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一去不復返呢?這個問題,陸紳在八百多天的黑夜裡想過很多很多次。
在一開始回到黑暗時,他是沒有答案的,只是覺得命運弄人,故意把他們放在一起後,又告訴他,他們其實是在黑白兩面,南北兩極,有緣無份!
而後來,他呆久了,也漸漸地有了答案。
答案就是——
凝視黑暗深淵的人,也會被深淵所凝視。黑暗永遠在伺機而動,等待人心染上污染的瞬間,將人心迅速吞噬。而他陸紳的心早就在一次次的殺戮裡,被深淵吞噬。
兩年前,回去後的“陸離”,起初還秉着罪犯也是人的想法,沒殺過任何人,可後來,偶然間他去看陳暖陽時,被父親身邊的人發現,那時候,他逼不得已才殺了一個,而任何事情都是有一就有二三四五六七八,更也別說陸紳在成爲陸離之前原本就是個罪惡滔天的犯罪之子,是赫赫大名的魔王修羅。
在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後,陸紳終於回到陸紳的本性,也是這時他終於才發現,原來——
回到暖陽身旁的唯一方法就是殺。
等殺光這些阻攔的人,拔掉這些黑暗勢力的釘子的時候,纔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來時候!
只是,真回得來嗎?
他那雙染上鮮血後的雙手怎麼都洗不乾淨,每每他擡起來都能聞到濃烈的血腥!然後,再想到這雙血淋淋的手曾經觸碰過那樣乾淨的太陽,他雖無比的嚮往,卻也無數次的害怕和擔憂,擔心……太陽的身邊,該不該有暗夜裡的骯髒蝙蝠,還是讓她以爲自己死了,然後重頭來過?
最終,他選了第二條,改頭換面,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他自己,可這時候,她的身邊竟然有了另一道光。
江煜城的煜城是形容陽光灑滿城市的詞語,就像是當年,他叫陸離,光怪陸離,形容五光十色的詞語。
起初,得知陳暖陽並不把那個江煜城放在心上,並且……得知江煜城的父母是死於他父親手裡,那個時候的他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大概是殺人太多,又或許是他決定重新開始,所以,他沒有再盲目的殺殺殺,而是任由他在那兒繼續追查,誰知道,最後演變成這樣!
腦海裡劃過陳暖陽方纔着急的樣子,那是她從前對他纔有的着急,如今……她已經給了另一個人,而他作爲陸紳怕是窮其一生,也都沒辦法攻破她的心,那麼……就讓窮其一生的陸紳換取那一年光明磊落的陸離,好不好?
嗯!就這樣決定了。
反正就算他真的能回到過去,與她相
認,也不能相守。
整容的後遺症和排斥反映很嚴重,甚至身體有些部分產生腫瘤和輕微癌變,醫生給他最後的期限是半個月。
半月內,必須要出國治療,可這一去起碼兩年,他既不可能就這樣放任秦越年兩年裡胡作非爲,也不可能把事情告訴自己的情敵。並且,這起拜月案不偏不倚的挑在他生日時送過來,他相信並且也瞭解秦越年——
沒錯,秦越年。
看到屍體的一瞬間,陸紳就看出來了這是秦越年的手筆。
但是此人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情,所以至今爲止,陸紳還沒有參透他這麼做的用意,只是覺得這起案絕對沒有表面上的虐殺那麼簡單罷了。
“吱呀。”門這時候又開了,陳笙走進來:“哥,已經搞定了,牧野說早上的大火他查到了一些,不出意外……是秦少做的。”
陸紳早有所料,頷首不語,而陳笙看着陸紳包裹紗布的手,就不由得想起陳暖陽給江煜城擦臉,擦手,然後有些替陸紳難過,“哥,她對你的吸引力就那麼大麼,我沒戀愛過,也不懂。”
