿放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
“我只是想把你抱過去,還是你想等你恢復了,再過去?”
“……”欒秋嫺閉上眼,任淚水流出,沒再言語。
幾人到發現屍體的山下時,屍體已經被用白布蓋上了,蘇岑走過去,把白布一點點解開,終於知道十一爲什麼會說他並不確定是不是唐掌櫃了。屍體摔得血肉模糊,衣服被鋒利的石礫颳得破碎不堪,因已過了近三日,加上天氣漸熱,屍體發出的味道極不好聞。蘇岑擔心欒秋嫺的身子骨承受不住,可如今怕也只有欒秋嫺能認出這個到底是不是她的夫君了。
蘇岑讓開身,讓十一把白布給完全掀開了,這才轉身,讓欒秋嫺上前,只是在欒秋嫺靠近時,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你……有心理準備。”
欒秋嫺噙着淚頜首,只是當真的看到了,依然差點崩潰。
只一眼,淚珠簌簌滾落,就要撲上去,被陵睿攔住了,欒秋嫺回頭,掙扎着要掙脫陵睿,“你放開我——”
“陵睿,你放開她。 ”蘇岑知道陵睿的顧慮,他怕屍體上的屍毒會傷害她的身體,可從欒秋嫺的反應來看,恐這人十有八九真的是唐掌櫃的,若真是如此,他恐怕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他如今這樣,只會讓欒秋嫺對他產生敵意。
陵睿張張嘴,還是聽了蘇岑的話,鬆開了手。
他鬆手的瞬間,欒秋嫺就撲了過去,嘶聲喊着唐掌櫃的名字,壓抑的痛楚近乎在耳膜上敲擊着,蘇岑不忍地偏轉過了頭,陵雲淵不知何時走到了蘇岑的身邊,攬住了她的肩膀,讓她趴在自己的胸前。因爲屍體血腥,陵雲淵並未把小殿下帶過來,只讓蘇九遠遠站在十數米開外,骨碌碌睜着大眼,好奇得瞧着遠處嘶聲哭泣的欒秋嫺。小傢伙好奇地瞧着,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風,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不解的詢問:“九叔叔,爲什麼那位姨姨那麼傷心?”
“因爲她的家人去了很遠的地方,她再也見不到了,所以……很傷心。”蘇九耐心解釋道。
“啊?”小殿下眼睛睜得大大的,“可爲什麼要去很遠的地方?”
“因爲不得已。”
“不能再回來嗎?”小殿下還不理解死亡的含義,眸仁清澈,滿臉好奇。
“是啊,不能回來了。”蘇九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小殿下似懂非懂,不過卻也很清楚,若是他也見不到孃親,也會好傷心好傷心的,想到這,看着遠處的欒秋嫺,大眼裡滿是同情。
蘇岑一直沒打擾欒秋嫺,直到欒秋嫺哭夠了,才上前,蹲下身,安撫地遞過去一方手帕:“唐夫人,節哀順變。”
欒秋嫺用帕子捂着臉,整個人都處於接近崩潰的狀態。
一雙眼紅腫,腦袋一直垂着,緊緊攥着屍體的一隻手,哭不出來淚,周身卻依然難掩痛楚。蘇岑先前以爲欒秋嫺只是因爲感激才與唐掌櫃在一起的,可如今看來,恐欒秋嫺對唐掌櫃也並非沒有感情的成分在裡面。
“唐夫人,雖然這時候問太過殘忍,可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確定……這就是唐掌櫃的?”蘇岑看着面目全非的屍體,五官已經難以辨別。
“……從夫君的左手。”欒秋嫺低啞着聲音,表情極爲難過。
蘇岑順着兩人交握在一起手看去,發現欒秋嫺握着的左手,只有四個手指,小拇指並不存在。“夫君的左手小指很多年前就沒了……”所以,她即使看不到面容,僅憑着多年的熟悉程度,就能夠確定,這就是她的夫君。
蘇岑到了聲抱歉,站起身,把欒秋嫺扶了起來,“夫人節哀,如今還沒查到兇手,夫人保重身體。”
欒秋嫺眼圈紅紅的,神情懨懨的,透着一股子死氣。
蘇岑知道她還沒有從唐掌櫃的死中恢復過來,等欒秋嫺情緒穩定下來之後,蘇岑才蹲下身,揭開了唐掌櫃的衣服,露出心口上的傷口,陵雲淵與鬼醫可走過來。
陵雲淵瞧着傷口,道:“傷口長半寸,所用的劍極爲鋒利,靈力震斷了心脈,一招致命。”
蘇岑應了聲,再檢查了一番,並未在屍體上發現什麼線索,那些人做事很乾淨,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只是蘇岑在檢查到唐掌櫃的背部時,卻發現他整個後背的皮被整個揭了下來。
蘇岑眉頭一擰,擡眼訝異得瞧着。“這是怎麼回事?”
