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所有人都看着她。
說實話,如果這個開水壺是其他人扔的,場面絕對不會這麼安靜。
管你是女人還是男人,被罵,被羣毆,都是很正常。
但是是殷明月扔的,那就叫做特殊情況,特別對待,因爲她除了是殷家的女兒,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她是陸家的兒媳婦,陸家雖然在村子裡面以往一直不起眼,屬於除殷姓,馬姓以外的第三姓,但是架不住人家嫁的男人牛逼啊!
人家男人可是村子裡面的現任首富,聽說已經都是百萬富翁,結交的也都是縣裡市裡的大人物,就比方說去年春節,縣裡的縣長,書記什麼的,居然都親自登門來拜年,這種牛逼人物,他的媳婦誰敢兇?
阿彌陀佛,多看一眼都是罪過。
此時,不管是老的還是小的,整個堂屋裡面的所有人,都膽戰心驚的看着這位面若寒霜,從角落裡面站出來的殷家小女兒。
殷明月咬着下嘴脣,鼓起勇氣來道:“各位叔爺,叔叔,伯伯,我爸媽離婚,他們愛怎麼分割財產就怎麼分割財產,誰也沒有權利來替他們做決定,更沒有權利來逼他們做決定,我相信我爸媽請各位叔爺叔叔伯伯們來,也只是想各位叔爺還有叔叔伯伯們來做一個見證,並不是想聽各位的指責,還有大包大攬。
另外還有你,你也更沒有權利,來指責我的母親。”
如果說殷家,馬家,這兩家的長輩們,聽了這些話,還能勉強表示能接受,雖然也確實不高興,臉上已經都寫着,但是還能忍的住的話。
那被殷明月最後所針對,並且用手指指着的女人,就全然有些無法接受了。
她年紀雖然比殷明月大不了幾歲,但她的身份可是殷老實養在外面的情婦,如今更是母憑子貴,眼見着馬上就要上位,只等這場婚姻保衛戰結束,她就能立馬嫁給殷老實,成爲殷家的媳婦,也就是眼前的這位姑娘的後媽。
那她豈不就是長輩了?
如今她一個長輩,在大庭廣衆之下,被小輩這麼指責,並且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訓斥,她豈能忍得了?
別人怕了這黃毛丫頭,她可不怕,當即挺着月子裡面脹的鼓鼓的胸脯,抱着孩子朝殷明月走來:“死丫頭,有你說話的份嗎?我可是你的後媽,你看看我在懷裡抱的,他可是你的親弟弟,你敢這麼對你的後媽說話,反了,徹底反了,我看你就是少家教,等以後我嫁進來,我得好好教教你。”
這女人仗着懷裡抱着的孩子,不僅說話難聽,而且還帶娃撞人,說歸說,甚至還推起了殷明月來。
殷明月本來就滿面寒霜,已經在強忍着心底的忿怒,若非是看在這個女人剛生完產,懷裡又抱着剛滿月的孩子,她早就和姐姐衝上前去,撕爛這女人的嘴,幫母親出口惡氣了。
只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在她退無可退之時,已經被逼到了牆角。
“妹妹。”
殷明珠就要衝上前來幫她。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
殷明月用力的甩在了這囂張的女人臉上,對方臉上瞬間就紅腫了起來,並且連嘴角都被牙齒給磕破了皮,流出血來。
可見這一巴掌有多重。
女人傻眼了,殷老實也傻眼了,一時間整個堂屋比剛纔還要安靜。
“你,你敢打我?”
“老公,你瞧瞧,你女兒居然敢打我,她敢打你孩子媽,我,我不活了我,讓我帶着孩子去死好了……”
什麼叫一哭二鬧三上吊?
這個就叫一哭二鬧三上吊。
女人見殷明珠殷明月兩姐妹虎視眈眈,一點都不怕她,上前去拼命,顯然只能繼續捱打。
所以她只好鋌而走險了,抱着孩子一邊哭,一邊尋死覓活,朝堂屋外走去。
她在賭,賭殷老漢不可能不管她們母子的死活,哪怕不管她,還能不管她懷裡面抱着的老殷家的種不成?
所以她這也叫有恃無恐,就憑她對殷老漢的瞭解,這把,她想輸也都難,不存在會有輸的可能。
果然殷老漢一聽,她要帶着他的兒子去死,立馬就坐不住了,當即眼紅的盯着兩姊妹道:“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趕緊給你們小媽道歉。”
說完就作勢往前衝,並且揚起手來。
殷明珠與殷明月兩姊妹,這會兒都是眼淚汪汪,就這麼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們父親。
道歉?
