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試煉

謝修竹和女人的接觸, 非常,非常少。兩輩子在寒羽宮中,除了幼時母親的溫柔關懷外, 再沒有任何一個女性與他關係密切。——已經罪有應得的羅婉秋以外, 便只有自己曾經院落中那些早就被收買了的丫鬟, 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些許的印記。

然而這些許的印記顯然並不深入, 甚至也說不上美好。

於是當他反覆確認了幾次後, 終於茫然地想到:怎麼回事,那奇葩的雷屬性鑰匙的詭異試煉——難道是讓自己來嘗試性別倒錯的奇妙體驗的嗎?!

此刻他坐在一張深犀木雕花大牀上,淺粉色的被褥上繡着白玉蘭花的紋樣, 穿過牀簾往外望去,擺滿了胭脂首飾的梳妝檯, 精緻浪漫的白色珠簾等等, 明顯是一間屬於女性的房間。

其實如果謝修竹有勇氣脫下衣服仔細觀察一下自己的身體, 還是可以發現這處雷雷(…)營造的幻境還是有破綻的,在試煉者並沒有深入接觸過女性的情況下, 身體構造上的幻覺很難做得極爲逼真。

可惜謝修竹在摸了幾下自己的胸後就被憋得滿臉通紅,腦子裡“非禮勿視”幾個大字橫空飛過,加上本性裡難以磨滅的溫和靦腆,根本就做不出觀察……女性特徵的舉動好嗎!

哆哆嗦嗦地接受了被雷雷試煉場變作了女性的設定,謝修竹對着鏡子裡陌生的臉孔檢查了一下妝容打扮沒有大問題後, 便推開房門, 想要搞清楚自己目前身處的情景。

正好門口站着兩個丫鬟, 謝修竹試探着和她們聊了一會兒, 發現雷雷似乎是設計了一個毫無修真力量的世界, 謝小竹——也就是現在的謝修竹,父親是遼城小有資產的商人, 常年在附近的幾個城池間做生意,經常不在家。謝小竹的母親是個妾,早早去世了,又只她一個女兒,嫡母不在意她,其他兄弟姐妹也和她不怎麼熟絡。

聽完了謝小竹的情況,謝修竹一邊心想雷雷終究也還是把鑰匙,估計是懶得去填充豐富的人物脈絡了,乾脆就給謝小竹安了個簡單省心沒掛礙的身世……但是,眼下也沒什麼棘手的事情需要他去做,所謂的試煉,是要試煉個什麼內容呢?

總不會是考驗他能不能順利接受女性身份吧!

不過這個問題謝修竹沒有思考太久,比起這些有的沒的,他更關心——琥珀和他在不在一個幻境裡?

到也說不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非要時時刻刻和琥珀黏在一起才罷休、呃,雖然那樣更好啦,但一旦分開,謝修竹控制不住地就想搜尋琥珀的下落,謝修竹摸了摸鼻子,在腦海中問芷楠:“芷楠,剛剛雷雷把我們送進試煉場時,我和琥珀是一起進來的嗎?”

芷楠想了想:“嗯,進來是一起進來的。”

但是不知道雷雷有沒有讓他們身處同一個幻境。謝修竹默默嘆了口氣,好吧,還是隻能老老實實地尋找這場試煉的突破口,早點兒完成過後同琥珀會和纔是出路啊。

此刻盤腿坐在海底洞穴中的雷雷,其實也默默嘆了口氣,“沒想到現在的小孩子這麼早熟,才十六歲就私定了終身!看在你是雷雷這麼多年最心儀主人排名第一的份上,我幫你給這傢伙辦個綁定吧,免得之後分手了平白影響道心,那多虧啊!尤其你還是白虎一族。”

頓了頓,雷雷又喃喃自語道:“不過,把主人和他小情人給挪到一個幻境裡面了,那小情人該安排什麼考驗呢?考驗好像不夠用了的樣子……啊!雷雷知道了!雷雷真是個天才啊!這個辦法簡直,完美!”

