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師叔,”溫如玉忽聞此事,自然十分驚愕,忍不住追問道:“你說的奸細,究竟是何人,還有,你怎麼會淪落血山礦?”
邵峰猛地咳嗽了幾下,面色愈發蒼白,衰老的臉上皺紋縱橫,半點無宗階御靈師的樣子,捂住嘴強忍了片刻,方說道:“我,被人下了禁言術,無法說出那人的名字。”
“禁言術?”溫如玉一怔。
邵峰道:“這是遠古時期的秘術,宗門中有記錄的。這些都不重要,你去岷城城主府,找城主喬翮,將我的名字告訴他,他會給你一枚玉簡,上面有那人的信息。”
早在發現異樣之時,他就做了提前打算,最後還是沒想到,會輸得如此之慘烈。整個邵家,因他而毀於一旦。
想起已經十一歲,還瘦弱得如同七八歲一般的孫子,邵峰眼中閃過一絲認命的悲哀。
“師叔,此事,還是由你親自來做得好。”溫如玉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請求,低聲道:“我來血山礦做煉玉師,目的也是爲了救人。既然救一人是救,救三人也是救,再帶您和孫兒一起離開,並無差別。”
邵峰額頭上的皺紋縮成了一道又一道,說道:“小師侄,別亂來!這裡看起來沒人守備,但外面的那十二個宗階靈師,沒一個是吃素的。”
溫如玉既然知曉他是縹緲宗之人,豈會袖手旁觀,說道:“我既然來這裡,就是做了足夠的準備。邵師叔,我先給你煉製續骨玉。您也給我講講,您的遭遇和之前所說的血山礦下面的秘密。”
續骨玉邵峰自然清楚,五品靈玉。
聽她能夠煉製五品靈玉,按照尋常御靈師與煉玉師的品階對應,她的實力至少在君階八星以上。
溫如玉在一旁熟練地煉製着續骨玉,因爲擔心萬一那些守礦靈師過來,大招秘密,又分了三成魂力,密切注意着外面的情況。
靈力之火,在這間土屋冉冉燃起。
邵峰見她手法熟練,又想着她連易容玉都有,不禁信服了幾分。若能夠出去,親自報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自是他無數個日夜心心念唸的!
望着那赤紅的靈火,邵峰聲音低沉,時而因咳嗽而停頓,將曾經的事喃喃道來——
五年前,岷城邵家,尚是城內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之一。
而邵家因邵峰而崛起於毫末。一百多年前,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平民之家。
邵峰少年時偶遇一位高人,因爲一飯之恩,而進了縹緲宗,後來才知道那人原來是縹緲宗煉玉峰的前峰主。而他,本身天賦並不出挑,但心性純善,故而入了前宗主的眼。
進入縹緲宗後,他足足花了七十年,才突破宗階,成爲五品煉玉師;而此刻,處於風蒼的父母,已雙雙過世。
前峰主見他沉迷修煉,已過一個甲子還未娶妻生子。又加上煉玉峰同代弟子競爭激烈,隱隱超出控制,這纔將其送離宗門,命其成家。
後來,煉玉峰峰主更迭,莫斷情橫空出世,成了新的峰主。
而此刻,他已有了妻兒,邵家亦在岷城立足。因他乃是五品煉玉師,在岷城也是知交甚多。
然而五年前,城主喬翮的獨女被人襲擊,生生挖去了魂玉,因被一人的天賦魂術所救,故而保住了氣息,成了活死人。
喬翮震怒不已,將他請過府,求他施手相救……
“魂玉被挖,便是魂飛魄散,縱然有人用天賦魂術保住氣息,怎麼還能再活?”溫如玉蹙眉道。
“是啊,”邵峰也嘆息道:“可是喬翮不知從何處聽來的消息,說以他人魂玉,煉製僞魂玉,他的女兒就能夠重新活過來。因此,讓我爲他煉製一枚僞魂玉。”
“這,太荒唐了!”溫如玉指尖一顫,火光“嗤嗤”晃動了數下。她知道僞魂玉,但煉製僞魂玉有違天和,除了鬼族,人族基本上無人敢做。
蒼玉史籍上確實有人族煉製過僞魂玉,而下場則是,被縹緲宗煉玉峰的人下山除了!
而邵峰作爲縹緲宗之人,豈會答應這種請求。
“是很荒唐,”邵峰繼續道:“我告訴喬翮,他的女兒的魂玉,極有可能也是被挖走煉製僞魂玉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真正的補救辦法,不是爲此而再殺無辜的旁人,而是找到幕後真兇,奪回他女兒的魂玉。喬翮,初時難以接受,最後還是被我說服,決意從真兇之處入手。”
“那喬翮,查出了什麼?邵師叔又是如何進了這血山礦?”溫如玉小心地掌控着火候,追問道。
邵峰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道:“這數年來,岷城早已波瀾暗生,縱然我們合力查探,最終卻未發現真兇下落。而且,不僅是岷城,附近幾城的御靈師亦是凋零,就在我發現了蛛絲馬跡,順藤摸爪查出幕後真兇時,邵家被人血洗。”
“而我的孫兒,因在城主府修習,逃過了一劫。”
溫如玉心裡一驚,這時候恰好爐鼎蓋子一震,她撤回魂力,收起了裡面煉製好的續骨玉。俯下了身子,將續骨玉按在邵師叔的傷腿處。
“緊接着,我被人污衊,是近年來專門煉製毒玉,謀害他人性命。但因知道了我縹緲宗弟子的身份,皇族不敢殺我,便廢去我的魂力、靈力,意圖將我和孫兒囚在血山礦。”
“而在皇族動手之前,喬翮作爲城主已將此事告知了我,爲了確認那人的身份,我做了一個冒險,並未帶孫兒遠逃。而是留了下來,被抓進血山礦前,我見到了那個人,並得知了一個大陰謀……”
縹緲宗弟子從不在外表露身份,一旦被外人知道,那就意味着一點——有人出賣。
續骨玉的藥力修煉發揮效力,傷殘的雙腿正在慢慢痊癒。
溫如玉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放在他的丹田之處,運轉魂力試探起來。
等看到丹田盡碎,靈脈早已堵塞,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隨即看向邵師叔,既爲他心酸又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