怎麼可能道歉。
哪怕是父親現在就幫那個女人報復回來,給她們兩姊妹一人兩巴掌,她們也都不可能會道歉。
但是這兩巴掌要是挨下來,那恐怕父女情也就散了,所以她們此刻眼神都是倔強的。
殷老漢此時也是騎虎難下,一方面身後是尋死覓活的情婦,懷裡抱着他剛滿月的盼了一輩子的兒子,一方面身前是他養育了20年的兩個女兒,這要是當着大庭廣衆之下,幫着情婦出氣打女兒,女兒會這麼想?
可是,他怕呀,怕情婦真帶着兒子會想不開。
於是,他咬了咬牙,閉上眼睛,終於狠心還是將這一巴掌扇了下去。
只是,這一巴掌卻未能如他所願,也未能如門口暗暗正得意的女人所願。
一道高大的人影擋在了殷明月的身前,彷彿一堵牆一樣。
殷老漢的這一巴掌無論如何也扇不下去了,因爲他的手腕已經被一隻更強有力的手給捉住了。
是的,這是小九,一個比大軍都還要更能打的退伍偵察兵。
被陸陽指派來保護他媳婦殷明月,剛纔殷明月一直都沒有受到傷害,他自然不用出手,但是殷明月既然有了被傷害的可能,哪怕這個人是她的父親,他也絕不能袖手旁觀。
不過,考慮到這個冒犯了老闆娘的傢伙,到底是老闆娘的親爹,也就是老闆的丈人,所以他才只是制止。
而不是制止加反擊。
不然殷老漢這會應該已經躺地上了,按照陸陽那會兒給他們這些保鏢提的要求,那可是伸手斷手,伸腳斷腳,倘若對方手裡有傢伙,甚至允許他們這些保鏢擁有無限制反擊權。
也就是說,幹就完了,幹出事情他來負責。
殷老漢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隻鉗子給夾住了,痛的他整個手臂都差點抽筋。
“你是誰?放開我,哎喲,幺丫頭,他是你的人嗎?好啊,你敢讓你的人打你老子?”
他也不是沒眼力勁,一瞧這出手的人就是專業的保鏢,除了是自己那女婿,指派來保自己這小女兒,用來給這小女兒撐場面的以外,不會再有其他可能。
可是他可是她爹啊,可是他岳父啊,哪有這樣對自己爹自己岳父的?
出現這麼一個壯漢,整個堂屋裡面又一時安靜。
並且還有人在暗暗咽口水。
那剛纔委屈的,哭的正傷心,抱着孩子尋死覓活的,正走到堂屋門口的女人,此刻也忘記了哭。
腿肚子一軟,小臉一白,張嘴吸氣,扶牆快步的朝門外跑去。
“小九,你放開我爹,讓他打。”
殷明月紅着眼睛道。
這時,殷明珠,還有她娘馬秀蘭,也都已經雙雙反應過來。
“爹,你要打,你連我一起打吧,反正女兒你也不稀罕,你眼睛裡面只有你的兒子,既然如此,何不乾脆今天剛好用你這一巴掌劃清界限,來啊,來打啊!!!”
殷明珠擋在妹妹殷明月身前。
“老東西,你瘋了,你敢打我女兒,老孃我跟你拼了。”
馬秀蘭纔是那個真正瘋了的女人。
她見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兩個女兒,此刻都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看着她們爹,眼睛裡面,眼淚汪汪,疼的她連心都碎了。
抄起掃把就衝了上去,“我打死你這個沒良心的,打死你這個畜生,打死你這個負心人,你陪老孃的青春,陪我兩個女兒,她們以後就沒有你這個爹了,你這個畜生,你滾,你給老孃我滾啊!”
