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寇氏卻不同意。因爲她想要的是田冬景。這兩個人雖然是一個爺爺的孫女,人品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差遠了去了。用五百塊錢兩口袋麥子換個次的來搪塞自己,沒門!
但這話她不能明着說。因爲當初要條件時,田冬景已經以死相逼,表明不同意過來。是她把條件要的高高的,逼她就範。
讓她沒想到的是:田魏氏一個寡居之人,兩日間竟然籌措齊全,並按日子送了過來。這讓一向挑剔、沒理也能攪出三分理來的她,卻沒嘴說話了。
“她家裡太窮,還有一個多手的哥哥。進門後,還不把家裡的東西全都鼓搗到她孃家去呀?”陳寇氏只好從“預備兒媳婦”身上找毛病,辭退田冬莉,再逼田冬景過來
。
管事的自是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便揣着明白裝糊塗,順着她的話說:“女孩子結了婚,婆家就是家,哪有把婆家的東西往孃家鼓搗的?新來乍到,你看緊着點兒。等有了孩子,你叫她往孃家拿,她還不拿哩。”
陳寇氏說:“那可不一定,你看她媽那個樣兒呀?!整天罵人溜三東家踅西家要的,閨女還好到哪裡去?我家裡可擱不下這座大神!”
陳友發怕母親鬧大了不好收場,衝她說:“老鴰落在豬身上,光看見別人黑了,看不見自己黑。”
陳寇氏一聽火了,跳着腳地嚷道:“你媽怎麼啦?哪裡黑了?再黑你也是從我腸子裡爬出來的!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巴大的!想娶個不三不四的來氣我呀,沒門!”
管事的一看孃兒倆吵起來了,勸道:“老嫂子,見好就收吧。能以在這個時候進門的女孩子不大多。再說了,還是他們在一塊兒過日子長遠,只要他們心投意合的。比什麼都好。”
在大家的勸說下,陳寇氏也只好放棄自己的打算,才勉強同意了。
吃過早飯。王紅梅紅腫着眼睛,找了郝蘭欣來。說:“聽說四嬸子那邊用錢和麥子給陳友發換媳婦哩,我想來給你說一聲兒,你要是麥子有富餘,給我留着一口袋。家裡現在就是兩口袋了,給了陳家後,一個麥粒兒也沒了。我想借你一口袋,明年麥裡再還。你看行不行?”
郝蘭欣說:“那就借你兩口袋。一大家子人,一口袋能吃到什麼時候?省得你再去別處裡借去了。”
王紅梅:“那敢情好。我怕你全借給四嬸子。提前來給你說一聲。咳,把老森子俺倆可愁壞了,昨天下午我在咱隊上借了一圈兒,他把朋友也都借了一個遍兒,七湊八湊,才把錢湊齊。這一鬧,兩、三年也返不過勁兒來。後悔死了。”
郝蘭欣:“錢上我幫不了你,糧食上少了就過來拿,別難爲着自己。遇上了,就往前看。有咱這一大家子人哩。互相幫襯一下,也就過去了。”
“哎,哎。”王紅梅感動的眼裡轉淚花。想想人家在難處理的時候。自己不但沒幫過,還冷言冷語挖苦,背後裡使絆兒。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己,差的真是沒邊兒沒沿兒。
王紅梅心裡這麼一想,一絲兒羞愧之色便爬上臉來。臊不達地抱住郝蘭欣,流着眼淚說:“蘭欣,你真是我的好妹妹。二嫂過去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一點兒也不計前嫌,往後我要再說你一個不字。我連牲口子都不如。”
說完,逃也似的回去了。
有了田達林家的這六口袋麥子六百塊錢。三家很快湊齊了。出殯這天上午,四口袋麥子一千塊錢。一點兒不少地送到了陳友發家裡。
田陰氏也如願以償,拉走了兩口袋麥子和五百塊錢。並答應出完殯就可以辦喜事。
孃家人本來想在出殯這天大鬧一場,見三家賠了四口袋麥子一千塊錢,孃家、婆家都有份兒;還找好了“續閨女”,出了殯就嫁過來
。覺得處理的還算公平,要是再鬧,就顯得孃家人事多了。也就沒再言語。
麥子、錢、人,都預備下了,在大家的勸說下,陳寇氏也沒再堅持讓三個“肇事者”披麻戴孝。三個人到靈前哭了趁子,隨着送殯的隊伍,把死者入土爲安。
出完殯,孃家人拉着麥子拿着錢,老老實實回去了。
第二天圓墳。
第三天,陳友發用自行車把田冬莉推到家裡,辦了一桌酒席,請了小隊幹部和左鄰右舍的老少爺們喝了喝,吃了頓飯,兩個人就算結婚了,
