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狐狸純得了她的喜歡以後,慶城一共有兩日不曾來尋她了,顏蕎倒是樂得清閒,巴不得對方就這麼把她忘了,她甚至還有心情喝喝茶,調戲調戲那隻叫做“小寧”的折耳貓。
小寧的確是葉詞送的,只是送的日子卻不是前些日子,而是兩天前——不過是爲了堵住她信口開河的藉口,葉詞才特意去尋了這隻小東西。
顏蕎猶記得對方送她這隻貓的時候的尷尬——倒不是因爲顏蕎的隨口亂說害他尋折耳尋的多少兵荒馬亂,畢竟不能被慶城發現他的動作,又要找到合乎顏蕎要求的東西可不容易,他尷尬的是顏蕎隨口所賜下的名字。
葉詞是顏蕎賜的名字,不過他的本名帶一個寧字,每次她“小寧小寧”這麼叫折耳,他總覺得對方是在叫他。
然而他畢竟跟着顏蕎久了,清楚那時候說不定只是顏蕎的一時興起,是以沒敢放太多希望在這種事情上。
事實上,顏蕎說自己要有男寵了的時候,他難過了好一會兒。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將軍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對方的男寵的,甚至連攝政王夫都不可能,但人生在世,總免不了心生幻想,顏蕎後宮空無一人的時候,他還可以自我安慰說顏蕎只是喜歡長得好看的但又習慣性的討厭負責,然而等到司徒晏成了顏蕎的男寵,他竟是開始恐慌,顏蕎能爲了最終的計劃設立了男寵的存在,那麼她會不會爲了成功殺死那兩個人,從而讓那個叫做慶城的男人站到她的身邊?
他清楚地知道他這樣想是逾越,可是每一次都控制不住自己。
他覺得自己快要壞掉了,每一次看見顏蕎,他都想把這個驚才豔豔的女孩藏起來,只讓自己一個人看到,亦或是折斷了她的羽翼,讓她只能窩在他的懷裡——雖然他清楚地知道,陰謀陽謀他根本半點及不上這位年輕的可怕的攝政王。
但是思想是無法控制的東西,他越是束縛自己,那種想法越是清晰,最後幾乎要控制了他的理智——短時間內,他不能再靠近顏蕎了,他這樣想。
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了什麼不好的事兒來。
畢竟他只剩下顏蕎了啊。
在那樣的處境中救出了他的顏蕎,手把手教他明辨是非的顏蕎,讓他不由自主日久生情的顏蕎,他怎麼能傷害她呢?
他這樣想着,也這樣做着。
於是顏蕎抱着折耳貓小寧蜷縮在躺椅上,還沒等太陽把她生來就有的體寒曬去一點,就聽到了葉詞說要回到邊疆的請命。
“爲什麼?”她順了順折耳貓的毛,慢條斯理地問着地上的人,“你該知道,有嚴秋澤在,現在邊疆沒有你也撐得下去,葉詞,你知道的,我喜歡聽真話,而不是這些似是而非的藉口。”
她大抵猜出來了爲什麼,卻不喜歡說主動的話。
葉詞跟着她這麼久,做事又很是和她的心意,她不是榆木,自然看得出來葉詞那份壓抑的喜歡。
可她是攝政王,並且她這一生的目標都是復仇,她甚至打定了注意,掰倒太師和容承以後,就找容夜要黃金萬兩浪跡江湖去,所以她從未想過要在復仇的過程中找個伴侶之類的事。
而且說真的,除了腦子不行,葉詞簡直是萬能夫婿,洗衣做飯賣萌打架什麼都可以,她還真怕自己要是答應對方了,說不定自己一個把持不住,就把對方給睡了。
她可不想對朝廷中的任何人負責。
在結束她的目標以後,她就不想再和朝廷有半點關係了。
指點江山的確很順暢自在,可這樣每時每刻都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身邊的人的感覺實在難受,她寧願自己是身在一戶普通的農戶人家,男耕女織,生活簡單平淡自然。
事實上,在母親死去之前,她和她的母親就在皇宮之中,過着這樣簡單平淡卻讓人滿足的日子。
直到母親的死亡。
她無法原諒兇手,也無法原諒自己。
“葉詞,你知道我曾經的事,你知道我的目標,我終究是要離開這個朝廷的,”見葉詞沉默着不回答,知曉他是不知道怎麼開口的顏蕎嘆了一口氣,“我對生的好看的男人都有幾分好感,但這幾分好感並不是喜歡,在離開這個皇宮之前,我沒想過要接受任何一份感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權利會使感情變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是比時間更可怕的東西。愛情能夠隨着時間變成親情,可隨着權利,它說不定就變成了背叛。”
她這樣總結道,神情認真而嚴肅,“我或許喜歡你,可是隻要我是攝政王一天,我就不會接受任何一份感情。”
葉詞的頭壓的更低了,他低着頭,顏蕎看不清對方的情緒,但能感覺到對方的沉鬱,她只覺得頭痛,爲這樣難以處理的關係。
“我不想辜負別人的喜歡,可是我不想陷入任何一份喜歡,感情讓人失去理智,就像現在的你。”深呼吸了一口氣,顏蕎的話說的重了起來,“你當我是自作多情吧,不過我可以給你承諾,若我放下手中權利的那一天,你也可以放下,那麼我願意隨你歸隱。”
這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畢竟她對葉詞的感官不錯,如果後半生是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至於最後對方會不會放手……那就是對方的事情了。畢竟她握着權利,對於容夜來說是一種威脅,可無父無母身無牽掛的葉詞想要離開朝廷這攤深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個驍勇善戰,熟讀兵法的將軍又沒有後繼之力容易毀掉的將軍,只要容夜不是傻子,他就不會輕易放手。
但這些東西,顏蕎自然不會和葉詞細講,而地上的人得到了她的承諾,幾乎是高興地心花怒放,他壓抑了好一會兒的情緒,這才輕聲開口問她,“攝政王此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