陸紳看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笑的極美:“你以後就會知道,當你觸碰過陽光的溫暖,就再也受不了黑夜的孤寒。並且……就算再來一次,我依然願意重蹈覆轍,哪怕……”
哪怕他只當了一年的陸離,卻要用用一生的陸紳來交換,彌補,可是若能讓陳暖陽永遠記得那個堂堂正正的陸離,他願意耽擱病情,甚至以死……只要能讓秦越年這個最後的大釘子拔出,他相信,陳暖陽的生活會安靜很久。
而那個時候,他也就能對她說上那句已經對着鏡子說了不下千萬遍的——
“暖暖,我回來了。”
說完任憑她處置。
生也好死也罷,此生都足矣。
陳笙蹙眉,好半天似懂非懂的:“嗯,既然那麼喜歡,就用力把她奪回來,追不到咱們就搶!反正我們也不是什麼好人……”陳笙這句不是什麼好人直接戳到了陸紳的心窩子裡——
“因爲這世上有種距離,叫無法逾越。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陸紳閉上眼,沒有說的是,那距離其實還叫做——
從黑暗到光明的距離。
誰說只要等到天明就是天亮?心的黑暗那麼長,長到永無止境,他這輩子是爬不出去了,只能多做些好事,等待來生。
陳笙知道他需要靜養,立刻沒打擾他,快步的退出去,可是沒多久,“吱呀”的又一聲,門又開了,陸
紳幾乎是沒有睜開眼就說道:“我不是說了我睡覺。”
卻是那邊兒聲音是無比的熟悉和陰森:“看到陸少爺會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可真惋惜。”
聽到這個聲音,陸紳幾乎是立刻起來,然後看向門口!
門前的男人瘦高的個子,一頭蓋眉的黑髮遮住眉毛,那發下一雙細長的眼睛劃過一抹精光和狠辣,“這麼緊張。”
他說的時候,那雙格外修長的手緩緩地關上門,然後又從口袋裡拿出煙,細白長煙夾在那手中,配着黑色的長風衣,銀色的打火機,看起來有着說不出的酷態……
陸紳這望着他,眼裡的怒火升起來又壓下去——
“你還敢來。”
當初爲了保全陳暖陽,陸紳曾與秦越年達成假協議,說日後分他半壁江山……但後來,他根本沒有把黑暗勢力再拓展開,反而密謀了釘子計劃,而後,黑暗的勢力全數瓦解後,陸紳唯一沒能趁早除掉的就是秦越年,不僅此人一直是跟着父親的義子,他不好下手,免得釘子計劃被影響,其實還因爲……秦越年聰明。
這釘子計劃的整個計劃他只用了兩顆棋子,就是阿笙和牧野,卻誰知道還是被他發現!
而就像是當初陳暖陽撿他那樣,他在國外整容時撿到的阿笙,又在國內的擂臺賽外,撿到了牧野,救命之恩大於天,阿笙和牧野雖不能說是深情不負,卻也是絕對的忠心耿耿,也是陸紳目前唯一信得過的人,但現在,這兩個人都不在這裡。而他身體已不復當年,不再是那個佛界的陸爺,現在的他,只要秦越年想,他完全可以捏死他,像是捏死一隻螞蟻。
吧嗒吧嗒。
秦越年走過來了,慢吞吞的,跟他那略有些陰柔的長相達撇,看起來有些滲人,陽光好像也不是那麼溫暖。
“回答我!”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可陸紳不甘心,所以說的時候,手悄悄的挪去牀頭呼叫鈴。
“不用按。我不殺你,我來是想告訴你,那個針管的事情。”
秦越年吸着煙,站在屋子中央,沒打算過去的樣子。
陸紳這才放下手,蹙眉看着他的眼睛——
“你說。”
說的時候,他記起父親吸毒暴斃後,秦越年就消失了,而他消失之前,他在清除毒梟的時候,與天涯警局的密道里,發現的阿保屍體,還有秦越年的面具和針管,那個阿保本來也是他要除掉的人,所以,他沒什麼威脅感,至於針管也僅僅是收起來,沒搭理,而現在……針管終於浮出了水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