她終於知道那些人爲什麼把屍體給帶走了,原來是要在身上取皮。
“他後背上先前紋的有東西。”鬼醫在檢查了之後,迅速得出論斷。
蘇岑歪過頭去看欒秋嫺,目前在場的人估計也只有欒秋嫺清楚之前唐掌櫃的身上到底紋了什麼。
欒秋嫺難以置信地望着衣服下整個血紅一片的後背,捂住嘴,整個人像是徹底懵了,許久,才嘶啞着搖搖頭:“不……我不知道……”
“唐夫人,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還記得什麼?”蘇岑起身,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如今是唯一的關鍵了,唐掌櫃找到了,但是阿月還沒找到,所以阿月很可能還活着,你不想給他們報仇嗎?”
欒秋嫺迅速而又任何地頜首:“想……我想……”
她努力的思考着,許久,纔不確定道:“夫君一向不怎麼在我面前寬衣,唯一一次,是他在沐浴,我不小心進了房,也只看到一角,似一個翅膀,很漂亮的血紅色的翅膀……”欒秋嫺再就搖搖頭,“我只看到了一眼,夫君就迅速把避開了。”
欒秋嫺臉又白又紅,似乎對於如此私密的事,不願詳細的道來。
“那唐夫人你能把那一角給畫出來嗎?”只要知道了他背上是什麼東西,至少有一條線,不至於眼前一抹黑。
欒秋嫺頜首:“……能。”
蘇岑鬆口氣,無比慶幸陵睿當初教了欒秋嫺琴棋書畫。蘇岑一行人很快帶着唐掌櫃的屍體回到了先前的客棧,他們回去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欒秋嫺一到了房間,就鋪開了筆墨紙硯,細細想了想,開始按照當年記憶裡的驚鴻一瞥畫了起來,不多時,宣紙上出現了一尾羽翅,栩栩如生,烈焰似火。
等欒秋嫺畫完了,蘇岑拿起宣紙,仔細瞧了眼,盯着火翅的緣邊,眼底閃過詫異:“五色紋?”
“怎麼?”陵雲淵與陵睿朝蘇岑看過去。
“你看這個位置,五色紋。”蘇岑轉過頭,卻看欒秋嫺,“唐夫人,可是?”
“我也不知道,我是按照當時看到的畫出來的。”欒秋嫺沒聽懂蘇岑說的是什麼,茫然搖搖頭。
“若真是五色紋的話,我懷疑這是朱雀,又名鳳凰,鳳凰據聞有雞的腦袋,燕子的下巴,蛇的頸,魚的尾,有五色紋。”蘇岑把自己知道的一一道來,目光落在那宣紙上,眉頭深鎖,“唐掌櫃怎麼會紋鳳凰在後背上?”
陵雲淵與陵睿也沉默了下來,眸底有凝重浮掠。
蘇岑歪過頭去看欒秋嫺,“唐夫人,你可知你夫君……先前是什麼身份?他可有與你講過他的家人?”
“沒有……夫君只說他早就沒有家人了,我怕他傷心,並未過多詢問過。”欒秋嫺歉意地搖搖頭。
蘇岑看實在也問不出什麼,把宣紙一卷,塞進了懷裡,對欒秋嫺笑笑,“夫人也累了一天了,先歇息吧,我讓人去查查,看能不能找到線索,若是有,會第一時間告知夫人的。”她需要出去商議一番,可有些話當着欒秋嫺的面並不好說,只怕她會難受。
等蘇岑、陵雲淵,及陵睿回到房間,確定欒秋嫺不會聽到之後,蘇岑把宣紙拿出來,攤開:“陵睿,你可有聽說過大衍哪個家族與鳳凰有關的?”陵睿好歹在外混了這麼多年,應該清楚吧?
只是蘇岑明顯高看了陵睿,他茫然地盯着蘇岑看,然後臉一紅,搖搖頭:“不、不知道。”他這些年都醉生夢死了,哪裡會打聽這些?哪家青樓的姑娘漂亮,他倒是很清楚。
蘇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