於是正在富商家府邸裡“散心”兼觀察周邊幻境的謝修竹,忽然被丫鬟們通稟到了嫡母的書房裡。

嫡母一臉慈祥地對謝修竹道:“小竹啊,我聽翠翠說你對將軍家的公子心儀已久,但最近聽說白公子快要娶親了啊!”

謝修竹怔住:“……啊?”

“唉,小竹就是太害羞了,這再遲疑你的心上人就要被搶走了!”嫡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趕快趁白公子還沒有正式下聘書,去把人給勾搭過來呀!”

謝修竹懵逼:“……哈?!”這是正大光明讓一個黃花大閨女去勾搭男人的節奏?!

也只有雷雷這個在用整個生命詮釋三不原則——不走心、不着調、不靠譜的器靈還能認爲這個任務設定簡直完美了。

與此同時,已經在這個幻境裡呆了半年的琥珀,剛從邊境浴血殺敵回來就聽他的父親笑着吩咐道:“琥珀啊,你也都十六歲了,是該娶親的年紀了。我已經幫你擇了一門親事,約定好三天後將完整的畫像送來,看了滿意的話,下個月就找個吉日成親吧!”

琥珀這半年裡其實一直在毫無靈力的情況下,在沙場軍隊中學習如何排兵佈陣、如何統籌全局,本來他還覺得雷屬性鑰匙的這次試煉還挺有價值,着實讓他收穫不少,然而忽然莫名其妙地被叫回所謂的家裡去……竟然是回來成親?!

什麼鬼!他老婆這會兒在跟他一起接受試煉呢!琥珀覺得這一茬兒簡直就是在無理取鬧,但……謝修竹在和他一起接受試煉?呃,那他會不會就是親事的另一個主角?

比起剛進入幻境一臉懵逼的謝修竹,琥珀由於雷雷的偏心,已經在這半年裡將這座幻境瞭解得差不多了。

軍隊中的小兵們極其偷工減料,恨不得全安上同一張臉節省素材,然而他手下的重要下屬們卻又個個有血有肉,長處有之,缺陷有之,甚至極細微的小習慣都極爲真實,戰場上血腥殘酷的衝殺更是無限接近現實,讓琥珀切切實實地得到了在修真界很難獲得的感悟和經驗。

然而等到了無關緊要的日常部分,又變成了隨意敷衍的狀態,人物性格平板化,舉止都按着模式來,比如眼前的“父親”,表情他都歸納出來了,就五種:微笑,生氣,慈祥,憂傷,以及表情不夠用時一律的面無表情。

試想這樣的雷雷,是腦子抽風了纔會給他多安個高配置的結婚對象吧!直接讓一同接受試煉的謝修竹來擔任這個角色,不是既省事又有效嗎?

不得不說,琥珀已經基本掌握了雷雷的做事套路,然而他萬萬不能想到,這奇葩器靈竟然會別出心裁地給謝修竹安個“勾搭將軍公子”的試煉任務。

白·將軍公子·琥珀,第二天被據說是昔日玩伴的傢伙邀請了出去,同一幹少爺在城中閒逛遊玩,上午去賭坊轉了轉,中午在城中最有名的餐館吃了飯,順帶還引起了一陣圍觀,下午又被邀請去遊船。

一頃碧波楊柳青,早春時節,繁花初綻,柳樹嫩綠的枝條隨風飄舞,難得的好天氣裡,湖面上游船挺多,熱鬧非凡,不少少年人都勾肩搭揹着,品評船上岸上外出遊玩的美人。

謝修竹帶着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將手搭在古琴上,坐在嫡母爲他準備的畫舫裡拗造型——等待中午被圍觀時泄露了行蹤的,傳說中的,白將軍公子和他同伴的遊船開過來。

琥珀站在甲板邊,低頭看着水面上與自己原本容貌毫不相似的面孔,剛走了會兒神,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溫柔又悅耳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