殷老漢劈頭蓋臉就被打了十幾掃把。
疼的哇哇叫。
這個時代農村裡面的掃把,那可不是後世的那些像軟毛一樣的,吸水的那些個玩意。
打人不疼。
這個時代的掃把,南方一般可都是用竹子做的。
既能掃垃圾,掃落葉,也能掃灰塵,掃泥巴,掃大拇指頭粗的沙粒。
所以打起人來,那是真疼。
而且殷老漢他是想躲都躲不了,因爲他的一隻手臂,到此時都還被小九給緊緊的抓住。
沒來得及鬆開呢。
直到這劈頭蓋臉的一頓發泄發泄完,眼瞅着老闆娘她娘彎腰喘着粗氣,小九默默地鬆開手,往後退十幾步,身體筆直的站到了老闆娘的身後。
此時在大家眼裡殷老漢臉也花了,衣服也破了,身上出現了好幾十條血印子,這都是被掃把給打的。
“你們,你們,哇……”
殷老漢抱頭痛哭,他這回真委屈,想教訓女兒沒教訓成,反而還被教訓了,你說他能不委屈嗎?
可惜沒人理他,殷家,馬家,這兩家的族中長輩們,此刻都是雙目茫然的望着房樑。
疑,這是什麼木頭?老頭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也,不行,我得好好研究。
大家也不傻,雖然是七老八十的人,但都分得清楚大小王,知道在上槐村誰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即使他們自己無所謂,可是他們也總得爲自己的後人考慮考慮。
得罪陸陽的後果。
況且這件事情從始至終都是殷老漢這個人的錯,是他自己管不住自己的第三條腿,這能怨誰呢?
只能怨他自己。
本來看在同族的份上,還可以站出來,幫他說幾句“公道”話。
但是既然眼下。。。。。。
唉,這公道話不說也罷,所以一個個的老傢伙就都開始裝死了,即使不研究這頭頂上的房樑,恐怕也會研究腳底下的螞蟻窩。
殷老漢到底也是殷明月與殷明珠兩姊妹的爹,她們見自己爹哭的這麼傷心,而且又被娘打的這麼慘,於是又都開始心軟了。
殷明月拉着母親的手道:“娘,要不算了吧,這工廠咱們不要了。”
殷明珠卻道:“工廠可以不要,但是娘,不是還有100萬的現金存款嗎?你全拿了,千萬一毛也別分給我爹,讓他有本事自己掙去。”
兩姊妹,你一言我一語,就把這爹孃離婚的財產給分配好了,大體意思就是現金全歸她們孃老子,工廠則歸她們牙老子。
馬秀蘭起初默不作聲,但是仔細想了一下以後,又反倒覺得兩個女兒說的確實有道理。
是,她挺想讓殷老漢淨身出戶,但是很明顯肯定辦不到,沒見着殷老漢都要拼命了嗎?
這老東西爲了他兒子,可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一念至此。
她撇了撇嘴道:“行吧,就按你們兩姊妹說的。”
她又看向了還在抱頭痛哭的殷老漢,不耐煩的擼起袖子道:“你這老東西也別嚎喪了,給句痛快話,到底行不行?要行的話,咱們下午就去把婚離了,要不行,老孃再繼續找你拼命。”
殷老漢抱頭正哭的傷心。
聞言一愣,擡起了頭來:“當真?那行,走吧,咱們現在就去把離婚證辦了。”
免得夜長夢多。
見老孃們點頭,他擦乾眼淚,起身就往堂屋外走去。
老漢很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能拿到廠子這都還是兩個女兒可憐他,不然的話,依這老孃們的個性,恐怕非得要鬧個天翻地覆,就是把廠子砸了,一把火燒了,也肯定不能夠便宜了他。
眼下見到對方終於肯鬆口了,他哪裡還敢再繼續給自己爭取什麼現金,趕緊把事情辦了吧。
只要廠子還在,最多也就一兩年的功夫,百來萬的存款,又不是掙不來,反正他有信心。
到此,本來這樁官司也就到這裡了,大家以爲都相安無事了,只等殷老漢與馬秀蘭這一對夫婦去把婚給離了,然後一切就都結束了,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安。
但突然,大家纔剛走出堂屋,殷老漢與馬秀蘭這一對夫婦也還沒來得及上車出發,突然就從村口殺來了幾隻程咬金。
臉上捱了一巴掌,抱着孩子的女人走在最前面。
“我不同意,那可是100萬,憑什麼便宜了她們?”
“當家的,你先下車,我找人來幫忙了,不用怕他們。”
“哥,這就是她們,是那女的讓人打的我,我牙都鬆了,哎呀,疼死我了,你可得幫我報仇。”
跟在這女人身後,起碼得有十幾二十來個壯漢,個個手裡面拿着棍棒,氣勢洶洶,一時間現場氣氛緊張到極點。。。。
殷明月小臉撒白握緊小拳頭。