一場因鬧玩兒引起的人命案,就此畫上句號。
下了一場透雨,地裡的莊稼棵都“噌噌”地長起來了,滿田遍野,到處是一人多高的青紗帳。
殺害少女的犯罪分子還沒有抓到。村外的路上很少能見到小孩子出來玩的情況,這段時間出事後,家長們都把孩子送學前班的送學前班,禁在家裡的禁在家裡、尤其是女孩子,很少讓她們出來玩。
田達林和郝蘭欣也和大家一樣,仍然不讓田青青一個人出門。
這讓田青青十分不爽:
又到了抓知了鬼兒,摘知了皮兒的時候了。爲了不讓田青青一個人活動,田達林夫婦便在一早一晚的工餘時間,陪着她在附近摘。
去年田青青賣知了皮兒發了一筆財,今年人們也都效仿起來,晚上抓知了鬼兒,白天見知了皮就摘,一有空就在村裡村外轉悠,村附近的知了皮兒幾乎出一個被搶一個。
守着父母,田青青也不敢用異能,只能看見一個摘一個。出去一早晨或者一晚上,摘到的知了皮兒聊聊無幾。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了,正是賣冰棍的大好時機。田青青不能出門“批發”不了來,田達木想的眼藍,田青青也心急火燎:這可是一天兩塊錢的收入呀。
賣雞蛋也只能集上去。每次郝蘭欣囑咐了又囑咐,讓她跟着本村的人一塊兒走。爲了讓母親放心,田青青只好嘴上應着。賣完了趕緊往回來,唯恐晚一點兒讓母親掛牽。
關鍵是她和郝蘭欣手裡都沒有多少錢了。
田青青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公安部門趕緊破獲此案,把犯罪分子抓起來。自己也好想幹什麼幹什麼。
“青青,今天咱一塊兒去‘西南方’裡的玉米地裡割豬草呀。”
星期天,田薇薇、田圓圓、田翠翠、田晶晶等幾個小姑娘,都來給田青青搭夥。
沒有辦法,家裡需要孩子們割豬草,又不敢讓她們自己去,人多做着伴兒,家裡的大人自然就放心多了。
割豬草去哪塊地也有說道
。田野裡,並不是所有的地塊都長豬草。雜草和豬草都是野生的,無論根系繁殖還是種子繁殖,都是就近蔓延。加之土質不一樣,一般都是今年長什麼,明年還是長什麼。
農村裡的孩子經常拔草割野菜,自是知道哪塊地裡有什麼,拔哪種草去哪塊地。
‘西南方’是離村比較遠的一個百畝方田的代稱。在西南雜樹林的西方。年年都長很多曲曲菜和豬草芽,是孩子們割豬草最喜歡去也最常去的地方。
“這麼遠,就沒法帶小妹妹了。”田青青有些發愁地說。今天是星期天,幼兒園裡也放假,田青青想帶着田苗苗在近處拔。
“讓苗苗和倩倩一塊兒玩兒去。我奶奶在家裡看着她們倆。”田薇薇爲了達到目的,趕緊說道。
二奶奶爲人和善,也待見小孩子,把田苗苗放在那裡田青青很放心。於是便點頭同意。
同行的還有田幼勝、田幼秋和溫曉旭,以及別人家的男孩子,他們既有拔豬草的任務,還有保護女孩子的責任。
一行十二、三個八歲到十一歲的男孩子女孩子,揹着小草筐,拿着鐮刀,有說有笑追逐打鬧着,浩浩蕩蕩地向西南方向的玉米方田走去。
望着這一大幫子人,田青青忽然有種責任感:自己在這一羣兒裡雖然算是年齡小的了,但作爲三世爲人的自己,有着成年人的靈魂,真要是讓孩子們有點兒閃失,她從良心上也不能原諒自己。
“大家都聽着點兒,”來到目的地以後,田青青大聲給大家說:“這個方田很大,豬草也挺多,大家都別離得太遠。誰也不要單獨行動。最低也得兩個人在一起。這樣互相有個照應,萬一要是發現誰不見了,趕緊的回來跟我們說一下,都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說。
大家互相結成夥兒後,便開始分頭割豬草。
割豬草是不能成羣結隊的。因爲豬草並不是遍地都是,需要順着玉米壟尋找,找到了以後才能用鐮刀割。
農村裡的孩子自是知道這個道理,隨即分散開來,都在大家能看得見的範圍內活動。
有時候人們經常會犯一個毛病,就是做喜歡的事情有時候會上癮,也就是太專注了。田青青、田薇薇和田圓圓她們三個人,發現玉米地裡有好多豬愛吃的草,所以越走就越深,等她們發現的時候,已經看不見地頭了。
“翠翠和晶晶呢?”
田青青往後看了看,其他人都在,唯獨不見了田翠翠和田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